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個貼貼
美雅士依舊垂着頭,代基里便也因此沒有注意到對方狀態的變化,依舊興高采烈地繼續開口。
「在我來之前,就已經吩咐他們出發了,想必再過幾分鐘…放心吧,我會讓他們直接處理掉,不會讓你看到它的屍體…我仔細想了想,這樣應該就能截斷你最後的退路……」
代基里假意安慰道。
「只是一隻貓而已…你也清楚這些都是假象…唔,難不成是之前用藥過量了?還是哪裏出現了什麼問題…ers,你應該能分清人跟寵物之間的區別了吧?」
「……」
「不過這都沒關係,」看着對方低頭不做聲,以為對方已經放棄抵抗,代基里無趣地嘆了一口氣,「帶你回去之後,這些事情你也不會再記得。」
兩人不遠處的波本悄悄用餘光觀察着周圍環境,思考着能夠逃脫並救下自家同期的辦法,但與此同時,耳朵也從未錯過兩人之間的對話。
只是越聽,他心裏越驚。
用藥洗腦?
捕殺黑貓?
雖然從那個代基里的話中,算是徹底排除了黑貓是組織特意造出來的產物這種可能…但是,他心裏非常清楚現在那隻黑貓對自家同期的影響。
無論那隻黑貓是不是松田。
只要萩原認定對方是,其他一切言論就都失去了意義,如果對方在這裏再一次失去松田……
波本心裏忍不住地發冷,他將視線移向美雅士的臉上。
雖然此刻並不能看清美雅士現在的神色,但他是非常熟悉對方的多年好友,美雅士此刻給他的感覺…十分陌生。
他也聽說過組織內部的那些流言,也曾經多次跟美雅士一起出任務,雖然在作為「美雅士」的時候,對方雖然都是一副下手毫不留情的冷淡姿態,但他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行動舉止依舊在被什麼給拉着,控制着自己的底線。
但是現在,那個底線消失了。
不計後果、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但也沒打算想要繼續活下去…嗎?
波本咬牙,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旁邊冰冷看戲的琴酒。
可惡!
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出手。
波本又瞄向腳邊的某個鐵絲……
似乎美雅士毫無反應的模樣,讓代基里覺得有些沒意思,他話題一轉,故意重新提起炸彈犯的事情。
「不過真是好累的呢,一開始想要找到這個炸彈犯,還花費了我不少時間。」
果然,美雅士的腦袋動了動,接着又聽到對方輕聲問道。
「炸彈犯…不是組織里的人?」
「啊…那個啊,是騙你的啦,畢竟當年那個松田陣平狠狠坑了我一把,我又沒辦法報復一個死人,只能在你身上找回本,不好意思啦。」
毫無歉意的假惺惺。
「……當年?」
「松田隊長嘛,」代基里想了想,就像是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非常積極地開口,「想起來你還不知道吧,當年你的「小陣平」倒是比你早一步知道組織的事情,後來跟我做了個約定,雖然條約里禁止我將真相告訴你——想想真是讓人感動——但是現在看你這副糟糕透頂的模樣,想必告不告訴都已經無所謂了。」
在對方未曾發覺的時刻,美雅士原本慢慢拿槍的手停了下來,他緩慢抬起頭,冰冷無機質的目光就像擒住獵物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嬉皮笑臉的男人。
但卻無法讓人看透他此刻的情緒。
「你說什麼?」
代基里在與對方目光相觸及的那一剎,一股寒顫席捲全身,只覺得自己被懾住一般,渾身動彈不得。
但隨即,巨大滔天的興奮與征服欲席捲至全身。
是啊,死氣沉沉還有什麼意思?
只有這樣的ers,才值得他們……
「畢竟那個松田陣平總不可能死後變成一隻貓在旁邊偷聽……」
代基里故意嘲諷了一句,蠢蠢欲動地繼續試圖一點一點地再一次擊碎對方心中的防線。
「當年,那個松田陣平為了保護你,為了不讓你跟組織沾上關係,他決定主動加入組織。」
「小陣平……?」
從未想過會從對方的口中得到這樣的信息,美雅士原本寒冽的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不可置信地低聲喃喃。
「但是當時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那起爆炸,他讓我提交離職申請,結果最後人自己莫名其妙死了,我什麼都沒撈到,兩頭空。」
說到這兒,代基里又厭惡地踢了一腳旁邊倒地的炸彈犯,聽着對方無意識地發出疼痛的哀嚎聲,心情才稍微舒緩一些。
「…膽敢攪黃我的事情…雖然當時我確實勉強遵守了承諾,但讓我什麼都不做…可能嗎?你看,ers,你看現在的你,我親手打造的作品,不僅徹底辜負了你家「小陣平」的好意,違背了對方的意願加入了組織,還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代基里像是展覽物品一般,抬手從上至下比劃了一番,他略微亢奮地舔了舔唇,感情一向是他最愛玩弄的事物,迷失在情感關係之中的人,對他來說就是極易掌握的傀儡。
越純粹真摯的情感,對雙方的束縛越強。
為了對方,一個人到底能做到何種地步?
