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081章
我家貓貓所求,無一不應。
時辛舌尖咀嚼反覆咀嚼這句話,此時此刻才真正懂蘭諾的意思。
只要是她的意思,在不違背他的底線,任何的一切他都願意給予。
一時間,時辛胸腔鼓脹滿得厲害,像被蘭諾塞滿了金色的蜂蜜,粘稠拉絲,輕輕一攪合就是甜香。
她不自覺朝蘭諾伸出伸出一隻手,染血的手心,連掌心紋路都被染紅了。
蘭諾的視線落在那細直的手上一瞬,爾後他搖搖頭。
在時辛不解的目光中,帝國陛下整個人逐漸離地升高。
瑰麗的極光承托在他腳下,他雙臂微張,無數藤條從他身上生長出來,虯結纏繞和那巨大的極光樹交相輝映。
所有人不自覺抬頭,仰望着強大的帝國路西法。但蘭諾的視線,從始至終都鎖在時辛身上。
他眸光微垂,睫羽投落的陰影下,是旁人不可知的深厚繾綣以及深邃無比的溫情。
他的貓貓請求的是「助」而非「幫」,這其中是有差別的。
咻。
凌厲的破空聲,森白的骨刺像匹練的長矛,自下而上帶着投擲的狠勁,狠狠扎向半空中的蘭諾。
那是,時玥的攻擊。
時辛想也不想,條件反射化貓追逐上去,藍綠的極光在她爪下蔓延成廣道。
白毛貓貓跑得飛快,在骨刺要刺中蘭諾的瞬間,小貓貓縱身一躍,擋在了蘭諾身前。
粉嫩的貓爪爪一伸,精準的按住骨刺尖端,力道下壓,骨刺硬生生就阻住了。
貓貓生氣,貓耳朵壓成了飛機耳,朝着底下的時玥很兇的咆哮。
——「咪嗚!」
她反爪一推,那根骨刺挾裹着極光,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
啪嚓!
骨刺洞穿時玥頭頂的怪物虛影,並從中穿過去,直接射進細沙里,沒入過半。
嗷!
隱隱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怪物的痛呼聲。
時辛直接傷了時玥的覺醒精神體。
族群關係裏,蘭諾在低聲說:「小乖,我好了。」
話音低沉,像是直接在貓貓耳朵呢喃般。
小貓貓回頭,藍色貓兒眼驟然一縮。
視野里,蘭諾懸浮在巨大的極光樹前,他的鉑金色長發隨之飛揚,華美如銀月。
藍綠色的極光光暈縈繞在他周圍,俊美無儔的面容微微低垂,他雙臂伸展的姿態,宛如被神殿之上的神明。
俯視世間,眾生萬物,亦只有一隻貓貓能入到他眼中。
被偏愛,被溫柔,被包容……
他僅有的所有美好,全都付諸給了一隻貓貓,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隔着空間和時間的距離,這般的帝國暴君朝着貓貓指尖一點,薄唇輕吐出一個字:「去。」
剎那間,濃烈的極光伴隨無數的藤條蔓延到貓貓身上。
洶湧澎湃如洪澇的族群力量,順着兩人的連接,一股腦的湧進時辛體內。
不受控制的,時辛重新由貓變成人,但保留了貓耳朵和尾巴,是她最舒服的形態。
在翠色的樹皮防護衣外,完全由柔軟藤條編織而成的戰衣,將時辛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
和蘭諾一樣的荊棘王冠,從耳鬢纏繞蔓延到後腦,將時辛頭顱要害完全保護起來,緊接着是脖頸、胸口、腰腹、腿部。
在時辛肘臂外側,都生出了寒光閃爍的尖刺,甚至在柔軟的尾巴末端,也纏繞着藤枝的倒刺。
這是一副完全適合貓科肉搏的戰衣。
更是蘭諾用自己的力量,凝聚為實體化,專門為時辛量身打造的。
時家這邊的動靜太大,早驚動了整個啟明星。
有人放出智能攝像頭一探,正正就看到這幕。
「卧槽!這麼大片的覺醒力實體化!我一眼就滑跪。」
「帝國暴君太強了,我現在只能凝聚一根手指頭的實體化,暴君竟然能凝聚戰衣了,這差距真他媽是天塹鴻溝。」
「樓上笑死,真是什麼人都能和暴君比的?說他星際最強沒毛病吧。」
「不好意思,我雖然只能實體化一根手指頭,但我在星際覺醒者排行榜前十裏頭。」
……
時辛握了握拳頭,渾身輕盈又充滿力量。
身後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一直在跟隨,時辛知道,那是蘭諾的。
蘭諾就在她身後!
瞬間,時辛就毫無顧忌了,她想怎麼來都行。
因為,有人永遠守在身後,也永遠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喵!
時辛一個閃逝,下一刻就出現在時玥面前。
自上而下,近到兩人鼻尖幾乎相觸,近到能清楚的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時玥不自覺翹起嘴角,她想喊一聲姐姐。
然而才張嘴,猛烈的攻擊就落在了身上。
她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在漫天貓爪的攻擊,只堪堪護住致命之處。
轟隆。
轟隆,轟隆。
漫天潔白的細沙激蕩,掀起一幕接一幕的細沙雨,像是一場落雪,簌簌落落,浩大且無聲。
在這種密集如擂鼓的攻擊中,時玥怒吼道:「不就是平等族群嗎?我說過我也可以為姐姐做到的!」
給姐姐製造最強大的族群。
她甚至甘願奉姐姐為至高意志,聽從姐姐信奉姐姐。
就算是要當神,她也可以把姐姐捧上去!
