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故人
腳剛踏出門口,北泠突然身形一頓,她突然對着花裳道:“花裳,爹爹給我的金創葯還有嗎?”
“公主你有什麼地方受傷了嗎?”花裳一臉慌張。
“不是,我想隨身帶點。”北泠看着她,笑意盈盈。
花裳疑惑的點了點頭,便下去拿了。
北泠下了轎子,便瞧見修府一眾家丁浩浩蕩蕩出來恭迎,走在最前面的夫人,身着大朵牡丹煙紗碧霞羅衫,胸前是寬片錦緞裹胸,寬大裙幅逶迤身後,低垂鬢髮斜插蝴蝶釵,膚色白潤,步履間優雅華貴。這人便是修大人出了名了愛妻,也是修士書的母親,蕭卿。
蕭卿。
她是這修府的女主人,也是唯一的女人。聽聞她與修大人修遠青梅竹馬,十六歲嫁入修府,兩人恩愛不疑,育得一子,期間修遠不曾納妾,只許她一人天長地久。久而久之,他們二人,便成為這繁華京都里的恩愛佳話。
北泠看着修夫人,不經意間便想起自己的母親,聽說她年少時,和她是閨中密友。可如今,母親那般性子……
人都說,皇家尊貴,那座高高院牆裏尊貴的無比的皇后,是否也曾羨慕這位夫人的平凡生活。
修夫人已經到了轎子前,正要行禮,北泠上前一步扶住她,道:“夫人不必行禮,此時儀仗不過是讓修大人消消氣。”
修夫人抹了抹眼淚,道:“士書混賬,夫君是真的生氣了。卻又勞得公主走這一番。”
北泠道:“既然已經走這一番,修大人這點面子也該給我的。夫人寬心。”
兩人攜手進府時,修士書和沉易便也相攜而來。北泠看着他二人,恍惚間似乎想起了雲岸谷那位故人,他若能正常行走,身形似乎和沉易一般的,可惜啊……
沉易看見北泠,嘴角微微上揚,輯了輯手,並未言語。倒是修士書,堪堪跪倒在地,驚得北泠後退了幾步。北泠餘光看着修夫人又要抹淚,對着修士書忙道:“你祖父於我有督學之情,你身邊這位沉老闆於我有救命之恩,是以,本宮今日才願意跟修大人討這個薄面。你日後,好自為之吧。”
沉易看着北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心裏不禁有些失笑,其實他們二人,明明是同一年紀,她又師乘修家老爺子,二人卻又並不親近。
話說這修家老爺子,是如今皇帝的太傅,位列三公,甚至四國曾有傳言,得修太傅者,得半壁江山。只是如今,這位太傅只寄情于山水,無心朝政,世人便也淡淡遺忘了。他在皇帝繼位后,卸去一切職權,安心在家種起了核桃樹,皇親貴胄皆請他出師,他一概不理,就連自己家的孩子他亦不聞不問,還道沒有機緣,自由生長便可。直到皇帝有一次帶着北泠前去探望時,五歲的北泠一子便破了他的棋局,他一眼就相中了北泠的軍事天分,皇帝自是喜不自勝,一口答應,自此,北泠便留在他身邊悉心教導。要說戰場上用兵如神的北泠將軍,除卻她本身的天賦,與這位老爺子,有莫大的關聯。
說話間,幾人已然到了正廳。修遠急匆匆而來,看着北泠,又看看在她身後的修士書,便知道了大概。輯手道:“犬子如此混賬行事,公主何須……”
北泠道:“修公子為了維護皇家顏面,如此……捨身”她特意慢吐吐的說出後面兩個字,快速撇了一眼沉易,目光又回到修遠身上,道“本宮如今走這一趟,修大人不知可否能給本宮這薄面兒。”
“老臣實在惶恐,自是遵公主命。”修遠就這一子,生氣固然是生氣,但這逆子,以前如何混賬也就罷了,偏巧又要扯進這皇家之事,他若不如此,畢竟皇威難測。如今公主自己出面,自是最好不過的收場了。
一切事了。北泠道:“想必你們一家也許久沒有團聚了,自是要好好說說話。本宮和沉老闆還有些話說,便也不逗留了。”
兩人並肩而出,誰都沒有注意到,地上兩個影子的衣玦纏繞在一起,又快速分開來。他們都走在命運的弦上,冥冥中自有註定的緣分。
行至轎子旁,北泠轉身,沉易拱手道:“修兄之事,多謝公主。”
北泠道:“上次一別,許久未見,你的傷可都大好了?”
沉易明顯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個,明顯一愣,道:“勞公主掛心,已然好全了。”
北泠掏出一個青瓷花小瓶,道:“這是宮裏上好的金創葯。你如果總是這般不要命的擋刀,說不定還能用得上呢!”
沉易接過瓷瓶,聽到北泠的話,一噎,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便握了握手裏的瓷瓶,正準備謝恩。北泠又道:“告訴修士書,不要找忻罘的麻煩。下一次,我必不能輕易饒他。”
沉易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臉色,有些疑惑的問道:“公主為何如此維護於他?”
北泠不答反問道:“你為一個人跪過三日三夜嗎?”
沉易皺着眉,看着北泠,原來傳聞真的不只是傳聞。
北泠踏上轎子,揚長而去。
沉易看着手裏的青花瓷瓶,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