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設
本地人旅店仍是這條大街上僅有的幾個仍開張的店面之一，鑒於王宮對白心會下達的嚴格保密命令，它得以繼續運作。
在蘇珊娜乘坐的馬車趕到后，本地人的門前已經有幾位白心會的成員恭候多時。蘇珊娜帶着薩弗爾抵達時，大家都沒有多言，直接進入了旅店。
“歡迎光臨。”瑪琳露頭，從大門處看，她就像是從牆壁中探出頭來。
“蘇珊娜殿下？！”
看到蘇珊娜親自來到旅店，瑪琳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把頭縮了回去，然後牆壁後面就傳出了她搗鼓東西的聲音。
過了一陣瑪琳才重新把頭探出，隨即她就看清了緊隨其後的幾位警員，其中有一位看起來顯然有些突兀。
“這位是......”瑪琳悄悄伸手指了指薩弗爾，壓低了聲音，“恕我冒昧，這位不是白心會的成員吧？”
“他不是，他是艾雅的侍衛。”蘇珊娜看了看薩弗爾的裝束，答道。
儘管已經被迫在白心會的拘室待上了一陣，但薩弗爾身上穿的仍是王國侍從所專用的那套紅色高領制服。
“哦哦，”瑪琳連忙點頭，繼續保持着低音量，“今天是要進行第二次通靈嗎？”
“不。”
艾雅的遺體已經轉移，死亡場所已經失去了通靈的大部分價值，但蘇珊娜懶得對局外者解釋。
“那我就不多做愚鈍的猜測了，請問這次您是來？”
“207和208室有新客入住嗎？”蘇珊娜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呃...儘管白心會要求保密處理，我也不敢這麼快就出租那種房間。”
“看來情況比我想像的要好。”蘇珊娜微微點頭，“那麼我們將回到那裏再次調查。”
“調查？抱歉……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嗎？”
瑪琳一怔，她以為白心會此次前來是繼續先前的清掃工作。
“我也希望如此，可現在看來事與願違。”蘇珊娜道。
“可是...按照要求，那兩個房間已經被清掃複位了。”
“無妨。”蘇珊娜擺了擺手，準備動身。
“還有！”瑪琳連忙叫住了她，拉開抽屜準備取出鑰匙。
“不必了，”蘇珊娜知道瑪琳要做什麼，“那把鑰匙我們已經找到了。”
蘇珊娜所說的鑰匙指的即是連體房的鑰匙。12月20日清晨白心會趕到現場時，房間的門是鎖着的，不過好在瑪琳有備用鑰匙，不過直到白心會勘察完畢，也沒人找到那把鑰匙。
“真的嗎？我是實在好奇...那把鑰匙究竟在哪呢？”
“答案很無聊：弗蘭奇巡查官告訴我，他在馬爾身上搜到了那把鑰匙。”蘇珊娜說著，走向了樓梯。
薩弗爾緊皺眉頭，在他還是馬爾的時候，他分明記得自己把那把鑰匙掛到了廚房的牆上。
很快人們就來到了207和208的門前，白心會的一名警員從口袋中取出鑰匙，插入門鎖，旋轉。
薩弗爾很清楚，如果不把一些細節說出來，根本就沒法幫到白心會的這幫人，但又迫於自己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的話又無法讓他們信服。
連體房果真如瑪琳所說，已經被清掃歸位了，薩弗爾甚至已經看不到任何痕迹能證明那件案子真實存在。不過事實上，他自己也沒有任何記憶：他在12月19日晚入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坐到了地下室的那張椅子上。
如此快地歸位了現場，
好像這個案件從未發生過，既然還有未解的疑惑，薩弗爾不明白，為什麼要這般急切呢？
“去做你們的工作吧。”進入房間后，蘇珊娜簡單地對白心會的成員們下達了指示，然後示意薩弗爾跟她進入廚房。
較為寬敞的廚房有一個長椅，蘇珊娜把房門上鎖，二人相對而坐。
“放輕鬆，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和其他人一樣。”蘇珊娜面露笑意，儘可能放緩語氣，“放心，跟座位習慣之類的沒有任何關係。”