時玥尖嘯一聲,她的身體發生了更為驚駭世俗的變化。
噗嗤,噗嗤,噗嗤。
無數細若蛛絲的白色絲線,從她的腹部噴射出來,就像是母蛛吐絲。
白絲落入沙灘,落入海里,落入山林。
於是,整個島嶼都覆蓋上一層白絲,像個巨大的、白色的蛛卵。
時辛皺起眉頭,這場景太眼熟了。
當初宋楚企圖製造「族群」,就是這種白色的絲狀物,後來被蘭諾碾壓擊碎。
「姐姐你看到了嗎?」時玥像是元氣大傷,但她固執的望着時辛,「我為你製造的族群。」
這話落下,窸窸窣窣,密密麻麻,漫山遍野的「人」,撕開白絲鑽了出來,像一場孕育。
而那些「人」的面容,無一例外全是時家人的模樣。
時辛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父親和時言戈。
時玥滿臉的瘋狂:「族群,只擁躉姐姐一個人的時家,姐姐你喜歡嗎?」
時辛搖頭:「拿時家人的基因製造出這種贗品,時玥你瘋了。」
聞言,時玥卻是笑了:「姐姐不回來,我早就瘋了啊。」
不能和姐姐在一起,那麼一起誕生一起出生一起長大,這些就全都沒有意義。
「你在侮辱我,也在羞辱時家。」時辛冷言冷語。
她不再言語,藍色的貓兒眼裏儘是冷酷。
時玥不能留了。
時玥對那些渾然不在意,她一邊躲開時辛的攻擊,一邊甩手拉出更多的白絲。
「那些又有什麼關係呢?」她低笑起來,「只要姐姐能回來。」
就算世界毀滅,那都是沒關係的。」
不經意間,有白絲沾染到時辛身上,當即就有「時家人」和時辛以一根白絲為銜接通道,立刻侵入到她和蘭諾的族群中。
侵略!
幾乎是頃刻間,蘭諾就察覺到了。
沙沙沙,沙沙沙。
極光樹枝葉大力晃動,發出憤怒的沙沙聲。
懸浮在極光樹前的帝國陛下,鉑金長發隨之飄揚,冷然的鳳眸一撩,陛下手指之處,立刻極光樹根須和藤條嘩啦生長過去。
深海、沙灘、山林、島嶼。
強悍的樹根和藤條,和白絲展開了爭奪。
當時辛半隻胳膊都覆上了一層白絲,她頭一陣眩暈,手上的攻擊不自覺就停了。
她愣愣的站在那裏,身後是葳蕤茂密的極光樹森林,身前是白絲覆蓋的皚皚一片,彷彿暖春和寒冬,兩種截然不同的場景。
越來越多的「時家人」連接上時,宛如信徒向神明奉上自己的虔誠信仰力量,源源不斷的侵佔蘭諾的族群。
時辛的一隻手,藤條戰衣退去,露出了細直的手來。
白絲迫不及待的包裹上去,當時辛身上的戰衣完全消散,就是路西法族群徹底被侵佔之時。
時玥心頭一喜,她欺身而上,隱忍又克制的小心握住時辛的一點手指頭尖。
她幾乎要喜極而泣:「姐姐,感受到了嗎?」
藍色的貓兒眼有幾分渙散,時辛眨眨眼,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她不知將時玥看成了誰,微微抿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姐姐!」時玥再壓抑不住心中的感情,那麼多年的發酵,早扭曲變質的情感咆哮叫囂着,讓她紅了眼尾。
她慢慢低下頭,渾身都顫慄到發抖。
巨大的幸福像閃電擊中她的心房,讓時玥倍感飄忽不真切。
她想要擁抱姐姐,或者緊緊握住她的手,用融入骨血的力道,死死的粘合在一起,至死都不分開。
然而最後,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瞼,還是只扭曲又壓抑的拿唇碰了碰姐姐的指尖尖。
卑微,虔誠。
低賤還渴望。
滿足又不滿足。
她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發紅的眼尾浸潤出濕漉的水光。
太好了,只要有族群,姐姐就不會再……
這個念頭還沒成型,冰冷的五指,倏地就掐上她喉嚨。
時玥渾身一震:「姐……」
她抬眼看到的,是一張出奇冷漠的面孔。
時辛手一震,繽紛的極光纏繞絞殺,覆蓋在她手臂上的白絲,悉數粉碎成渣。
藤條戰衣重新合攏,指節上尖銳的利刺,抵着時玥的咽喉。
「時玥,你以為我和蘭諾在一起是因為族群?」時辛字字誅心,「所以你有了族群,我就會回來?」
喉嚨的手逐漸收緊,讓時玥體會到痛苦的窒息感。
時辛:「我不想殺你的,畢竟你是我真心疼愛過的妹妹,但是我又不能留你,你壞掉了。」
說這話的時候,時辛臉上閃過難過。
時玥是從什麼時候壞掉了的呢?是在她一次次保護她跟人打架的時候?還是窩一起陪她渡過每一個黑夜的時候?
亦或是,她在對小光好的時候?
時辛不知道,現在也不想去知道。
她要結束這一切。
時玥雙手握住脖子上的那隻手,十指冰冷刺骨,像條條毒蛇。
「姐姐……」她艱難的問出聲,「我們一起誕生一起出生,還一起長大,為什麼就不能和姐姐永遠在一起呢?」
她就只這點念想,可是所有的人都要分開她和姐姐!
