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山遇聖
峨眉山位於中國四川省樂山市，是中國”四大名山”之一。據《峨眉郡志》上記載:”雲鬘凝翠，鬒黛遙妝，真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艷也，故名峨眉山。”
愛它，曾有詩云：
太一天壇天柱西，垂蘿為幌石為梯。
前登靈境青霄絕，下視人間白日低。
五一黃金周的峨眉，來求仙拜神的香客絡繹不絕。我們的男主角萬小陽同學此刻正跟隨着他的父母緊隨着遊客的長龍在山路間隨人潮飄蕩，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媽，我想回家......”快被擠扁的萬小陽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萬小陽自覺自己是一個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桃花不斷，好運連連，內外兼修，文武俱佳，中間再省略8488個形容詞的“天之驕子”。這一次出遊，也是本打算在高三緊張的學習生活之餘，忙裏偷閑解決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可是看看這人潮，再看看自己快被擠成肉餅的邋遢油膩樣，他後悔出來玩了......
從東北家裏出來一直到祖國的西南大省四川，飛機上，高鐵上，所到之處，哪裏不是留下了萬小陽同學勃發的英姿和鄰座美少女懷抱的春情，可是每當自己聊得正嗨，準備要到豆蔻佳人的聯繫方式的時候，生父萬平安先生與生母申甜甜女士，都會恰逢其會地出面搗亂：
“姑娘你多大了？”
“呦，十七歲可不好談戀愛的啊，早戀誤一生啊！聽阿姨的。”
“小姑娘，以後出門，可得加小心，不能什麼人都接觸，善良是好事，但也得懂得自我保護，明白嗎？聽叔叔的。對，這是叔叔的兒子，別看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其實壞的很，你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啊......”
......
你們看看，這是親媽親爸能幹出來的事兒嗎？萬小陽同學深度懷疑這兩口子天天掛嘴邊的關於自己是被領養的這一玩笑有可能是真的。
這次出遊的確是選擇了錯誤的時間，但卻不代表也選擇了錯誤的地點。人言四川是“水土養美人”的風水寶地，萬小陽今日一見，頓感此言非虛，這裏的女生不僅皮膚吹彈可破，面容秀色可餐，就連身材都是一頂一的棒極，來到峨眉山的這一路上，導遊、出租司機、超市售貨員、餐廳服務員、景區售票員，無一例外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小姐姐，也難怪他的很多同學聲稱自己的高考志願都要選擇這裏，看來同學們是做過很詳細的實地考察啊，萬小陽很懊惱，覺得自己對自己的未來太不負責任了。
萬小陽的親爹萬平安同志見他在那裏久久發獃，眼神更是飄忽不定，便不禁上前語懷關切地探問，“兒子，初臨蜀地，印象如何？”
“此地陰氣甚重，不宜短住，需長來長往耳。”萬小陽語出驚人，身旁的父母差點驚掉了下巴——作文考過零分的兒子，見色起義了？
登峨眉，一覽眾山小；訪禪院，曲徑天下幽。
萬小陽的親媽申甜甜女士有遇塔訪塔，遇廟祭廟的習慣，這倒苦了萬平安和萬小陽父子，二人對望一眼儘是一番嘆息——此番峨眉之行，看來是註定要浪費在枯燥的參佛誦經上了，沒辦法，他們老萬家陰盛陽衰，夫綱不振，申女皇想做什麼，哪是他兩個“大內太監”能妄自非議的事情。
萬小陽和父親難得第一次站到了同一陣線，私底下義正言辭地反對了母親的這一“封建迷信”行為，萬平安同志深以為然，更是搬出泱泱國法對其加以嚴厲譴責，“破除四舊，實現四個現代化，這都多少年了，你看看你媽，還這麼迷信，出來旅個游還得讓我操心，這也就是在外面，看我回家怎麼收拾她......”
聽到這裏，萬小陽鄙視地一笑，用沉默勉強維持住了家父的一丟丟自尊，然後他們沒發現的是，申甜甜女士此刻正抱着肩膀陰惻惻地站在後面運着氣。
當萬小陽忽地轉頭髮現的時候，他知道，正所謂“無家哪有國”，可偏偏這“家法”是他和父親終其一生所不能承受的“痛”，每當萬平安同志在家裏被罰跪榴槤、跪主板、跪仙人掌的時候，萬小陽同學總會很乖巧地為母親送來雞毛撣子、皮鞭和蠟燭，然後像一隻可愛的小鵪鶉一樣靜靜地躲在角落裏欣賞接下來的“雷霆驟雨夫妻秀”。萬平安說他是叛徒，萬小陽覺得那時自己只是一個想活命的小孩子而已，現在也是。
......