他自然是不允許自己的作品脫離他的掌控,回到廢物生活的普通世界。
既然是他一手推動的,無論對方是生是死,也將是屬於他的「裁決權」。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對方臉上的破碎絕望,然後,再次為他所控。
「你覺得,如果是那個松田陣平,他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副被黑暗浸染全身的模樣嗎?」
美雅士的瞳孔微縮。
小陣平……
都是為了他……
「來,」代基里放輕了聲音,「你不是一直想要殺了害死你家「小陣平」的兇手嗎?」
「殺了他…?」
「對…就是這樣,他就在這裏,拿起你的手/槍,對準他的心口,按下扳機,殺了他。」
代基里完全沉浸在自己愉悅之中,將琴酒的事情也直接拋在腦後,一心只想看到那片灰色的靈魂徹底染上漆黑的顏色,被鮮血永遠浸染。
美雅士緩緩抬起手,槍口對準地上不斷扭動的人形。
波本的身體微微蹲下。
「你說得對。」美雅士的食指卡在扳機,平靜開口。
「…嗯?」代基里發出了一個愉快的單音。
「小陣平已經不在了。」
「那麼我現在無論做什麼,對方也不會知道吧?」
「在他的心目中,我永遠都是他的萩,而不是他所陌生的那個[ers]——」
尾音還未落地,一股強烈尖銳的危機感就直接刺進代基里的大腦,未經思考,他的身體本能地向後一仰,同時果斷向旁邊躍去。
但哪怕他的反應速度已經達到極致,卻依舊感到喉嚨刺疼,鮮血飛濺。
堪堪躲過了致命傷的同時,耳邊響過一道槍聲。
代基里心裏一慌,卻發現目標並非是他。
但哪怕如此,接連幾下刀刀致命的白光劃過,無論再怎麼偏身躲過,但鋒利的匕首刀尖終究還是刺穿了他的肩胛,他望向近在咫尺眸中卻絲毫沒有波動的男人,雖然只停頓了短短一剎不到,他卻像是瞥見了暗不見光的深淵。
就像是一隻脫離韁繩、冰冷殺意、彷彿失去一切便再無顧忌的野獸。
匕首果斷拔出。
肩胛處暗血噴出,血流不止。
對方只用匕首進攻,是不想讓他死得太輕鬆?
…明明他想要對方變成這樣——
代基里緊緊捂着肩膀,狼狽地滾地一周,順勢躲藏於黑暗之中。
但是,為什麼這樣的美雅士卻更讓他…心生恐懼?
看到對方依舊朝這邊追來,代基里的心瞬間提起,但與此同時,琴酒毫不留情地反手連射幾槍,美雅士及時躲過,卻也不得不停下了追擊。
直到這時,代基里才有喘息的空隙去觀察現在的局勢。
琴酒的手臂有擦傷?
是他之前聽到的槍聲?
「你想死?」琴酒不怒反笑,毫不留情。
美雅士本能偏頭躲過,子彈穿發而過,他同時伸手摸向腰后的手/槍,向某個方向扔去。
「g!別殺他」貝爾摩德在旁邊急促喊道,「oss要他活着——」
但此刻她的身側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嚓」聲,手銬落地,而原本被綁在原地的波本也趁機接過美雅士向他扔來的另一把黑色手/槍。
直直抵住貝爾摩德的太陽穴。
「波本?!」
琴酒嘴巴越咧越大,眸中閃過嗜血的光芒,轉手對準波本。
「看來不用繼續審問,老鼠自爆身份了嗎?」
「你們打起來我也沒有意見,或者說更合我意,」一顆子彈直直穿過對峙雙方的中央,擊中柱子的中心,幾人再次看向還在冒煙的銀色槍口,又看向持着手/槍滿臉冰冷的美雅士,「現在的形勢,對我而言越亂越好,或者說,波本——」
「你想要跟他們一起殺了我嗎?」
「殺了你之後,死的就是我跟基爾了吧?」波本冷笑一聲,「都說了我不是卧底,我只是自保。」
「不許動!」伏特加在略微獃滯過後,立刻反應過來拔出手/槍對準還被綁在柱子上的基爾,「不然我就殺了她!」
對局勢突然發生變化但自己仍被手/槍指着的基爾:?