時辛掐的有多用力,時玥抓着她的手腕就有多用力。
她的臉色從青白到漲紅,幾乎從喉嚨擠出氣音:「既然如此,那姐姐就和我一起……」
死吧。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白色的絲狀物從旁彈射而起,大片大片的籠罩下來,冰涼的將兩人包裹住。
白色的絲落到光衤果的手背,時辛赫然才發現,那竟是菌絲!
菌絲宛如活物,不斷疊加包裹,須臾就把兩人包裹成繭狀。
沙沙沙!
磅礴的極光化為光刀,唰唰的切下來。
與此同時,翠色的極光樹根須落地即成樹,一棵棵的極光樹直接扎在菌絲上,汲取菌絲群的營養,飛快抽條長高長狀。
眨眼,一整片的極光森林在島嶼和海面上成形,搖搖曳曳,放眼看去,漫天遍野都是就藍綠色的光暈。
佔據山林位置的白色菌絲也毫不示弱。
菌絲鋪陳、生長、蔓延。
整個山林里的植被被吞噬,全成了菌絲生長的養分。
樹木乾枯,草葉枯萎,山體龜裂,清溪斷流,整座島嶼的山林,已然是皚皚的一片白。
雪白和藍綠。
菌絲和森林。
以沙灘為界線,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對峙。
族群之戰!
時辛和時玥的爭鬥,變成了兩個族群的爭鬥。
蘭諾的聲音在族群聯繫中響起:「小乖,你還好嗎?」
矗立在沙灘上的兩米高菌絲白繭里,毫無動靜,時辛並沒有應。
於是,蘭諾不再等待。
眾人只見,葳蕤的極光森林猛地掀起樹波,那樹波宛如麥浪,由遠及近的推進,帶着恐怖的絕強氣勢,一步步的踏上沙灘。
接着,所有人就看到了——
菌絲撕裂,樹根扎進去,穿透過菌絲,在堅實的將根鬚生長到地下。
搶奪地域,寄生紮根。
侵佔養分,藤須絞殺。
一棵棵的極光樹,將這個基因的特性發揮的淋漓盡致。
凡帝國陛下目光所到之處,皆是森林覆蓋之處。
凡帝國陛下手之所指,就是族群的領域。
在這一刻,蘭諾展現出高超的族群力量掌控,更是將植物系的基因特質,運用的出神入化。
所有看到這幕的人都嘆為觀止。
以往,只知道帝國暴君路西法很強,可沒人對這個強有具體的概念,因為他很少出手,也鮮少有人能逼的他全力施為。
可現在,蘭諾的每一步,都是堪稱教科書般的標準和極致。
——「帝國暴君蘭諾·路西法很強!」
這個認知,清晰的展現在所有人心裏。
白色的菌絲偽群,絲毫不是路西法族群的對手。
宛如一場摧枯拉朽的毀滅。
只片刻功夫,島嶼山林里,藍綠的極光樹蠶食吞沒雪白的菌絲。
樹木重新在山林里搖曳,枝椏間垂落的藤須隨海風拂動,一切又都是茂密蔥蘢的模樣。
唯有沙灘上,那兩米高的菌絲繭,絲毫沒有極光樹碰觸。
間隔一米的距離,無數極光樹擠擠挨挨,將菌絲繭包圍起來。
眾人只覺眼前一閃,下一刻蘭諾人就已經出現在菌絲繭面前。
菌絲對蘭諾非常有敵意,不待他靠近,整個大繭表面的菌絲,就翻滾舒展細絲,試圖對蘭諾進行驅逐和恐嚇。
蘭諾不為所動,他繼續靠近菌絲繭,在細絲粘黏上來時,身上極光閃動,就將細絲絞成碎屑。
當他站在菌絲繭半臂內,整個繭子都顫動了起來,彷彿是想要逃走,可又被層層極光樹包圍着,無處可逃。
蘭諾面無表情,他伸手碰觸上菌絲繭。
菌絲瘋狂纏繞上來,可極光流轉,它根本不了半分。
終於,蘭諾的掌心貼在了菌絲繭表面。
剎那間,瑰麗的極光從他手心迸發,帶着閃耀的芒光,化為一把鋒利的光刀,直刺進菌絲繭內。
噗。
很輕的聲音,像一片樹葉從枝頭掉落的動靜。
白色的菌絲繭,宛如黑白的老舊電影,用特寫的慢鏡頭,在眾人眼裏被剖成兩半,露出了繭裏面。
只一眼,蘭諾就皺起了眉頭。
他低聲喊了句:「小乖?」
菌絲繭里,時辛跌坐在地上,她雙手愣愣攤開着,右手從手腕到指尖滿是鮮血。
而在她手邊,沒有時玥的身影,有且只有一隻貓!