寒山寺的香火鼎盛是峨眉山上出了名的，萬小陽曾親眼看到有幾個僧人在用鐵鍬一鍬一鍬地鏟起蓮花池中的硬幣倒入編筐里，小小年紀便靈感爆棚，他一直期待着等自己大學畢了業是不是也可以開個廟來接受下大眾的捐款，以此來維持自己酒色風流的開銷。
這裏的寒山寺並不是“姑蘇城外寒山寺”的那個寒山寺，申甜甜女士一“媽”當先跟隨着朝聖者的隊伍徐徐前行，那表情叫個虔誠。萬小陽和父親就沒母親那個“雅興”了，本來爬山就已經很疲勞了，如今又要排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家睡覺看電視的好。萬小陽和父親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這個小心思，相視苦笑，彼此心照不宣。
終於見到“佛”了，台階之上，“大雄寶殿”四個燙金大字分外耀眼，一家三口按照“引領”的意思做足了應該做的禮數——這一切在父子二人看來就是等同於花錢。但無論如何，總算是可以自由活動了，用親爹萬平安同志的話說就是，“你母上大人宅心仁厚，動了惻隱之心，給我們父子兩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小子，休要不知足，還不快些行動起來，遲恐不及啊？”看着他欣欣然躲在一陰涼處愜意地坐下來，動作麻利地打開背包取出小酒，掏出小煙，閉上雙眼享受起來，萬小陽也摩拳擦掌準備開始他那“蓄謀已久”的獵艷行動。
他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個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小姐姐正在拜佛求神，她那一抹絲質的雪白深深地吸引着萬小陽的青春躁動。
“小陽兒，到媽媽這裏來。”
萬小陽相信，這世界上所有已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事情，都是上天特意安排出來作弄他們這些卑微世人的。就在他剛剛與雪白小姐姐搭上話的時候，老媽卻適時地用一種像喚寵物一樣的語氣開始了對他的強制召喚。
眼前伊人瞬間從萌態變為了鄙視，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厭惡......萬小陽知道，一切就這麼完了。他在小姐姐撇嘴甩出的一句“小屁孩兒還敢出來泡妞”的聲聲婉轉動聽的叫罵中，滿面是淚的逃離了現場。他咬着牙自然自語着，“我不能怪我的媽媽，對於一個賦予你美麗與智慧，但是又無情的浪費與蹂躪它的人，我又能夠說些什麼呢？”
——愛，並痛苦着。
申甜甜女士並沒有看齣兒子的複雜心思，當然也並沒有出言安慰他的意思，她只是摸著兒子的頭不住地傻笑着，這種看着很美的笑，卻讓萬小陽同學有點害怕。看着眼前這個美麗卻不染鉛華的面龐，萬小陽不禁理解了那時父親對母親的評價。他說——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一支喜歡將她所有能控制的錢都挖空心思攬入自己懷中的名貴花瓶”。當時萬小陽還小，以為重音在“花瓶”二字上，此刻他發現其實是他愚魯了，竟然到現在才理解父親的深意，他決定在心裏向此刻正在陰涼處偷偷品嘗“私貨”的那個五短卻偉大的男人深深地致敬。
“小陽兒，這禪房內有一位得道高僧，據說有窺探天機之能，我已經和他說好了，要他給你算一算。”申甜甜女士的表情有點曖昧，萬小陽不忍也不敢推辭。
“媽，他收了你多少錢？”萬小陽斬釘截鐵地問道。
一聽他說這話，申甜甜女士變臉比翻書還快，表情立刻冷了下來，狠瞪了他一眼，而後又恢復了那招牌式的虛假笑容，“不得對這位大師無禮，他對咱們家可是分文未取啊，我強塞給人家錢人家都不要，而且他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就立刻說出我有個兒子，還能一口氣說出我們家三口的生辰八字，你說神奇不？”
一聽說這個神棍......不是，這位神僧沒有收一分錢，遺傳自母親的摳門基因立刻起了作用，萬小陽發現自己竟然對這位“大師”產生了些許好感，而後又聽說他知道自己的生辰更是令他感到驚奇，他決定進去會一會這個得道高僧。他隨手操起了廊下的一根燒火棍，心想要是一會兒他敢開口向自己要錢，就立刻一棍子下去開了他的禿瓢兒，讓他無顏面對家鄉“佛祖”。
見兒子欣然接受，申甜甜女士高興得在他臉上猛親了一下，弄得萬小陽一臉的口水，申甜甜女士臨走時還不忘嘮叨，“小陽兒，好好跟大師聊聊，最後別忘了讓他給你算算因緣，你老娘我還着急抱孫子呢。”
算姻緣還着急抱孫子？拉倒吧，我一想把妹，你就出面阻止，說一套做一套，呵呵，女人啊......萬小陽心內恨恨然。
大殿後堂烏漆墨黑的，萬小陽感覺有種置身恐怖片的感覺，那搖曳的蠟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熄滅，偶爾傳來的木魚聲是能讓感覺到人存在的唯一方式。很奇怪，一向有些恐懼未知的萬小陽，在這個陌生又略顯神秘的地方內心竟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他很為之驚奇。