貝爾摩德雖然也被槍指着,臉上卻也沒有害怕的情緒,她無奈地抬起雙手:「名單還未確定,現在也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無人回應,場面僵持着。
倉庫內天花板的燈並沒有被打開,只有剛剛代基里拖着炸彈犯進來時未曾關上的倉庫門外由自然光線提供的一絲光亮。
但此刻外面已近傍晚,可見度慢慢下降。
代基里藏身在光線無法被照射的黑暗中,捂住自己喉嚨以及胳膊不斷往外溢出的鮮血,盡全力放緩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但他心裏也清楚,美雅士找到他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是組織技術人員,要論格鬥,確實敵不過被組織精心訓練的美雅士。
但他這次前來回收,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生死交給不穩定的概率之中,言語只不過是激發對方痛苦的工具,如果對方倔強不肯臣服……
他緩緩摸向自己腰間的口袋。
還有一件強制命令控制的道具。
美雅士站在原地沒有動,但他除了不斷仔細搜尋那個讓人厭惡的生物以外,腦海里卻又不斷浮現出剛剛對方嘲弄般的話語。
小陣平不想讓他加入組織。
小陣平回來的時候,看到這樣的他……
一定很失望吧。
明明為了他,就為了這樣糟糕的他……
小陣平…竟然想要犧牲自己嗎?
[「我們是朋友吧?」]
[「如果遇到了什麼事情,我更希望你跟我說。」]
[「如果換作是我,萩,你也會這樣想的吧?」]
他記得清清楚楚。
當年在居酒屋,對方隱隱關切的目光。
小陣平明明自己是這樣說的,但是自己卻沒有做到。
為什麼不跟他說呢?
……為什麼要故意瞞着他一個人解決?
他們不是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說好了嗎?
無論是小陣平趴在桌上睡覺的模樣,還是懶洋洋撐頭托腮看着他…無論是對方認真埋頭工作,還是坐着他的車兜風時臉上露出的暢快笑容……
對方鮮活的模樣,一幕幕閃現在他記憶里。
他生命里的每一刻似乎都就已被「松田陣平」這個名字所填滿。
……
波本瞥到美雅士身後陰影的動靜,瞳孔猛然一縮,對方手中的物件…再結合之前對方所說的話…心中強烈的不安感讓波本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提醒自家同期好友。
但他的動作並沒有對方快,雖然美雅士幾乎同時注意到了身後的動靜,甚至在注意到的同時,反手匕首直接往對方致命之處劃去,但代基裏手中的鈴鐺已經搖響,特製奇異卻不規律的聲音突兀響起,黑暗中那道迅疾流光忽然一滯。
雖然只是恍惚的一秒,但這一秒也足以再次扭轉局勢。
美雅士緊緊咬住牙,憑藉全身的力氣抵禦着大腦尖銳的刺痛感,控制着拿匕首的手依舊堅定地劃下,但餘光卻同時瞥見琴酒的冷笑,以及對方偏轉槍口,朝他射出的子彈。
來不及了。
如果現在不躲開的話……
但是手中刺向代基里的力道所帶的慣性已經讓他無法及時再次控制身體躲開,在僅剩零點幾秒內,美雅士精準地迅速判斷自己被擊中后的傷勢。
不會死亡,但會失去行動能力。
然後呢?
然後被帶回去重新洗腦…甚至連小陣平的最後一面……
只要能殺死這個害死小陣平的人——
……
忽然倉庫內陷入一陣黑暗之中,耳邊聽到門被重重關上,身體突然被另一個毛絨絨的生物撞開,手中的匕首在衝擊下刺偏了,但身上卻沒有傳來被子彈擊穿的疼痛感。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
「喵嗚……」
直到一聲輕輕的貓咪呻/吟聲。
撞進他懷裏極其熟悉的觸感,讓他立刻意識到了是誰救了他,但是他伸手一摸,卻發現手裏滿是粘稠潮濕的液體。
美雅士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雙手無法控制地不斷顫抖,他用力摁住那處被貫穿的傷口,彷彿以為這樣就能阻止鮮血的流失。
這一槍,對於美雅士來說,或許並不會真正致命。
但對於一隻黑貓來說——
「小…小陣平…?」
微顫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知所措,小心翼翼之中帶着一絲讓人聽了會心碎的絕望。
松田貓貓緊緊抓着萩原衣服的爪子慢慢鬆開,卻無力再開口回應。
笨蛋…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