一隻黃白毛色的貓貓。
在貓貓的腹部有個血洞,正緩緩流着鮮血,將毛毛全染紅了。
那是,極刑的傷口。
蘭諾蹲下身,握住時辛染血的手:「小乖沒事了。」
鮮血同樣沾染到他手心,滑膩冰冷,但他掌心的溫度卻源源不斷的傳遞到時辛的指尖。
溫暖的體溫,叫時辛貓兒眼裏逐漸泛起亮光。
她吸了吸小鼻子,視線聚焦到蘭諾身上,在望進他深邃的眸光里時,血管里的鮮血重新開始流動。
她聲音很平穩的說:「時玥說,我們一起誕生一起出生,再一起長大,理所當然也要一起死去。」
她藉助蘭諾的力量緩緩站起來:「她想拉着我一起死。」
沙灘上的黃白毛色的貓貓,像是已經毫無聲息。
白色的菌絲圍繞過來,彷彿是知道族群意志在逐漸虛弱,遂本能的覆蓋到貓貓身上,以枯萎自己的方式,拚命向貓輸送養分,修補傷口加強連接。
時辛垂眸,居高臨下看着貓:「我還是沒法下手殺她,蘭諾我是不是做的不對?」
蘭諾緊了緊她的手,肯定的告訴她:「沒有,無論你怎麼做都不存在對錯,以你自己的意志為先,我認為這最重要。」
對血脈至深的親人,始終心存一絲憐憫,這是人的情感本能。
對傷害自己的親人,決絕轉身,這亦是自我保護的本能。
無論哪一種,都不存在對和錯。
時辛問:「當年,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繼任大位當日,屠戮親族,只有尚且幼齡的安修留了一命。
今時今日,再次經歷這種事,時辛想不到蘭諾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下的手?
蘭諾頓了頓才說:「他們已經瘋了,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他嘴角帶着嘲諷的弧度,誰能想到,帝國強大的路西法,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路西法,每個人最後最渴求的——只是死亡。
路西法強大,且身為帝國皇族。
誰能殺的了?
且還要死亡的體面。
唯有,他親自來動手。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一群被族群寄生逼迫到瘋癲的路西法,全都朝他祈求死亡。
「如果是你,」蘭諾垂眸看着身邊的人,「你也能做到的。」
一如當年,苦苦哀求她施以極刑的時光。
對路西法族人,死亡是解脫。
而對時光,極刑是自我放逐的贖罪。
他伸手,將自家貓貓擁進懷裏:「不用內疚自責。」
時辛聽着他的心跳,情緒逐漸平穩。
好一會,她說:「沒有。」
她抬起頭來,反客為主握緊他的手,抬腳往外走:「回去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帝國,我跟你一……」
一句話沒完,鳥類的拍翅聲傳來:「老大,你沒事吧?」
眼看戰鬥結束,大抵都塵埃落定了,聯邦軍部的人開始入場,孔雀當先沖了上來。
他表情急切擔憂,軍裝外套都沒穿好,衣領上還沾着幾根白色的貓毛。
蘭諾眸光一眯,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來,那幾根貓毛和時辛的毛色極度相似。
時辛似乎沒注意到,她只搖了搖頭:「沒事。」
孔雀朝時辛身後看了看,發現時玥變成了一隻貓,他愣了下。
時辛道:「時玥做的實驗,你在軍部沒聽說?」
孔雀瞥了眼不遠處的幾位軍長,側了側身小聲道:「之前軍部定期會給時玥送囚犯或是精英覺醒者,我倒是沒聽說她連自己都不放過。」
說完這話,孔雀搓了搓手:「老大,我要跟你交代一件事,你知道的,我其實一直都是秘書長的人,秘書長很早就要我在軍部給他當二五仔。」
「之前,軍部成立機密小組項目,我被調過去給小組負責外勤事務。」
「其實,我沒接觸多好小組實驗核心,倒是外勤的時候去……」
「姐姐……」
遊魂般的輕聲,直接在時辛耳後響起,泛起陣陣涼意。
條件反射的,磅礴的極光刷出去。
與此同時,時辛豁然轉頭。
身後的沙灘坑裏,哪裏還有什麼受了極刑的貓?
臉色蒼白的時玥,再次站了起來。
她身上覆蓋著厚厚的白色菌絲,肚腹的血洞更是被菌絲堵住修補。
強悍如妖的修復能力,讓不遠處的幾位聯邦軍長霎時就眼熱了。
這種偽群的基因技術,若是運用在軍隊裏,那單兵作戰能力將提高不止一個等級。
當即,就有軍長忍不住開口道:「時辛,差不多就行了。」
時辛理也不理,她只注視着時玥。
時玥便是重新站了起來,可也是強弩之末。
她的臉色無比蒼白的,眼尾是胭紅的,但嘴角卻翹了起來,帶着無比詭譎的淺笑。
「姐姐,你可真是殘忍,」她輕聲說著,中氣不足猶如浮萍,「為什麼姐姐對所有人都仁慈,對路人也會施以援手,獨獨對我就這麼殘忍呢?」
她身上的菌絲越來越多,她的氣息就越來越穩定。
「明明我才是姐姐最親近的人,」她彎腰撿起之前的白大褂,下擺沾染了血跡,已經不幹凈了,「不過,姐姐只對我殘忍,這種特別竟也讓我感動。」
她一隻手撫摸上腹部的血洞:「姐姐知道,這有多痛嗎?」
不等時辛回答,她又繼續說:「但是,我一想到這疼是姐姐親手賦予的,就又捨不得它癒合。」
她嘆喟般的長舒了口氣,歪頭專註的凝望着時辛:「還是想要和姐姐一起呢。」
尾音還在唇邊,最後的字音還沒落下,一叢白色菌絲忽的從時辛背後爆起。
蘭諾反應最快,手腕一翻,極光閃耀直接抓住那叢菌絲。
然而,他握着時辛的手忽的一空。
虛招!