“來者可是萬小陽施主？”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僧坐在蒲團之上閉目合十着雙掌，他的氣場很強，讓萬小陽沒來由地肅然起敬，但一向嘴上不饒人的萬小陽同學依然仗着膽子，假裝自己是個狠角色，外強中乾地放話道，“這還用問嗎，老頭兒，自己睜眼看看不就知道了？”之所以這麼惡語相向，是因為萬小陽突然想起了很多外面大街上招搖撞騙的封建迷信從業者，心內充滿了鄙夷。
“老衲塵目已封，無物可睜，還請萬施主體諒海涵。”
眼睛看不到？原來這位老者是個殘障人士，萬小陽有點於心不忍，不但頓時對他改變了看法，還生出了不少憐憫之心，連忙正立鞠躬道，“實在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是我失禮了。”
老僧“見”萬小陽給他鞠躬賠禮，不覺擺手搖頭道，“萬施主言重了，老衲天數將滿，即日便要一窺天道而去，行前唯一夙願便是為萬施主指一條光明坦途，施主也不必問其中原由，老衲也不便相告，其他的則只管提問便是，老衲一定知無不言。”
聽了老僧的話，萬小陽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滿腦子都是問號。心想：這不像往常所見到的算命卜卦的江湖騙子啊，難道他是要玩真的？難道說，這世界上還真的存在那些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傳說？
神，佛，天，地，玄，道，法，一......這一切的一切，怎麼是一個高三學生能承受的了的呢？萬小陽腦子很亂，此刻的他，也根本不可能問出什麼。突然，福至心靈，他猛地想起了老媽申甜甜女士的臨行囑託：哎，反正都是要問，那就先問問自己的因緣吧，看我這經天緯地之才，閉月羞花之貌，想必因緣也一定不會差吧，嘿嘿。
“老人家，那我就先問問我的因緣吧。”萬小陽說。
老僧聞言似乎是在思考，口中念念有詞，掌中五指也是變換着各種手勢，好一陣才沉聲答道，“如果萬施主得不到扭轉乾坤之力的話，此生陸續將有十二位正妻，九十六位紅顏真心相伴！”
“啊？”
萬小陽聞言不禁大叫出聲。
雖然他自命風流不羈，但也不至於如此荒淫無道吧？雖然沒有過感情的經歷，但他起碼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渣男。當然，作為一個正常的年輕男性，他也曾經無數次地夢想過自己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的美妙生活，但那畢竟只是妄想，卻從來沒有認真考慮實現過。
再說現在又不是什麼封建社會，講究的是男女平等，就算他想，先不說國家、社會、道德、法制等等這些大的層面，起碼自己的老媽老爸也是不能允許的吧。想到這兒，他用懷疑的目光望向老和尚，“我說，老人家，您這個算得准嗎？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深居此山多久了，知不知道有一種叫‘婚姻法’的東西？”
老僧聞言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老衲可不是‘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花源中人，對於世俗的枷鎖萬施主大可不必掛心，因為老衲還沒有說完，您的這些位夫人紅顏可是不受什麼世俗的國法民情所能管束的存在。”
“什麼！？”這話讓萬小陽同學聽得更加糊塗了，“您說她們都不受國家法律約束？難道說她們是外國人？”
接下來，老僧竟說出了差點讓萬小陽同學嚇得跌坐在地上的奇怪的話。
“其實，嚴格說來——她們都不是人。”
見萬小陽被這句話驚得體如篩糠，老僧笑了笑安慰道，“話說到這兒，是老衲所考慮不及的，天機已然泄露太多，未來更多的驚喜困苦還需要萬施主自己去經歷體會，老衲也就不再多講了，當然——老衲也是沒什麼可講的了。”
“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請大師務必回答！”
震驚過後，萬小陽的小腦袋出奇地突然冷靜下來，快速地轉動着。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命運，如果眼前這位老人家說得沒錯的話，那不管是那所謂十八正妻還是什麼九十六紅顏的，這一百單八位不是人的女將，自己恐怕也是無福消受的吧？
“施主請問。”
“老人家，我的命數究竟如何？”萬小陽正言道。
老僧聞言，嘆了口氣，而後抬足向後房走去，在掀起門帘的一刻，他回頭笑道，“萬施主是大富大貴之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這點大可以放心呦！”言罷揚長而去。
放心，這叫萬小陽同學怎麼放心？！
高三出來旅個游，碰見一個小老頭，說我老婆不是人，你說我能不發愁？——萬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