薩弗爾有些驚訝，他的確注意到了廚房長桌兩側的兩排長椅和馬車車廂內的那兩排長椅有些類似，因而剛剛坐下前他條件反射般地有些許的猶豫。
“所以米克先生的確很在意這個話題呢。”蘇珊娜的眼眸很暗淡，但目光灼灼似是能看穿一切。
“不過你不用再想這件事了。”蘇珊娜道，“這個話題的價值，在馬車上就用完了。”
薩弗爾仍舊是沒來由地緊張，他極力避開蘇珊娜的目光。
“我問幾個問題，我想了解一下情況。首先，艾雅·西里斯遭人殺害，你有什麼感想呢？”
薩弗爾一怔，這個問題在他還作為馬爾的時候她就問過，這次他同樣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他決定還是藉助身體原主的記憶作出回答：
“我無法釋懷對兇手的恨意。他令王國失去了靈巧美麗的艾雅殿下，也令我失去了工作。結案之後，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再回到王宮了。”
“恐怕是的。”蘇珊娜緩緩點頭，“據我了解，財政部門給你安排的薪資很誘人，在沒有王族血統的職員中已算是非常高的數目。發生這種事，我為你感到惋惜。”
“那麼，假設你是這位罪犯先生，如果以失去工作為代價而實施兇殺，我想，應該是有更大的利益在驅使。”蘇珊娜又道。
薩弗爾聞言一愣，他知道蘇珊娜遲早會把矛頭轉向自己，但沒想到轉折得這麼快。
“我不是兇手，殿下。”薩弗爾儘可能平靜地回答。
“只是假設。”蘇珊娜笑，“這是一種思考方式，米克先生。”
“既然你不喜歡這種假設，那麼我們就換一種假設：假設你也是被害者，那麼也許兇手的真正目標並不是艾雅，而是你——嗯...也許兇手正是以讓你失業為目的。”
蘇珊娜若有所思，繼續接着自己的話道：“殺了艾雅，作為她的貼身侍從，你必然會失業，那麼……”
她忽然停下，視線瞥向窗檯，薩弗爾也跟着看了過去，很快發覺窗外又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路邊。
“那麼——兇手也許會是你的競爭者？”
薩弗爾忽地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走下了馬車，那是伊魯·弗蘭奇，自己作為馬爾接受審判時也在場的男人。
“噢，抱歉，也許又讓你想起座位的事情了？”蘇珊娜微笑。
座位？蘇珊娜此言也許是提醒，薩弗爾恍然明白了什麼，馬車內只坐了伊魯一個人，而他坐在了右側。
他決定說些什麼。自從他作為馬爾·里瑟在那張椅子上醒來后，他似乎便一直被這位名為蘇珊娜的公主牽着鼻子走，而迫於角色和身份，以及那詭異的恐懼感，他又不得不這麼做。但現在，他似乎有機會介入這起案件的偵查。
“座位的事情讓我深有啟發，”薩弗爾道，“恕我冒昧…弗蘭奇長官來過案發現場嗎？”
“當然，作為父親最信任的治安巡查官，他不可能錯過這次案件的調查。”蘇珊娜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接著說。”
“那麼他為什麼坐在右側呢？他應該知道旅店在道路左側。”
薩弗爾也不管這麼說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他現在只想試圖與蘇珊娜討論這件事。
“為什麼呢？”蘇珊娜看上去很好奇，把問題又拋了回來。
“也許...呃...也許...他故意這麼做，可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薩弗爾沒想到對方如此反問，顯得有些狼狽。
“扯遠了。”蘇珊娜笑，“這是個簡單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會想這麼多的。”
簡單的世界？她是在指什麼？
薩弗爾聞言沉默，他等待着蘇珊娜的解答。
“也許伊魯的左側剛剛坐過人，而那個人剛剛下車。”蘇珊娜給出了自己的判斷，“那個人或許可以成為整件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