蘭諾猛然回頭,漆黑的鳳眸立時深寒:「小乖!」
此時,時玥站在時辛面前,她身上的菌絲化為大手,死死的纏繞住時辛的四肢。
她整個人幾乎都貼在時辛身上,一管鮮紅的神血針劑,從白大褂里摸出來。
時玥腦袋歪成脖頸折了的程度,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那管神血注射進脖頸血管里。
有人在驚呼:「住手!快阻止她!」
艷紅的高濃度神血,帶着冰涼的溫度,甫一進入血管就流經四肢百骸,瞬息激活體內的各種基因。
人類的基因,各種貓科的基因。
數不清的不同基因在時玥體內蘇醒活躍,並開始互相排斥吞噬。
恐怖的基因排斥反應,眨呀就在時玥身上出現。
她的身體逐漸不穩,一會手變成了貓爪,一會長出黑色的豹子圓耳朵。
為了從普通人變成不輸覺醒者的強者,時玥自己都忘了往體內植入過多少種基因了。
現在,純種人類的高濃度神血注入,像是冰水落入沸油鍋。
噼里啪啦。
所有的平衡瞬間被打破,所有的基因在神血的刺激下全都活躍過來,產生二次基因進化效果。
於是,嚴重的排斥反應出現了。
當時玥的身體撐不住后,像裝過冰水的薄玻璃杯,驟然又倒入滾燙的沸水。
砰。
時玥身體要爆炸了。
她死死抓住時辛的手腕,十指冰冷的像是毒蛇,仿若厲鬼要拉着時辛一起下地獄。
「姐姐,」時玥的臉,五官都在變形,「你終究是不能離開我的……」
「做夢!」低沉的冷喝響起。
帝國陛下盛怒出手,大片的極光同樣籠罩到時辛身上,鋒利的光刀自下而上的一撩,就將桎梏的菌絲斬斷。
可是,更多的菌絲前赴後繼。
巨大的基因排斥反應,也給時玥短暫的帶來了巨大的力量。
時辛面容沉靜,藍色的貓兒眼如同黎明前的大海,既深又幽還無比的平靜。
她沒表現出生氣,也沒有憤怒,更沒有期待,看時玥的眼神,如同看沙灘上的一塊平平無奇的貝殼,都不值得彎腰伸手去撿。
「我已經,」她輕吐出字音,「容忍夠了。」
她抬手,尖銳的指甲寒光閃爍,直直刺向了時玥的心臟。
可是,時玥非但不躲避,還自己迎上去。
她臉上帶着得逞又滿足的笑容,像惡作劇的小姑娘,百般的鬧騰,終於要如願了。
真好呢,不管是和姐姐一起去死,還是死在姐姐手裏,能在姐姐懷裏閉上眼睛,那多讓人幸福呢。
然,就在這時——
「我來。」
一聲清冷嗓音,從時辛背後響起。
緊接着,一道雪白的毛糰子,從孔雀懷裏跳出來,躍到時辛肩頭,再是借力一蹦,就在時辛之前欺身近了時玥。
白毛糰子落地,化成長發飄揚的少女。
在時辛指尖刺入時玥心臟之前,她五指成爪,以更快的速度刺進去。
噗嗤。
溫熱的鮮血噴涌,濺了少女滿手一臉。
她淺藍色的眼睛盯着時玥,那張和時辛有五成相似的臉上閃過戾氣,那是絕對不會在時辛身上出現的狠戾。
時玥愣了,心臟被細直的手握住她也忘了疼:「你……」
是誰?
少女沒回答,她看了眼時玥鼓脹到要爆炸的身體。
毫不猶豫的,她手腕一用力,果斷推着時玥衝進大海里。
噗通!
巨大的水花飛濺,咸澀的海水混着鮮血的味道,在晴空下像綻放的瑰色玫瑰,折射出的光暈炫目迷人。
「時簡!」孔雀大喊一聲,像是瘋了一樣往海里跑,「時簡回來,你給我回來!」
時辛怔然,她刺向時玥的手還僵在那裏。
變故發生的太快,甚至大部分的人都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
時辛抬頭看着蘭諾,臉上帶着茫然和疑問。
時簡是誰?
蘭諾也搖頭,他並未看清那人的相貌,但單看背影和小乖確實很像。
逐漸下沉的深海,一直到陽光都無法照亮的地方。
兩具柔軟的身體還在糾纏不清,時玥惡狠狠的盯上身前的人,蒼白的臉在海水的映襯下,像是扭曲不甘的惡鬼。
一隻手刺穿心臟的時簡,面容冷靜而波瀾不驚。
晃眼看去,她長的確實很像時辛,可眼神和眉宇氣質,卻和時辛半點不像。
若說時辛的熱烈的野火烈焰,帶着永不熄滅的炙熱,不自覺就吸引着周圍的人變成撲火的飛蛾。
那時簡就是寡淡的清水,喜惡分明,清澈見底,非常好懂。
此時,她冷眼看着時玥的不甘,在對方腦海里道:「自私又惡毒,你不配當她的姊妹,還妄圖讓她的手染上你的臟血,好叫她一輩子都記得你是不是?」
最隱秘的心思被戳破,時玥眼底怨毒更甚:「你是誰?」
時簡緩緩抽出時玥心口的手,殷紅的鮮血在蔚藍的海水裏漂浮稀釋。
「你的奢望落空了,」時簡低聲說,「你永遠都不能如願了,你只會死在我的手裏,屍體腐爛在深海里不見天日,此生此世都再見不到時辛了。」
「聽不到她的聲音,嗅不到她的聲音,觸摸不到她的溫度。」
「就連你回憶里的時辛,也會逐漸褪色遺忘,你會連她長什麼樣子都給忘了。」
「對了,我忘了,死人是沒有記憶的。」
「真可憐,當你的屍體被魚吃掉,你和時辛之間,就連最後的血脈關係都斷了。」
「徹徹底底的,和時辛毫無關係。」
……
不!
時玥拒絕接受!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
她怎麼能和姐姐沒有任何關係呢?她不接受!
時玥極雙手浮動,試圖游到海面上去。
她死也要死在姐姐的手裏和懷裏,絕對!
時簡雙手抓住她腳裸,狠狠的把她往深海里墜去。
終於,時玥慌了怕了。
咸到發苦的海水,蔓延過她的眼,瞬時就讓她紅了眼睛。
她徹底發了瘋,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生長菌絲,從腳踝蔓延纏繞上時簡的喉嚨。
活像被激怒的母獸,兇狠的撕咬身邊的一切。
時簡不為所動,她藉著浮力,纏着時玥的身體往上。
最後,一把抱住她,尖銳的指甲再次朝心臟刺進去。
一下,兩下,三下……
每刺一下,又抽回來再刺回去,猩紅的鮮血迅速在幽藍的海水裏蔓延。
很快,兩人周圍的海水,就成了一片粉紅色。
在這樣的攻擊下,時玥撐着最後一口氣,陰狠的剜着時簡,毫不猶豫的引爆了體內所有基因。
轟隆隆!
悶響的爆炸聲,像迅雷一樣從海底直躥上來。
啪嚓!
巨大的浪花飛濺,高到需要人仰頭去看的地步。
貓科嗅覺出色,時辛瞬息就嗅到了血的味道。
孔雀臉色一變,他頭頂顯化出有漂亮尾羽的孔雀虛影。
啾啾啾。
孔雀虛影展翅低飛起來,圍繞這海浪啾啾叫個不停。
三分鐘過去,海浪平息,卻是沒有任何人漂浮起來。
平靜的海面,溫和的一如明鏡。
孔雀頹然跌坐,出神的看着海面,孔雀虛影盤旋在那處,久久不肯消散。
時辛也看着海浪平息的位置:「時簡是誰?」
孔雀木木的轉頭,臉上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搖晃着站了起來,抬手收了孔雀虛影:「她是誰?對啊,她之前一直在問我,說時簡算是誰呢?」
「是時辛的克隆體?還是已經長成獨立個體的人類了?」
「畢竟,她已經和你長的越來越不像了,你在她身上的影響,只要一份基因序列的母本而已了。」
……
時辛瞭然,原來是她啊。
現在,已經有屬於自己的名字了嗎?
時辛頓了頓,她回頭看了蘭諾一眼。
然後,縱身往前一躍。
噗通。
出乎所有人意料,時辛一個猛扎,跳進了她最不喜歡的海水裏。
孔雀愣愣:「老大……」
蘭諾沒有阻攔,他雙手抱胸站在沙灘上,一簇簇的極光樹,散落成漫天藍綠星光,悉數沒入他體內。
帝國陛下鳳眸半垂,極信任的在耐心等待。
孔雀看了看蘭諾:「你……為什麼不攔着她?」
帝國陛下輕勾嘴角:「為什麼要攔?在我這裏,小乖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他不僅不會阻攔,還會成為她一往無前的後盾。
孔雀不確定:「小乖?」
老大?小乖?
陛下斜他一眼,沒說話了。
但那一眼,頓讓孔雀尾翎都要炸了。
求生欲登時爆表,孔雀飛快改口:「老大,我叫老大。」
他默默轉身,捂着跳動飛快的心臟。
呸,當誰沒貓似的。
「嘩啦」海面破開,一顆濕漉漉的貓貓頭鑽了出來。
所有人都不自覺看過去,心都提起來了。
極光比任何人都快,猛地捲起貓貓,眨眼就拉到沙灘上。
渾身都濕漉漉的小貓貓,嘴裏還叼着只比她體型更大的貓貓。
「時簡!」孔雀撲過來,想抱一下時簡可是又不敢。
一身的毛毛都濕透了,時辛很難受的甩了甩毛。
蘭諾脫下外套,將貓貓包裹了擦水,他低聲問:「怎麼樣?」
小貓貓抬起爪爪,乖乖給擦:「不太好,她被時玥的自爆波及,外傷沒有但內傷很重。
這話間,時簡慢慢有了反應,她睜開眼縫,朝孔雀很虛弱的咪了一聲。
孔雀手忙腳亂捧着她:「我帶你去醫院,你撐着,好好撐着。」
話罷,孔雀不等任何人反應,直接後背伸展出翅膀,呼啦就衝進懸浮車,飛快帶時簡走了。
時辛看着他們消失,濕漉漉的尾巴甩了甩。
蘭諾邊給她擦毛毛,邊低下頭道:「結束了。」
小貓貓仰起頭,還帶海水潮氣的粉色鼻尖,輕輕碰了碰蘭諾的嘴角。
族群關係裏,有韻味的小煙嗓呢喃了句:「嗯,結束了……」
「大小姐!」
忽的,從光禿禿的山林里,冒出無數貓科幼崽。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響起:「大小姐!」
「大小姐打敗了壞蛋!」
「大小姐救了我爸爸,大小姐超厲害的!」
「大小姐又變成貓貓啦!」
「哇,我想摸大小姐的毛毛。」
……
蘭諾明顯感覺到,懷裏的貓貓打了個抖,接着飛快往他懷裏拱。
貓貓辛:「快帶我走。」
幼崽最麻煩了!
蘭諾看着從山林里跑出來的貓科幼崽,他們躲的又隱蔽又好,全員無傷。
時言戈等人早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最大程度保有時家未來的希望,即便是他們死去了,假以時日,等這群小幼崽長大了,又是另一個輝煌的時家。
他摸着貓貓,很小聲的問:「這麼不喜歡幼崽嗎?那以後咱們的幼崽怎麼辦?」
把貓貓頭藏進了暴君懷裏,只露出來個毛毛小屁股的貓貓,甩着尾巴抽了下蘭諾的手背。
蘭諾低笑了聲,他招來帝國第一軍護衛,留下十人精兵在島嶼上,幫着剩下的時家人重建。
至於聯邦那邊,帝國陛下純粹是不信任。
他帶着沾了海水,正渾身不舒服的貓貓離開了。
聯邦軍部的人,見帝國暴君走了,時玥的屍身也落入深海打撈無望,雖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但也不得不作罷。
現場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不過,這一場的大戰幾經反轉,精彩的在星網上引起掀然大波。
但是,最叫眾人議論紛紛的,還是蘭諾和時辛的族群關係。
「嗚嗚嗚嗑死我了,平等族群關係,居然這麼甜,帝國暴君X貓貓辛YYDS。」
「我去,平等族群這麼牛逼的嗎?傷害轉移,族群借力,一定位置的感應,還有什麼技能是我們不知道的?」
「媽呀,帝國暴君愛了愛了,實力這麼強卻半點覺醒者的大男子主義都沒有,他真的好尊重貓貓辛啊。」
「暴君真的好愛貓貓,還好信任她,不怕背叛和拋棄,寧可和貓貓締結平等的族群關係,是想告訴貓貓,你和我永遠平等嗎?」
「集美們,更新更新極擇偶標準,家裏有皇位要繼承的路西法締結的都是平等族群關係,我們憑什麼要依附男人的族群?」
「1不能跟我締結平等關係的男人不要。」
「難道你們就沒看到,平等族群關係的潛力嗎?
「此處@研究院,趕緊研究一波,這是不是新的進化方式?」
……
當星網上議論紛紛的時候,蘭諾終於踏進了貓貓的別墅窩窩。
甫一進門,貓貓就從蘭諾懷裏跳下來。
四肢落地,貓貓的身體拉長拉高,極光閃過,人身的時辛一個反手就把蘭諾推到牆上按着。
柔軟的樹皮凝成緊身防護衣,鴉發披散的少女,抖着粉粉的貓耳朵,一隻手捂住蘭諾的眼睛,一隻手用力按住他,然後踮起腳尖,叼住了他的咽喉。
猝不及防被叼喉的陛下:「……」
都說了換個地方咬,這隻貓貓怎麼就對他脖子情有獨鍾呢?
有力的長臂纏繞上細腰,稍加用力就把人拉進懷裏。
兩具身體以緊密的姿勢契合的貼在一起,蘭諾微微彎下腰,方便貓貓墊腳的不那麼辛苦。
「小乖,」族群關係裏,熱烈的、洶湧的、滾燙的情緒席捲過來,「讓我先進去好嗎?」
這才剛進門,甚至大門都沒關。
時辛才不管,在外被壓抑的情緒陡然爆發,對父兄的內疚和擔心,對時玥的就失望和難過,對時家如今的衰敗無力感,對蘭諾的包容感動……
各種各樣的情緒虯結混雜在一起,像被淤堵已久的溝渠,在某個時間,終於壓抑不住了,全都翻滾破發了。
時辛需要發泄。
能有什麼比一場酣暢淋漓的又欠愛更合適呢?
抵死的纏糹帛,極致的歡愉,蘭諾能讓她暫時的忘記一切,帶着她的大腦放空,情緒歸零。
哎。
隱約的嘆息回蕩,蘭諾本不想這麼急。
六年前那次,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算不得美好。
彼時,她才初初成年,身子稚嫩難經風雨。
他當年也不夠溫柔,沒給貓貓留下完美又極致的體驗。
所以,他一直隱忍克制,想等到結婚那天,一切水到渠成后,給她一個畢生難忘的美好夜晚。
蘭諾伸手掐住時辛下巴,這隻貓貓對咽喉愛的深沉,叼着又舔又磨的,半天都不換地方。
他試圖讓時辛松嘴,然而時辛瞥了他一眼。
帝國陛下眼皮一跳,六年經歷過的熟悉一幕湧上心頭,他條件反射縮手側肩。
果不其然,下刻貓貓按在肩膀的五指用力,猛地一個過肩摔使出來。
蘭諾下盤猛扎,不動如山,面無表情的反手一推肘。
時辛眸光閃爍,摔不動蘭諾,她一貓爪襲上他腰身。
嗤啦。
迷彩便裝被輕鬆撕開,露出一點蘭諾冷白的腰側皮膚。
他低頭看了眼,不動聲色抬腳就踹向時辛膝蓋。
貓貓彈跳起來,反手一貓爪就揮過去。
噗,噗,噗。
眨眼之間,兩人就拳□□加過了十來招,硬是從進門的玄關打到了客廳。
蘭諾很無奈:「小乖,你要跟我打到什麼時候?」
他扭住她右手背身後,將人壓在冰冷的茶几上。
時辛偏頭看他:「要麼你贏我,要麼我贏你。」
蘭諾想了想問:「有區別嗎?」
時辛理直氣壯:「你贏了我就在下,我贏了你就乖乖躺好。」
蘭諾:「……」
兩種結果,完全只是體位區別而已。
帝國陛下決定一次問個清楚:「等我們結婚,每晚上都要先打一架再睡覺嗎?」
蘭諾認為,這個問題非常嚴重。
時辛眼神倏地就古怪起來:「怎麼可能?貓科在第一次分出勝負就不打了。」
聞言,蘭諾懂了。
動物貓貓,母貓也會跟第一次交酉己的公貓打架,輸了失去交酉己權,贏了咬住母貓後頸肉,直接就能進入正題。
蘭諾自覺不是粗暴的人,他盯着時辛白嫩的後頸,眼神逐漸危險起來。
不過,他還是小心試探說:「第一次?咱們的第一次六年前就分出了勝負,所以能不打了嗎?」
帝國陛下試圖兵不血刃。
然貓貓試圖負隅頑抗:「那次不算!」
她那天剛成年,貓耳朵和尾巴都還沒消失,力量也不穩定。
帝國陛下沉默了。
他腦補了一下女上亻立的姿勢,竟是有些想要如貓貓的意願。
畢竟,不同體亻立帶來的新鮮感,能促進伴侶關係和諧。
可出於覺醒者的本能,他隱隱覺得,今晚上要讓貓貓贏了,很大可能未來他都沒家庭地位。
貓科獅群里,沒家庭地位的雄獅,會被認為是廢物,要遭到母獅嫌棄驅逐的。
陛下飛快權衡利弊一番,盯着貓貓後頸的眼神逐漸冷酷。
陛下決定最後先禮後兵一把:「小乖,我不想跟你打。」
哪知,貓貓極高傲的睥睨他,用女王般的口吻道:「那你就乖乖躺下,我說怎麼來就怎麼來。」
陛下:「……」
想抽這隻野貓貓的屁股!
深邃的鳳眸半眯起來,帝國陛下道了句:「小乖,那你就別怪我了。」
時辛正想說,我不怪你,各憑真本事。
可她手腕才一扭,掙脫蘭諾的束縛,撲倒他身上,制住他的喉嚨。
濃烈的植物香猛然爆發,就像是乍然擠破了個酸橙子,空氣里應時全是味。
時辛正正被那植物香一衝,小貓貓腦子一暈,眼神直了。
她盯着蘭諾,藍色的貓兒眼亮的不行。
她舔舔發癢的小尖牙,甩甩腦袋努力控制着不往上湊:「你身上的味道,怎麼這麼香了?」
蘭諾瞥了眼貓貓垂落的貓尾巴:「有嗎?我沒聞到。」
他說謊了。
時辛仰頭又咻了口,尾巴尖卷了起來搖來晃去,絲毫沒了剛才的攻擊性。
「有,越來越香了,」時辛眼神開始迷濛,逐漸上頭了,「你自己聞聞,現在更香了。」
喵喵喵,好饞好香。
蘭諾裝模作樣,他低頭在胳膊上嗅了下:「什麼味道都沒聞到,不然……」
他頓了頓,像蠱惑貓心的大壞蛋:「你湊近點再聞聞。」
時辛理智在瘋狂發出預警,貓科直覺讓她拚命搖頭。
不能靠近!
可是身體卻無比誠實,不受控制的慢慢朝蘭諾靠攏。
「小乖,我是不是身體出問題了?」偏生,暴君還如此詭計多端。
時辛眼底的警惕開始軟化,身體也發軟,就像是陽光下的雪糕。
她挪動的太慢,蘭諾索性上前兩步,幾乎撞上她。
「喵!」時辛驚叫了聲,跳起來就想跑。
她曉得不對。
可速度更快的,是從蘭諾身上生長出來的藤條。
那些藤條,不知道什麼時候生長出來的,早偷摸到貓貓身後,就等她跑的時候自投羅網。
果不其然,貓貓落入藤條的纏繞中,那股讓她上頭的植物香,就濃的讓她醺醺然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貓科的本能佔據上風,藍色的貓兒收縮成豎瞳。
時辛咪嗚一聲,輕盈的跳到蘭諾身上,筆直的雙月退纏上他的腰,抱着他就拱來蹭去。
咪咪咪,喜歡好喜歡。
她胡亂拱着,還對蘭諾的脖子又咬又舔,還試圖縮進他懷裏打個滾。
蘭諾穩穩摟住腰上的一雙長腿,抬腳往樓上主卧去。
他輕拍貓貓頭:「小乖耐心點,再等一會。」
貓貓不願意等,一徑咪咪的叫喚,還拚命往他身上蹭,往他身上吸,就完完全全上頭了。
時辛哪裏還記得,要打架分出勝負的事。
貓貓要吸樹!
待進了主卧,蘭諾單腳往後一踢,關上房門。
他環視一圈,這個房間他來過的。
瞬刻,轟然一聲。
蔥蘢翠色的藤條爆發,宛如那日夢境裏的一般,將整個房間纏繞侵佔。
強勢佔有,親密擠壓,是讓人一看就面紅耳赤的姿態。
暈乎乎的貓貓,被長滿藤條的大樹纏繞起來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