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如果這是最後一面呢

正坤宮裏，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紅木斟酌着開口：“娘娘，公主在殿門口跪着。”她抬眼看了一眼皇后，只見依然閉着眼睛，捻着手裏的佛珠，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

她彎着的身形更低了一點，心裏也沉了沉，每年這個時候，皇后都會拿着手裏那串珠子不停的捻，而公主也是天還未亮就跪在殿門口，殿裏何時燈暗，她便何時離開。

紅木又緩緩開口，道：“娘娘，奴婢聽聞昨日大殿上，西啟求娶公主。公主，應下了。”

皇后的手繼續捻珠子，似乎什麼都與她無關。

紅木咬了咬下唇，這要是公主有個好歹，陛下是拿皇后沒有辦法，可她們這些個人，估計一個個都得腦袋不保。

她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娘娘，奴婢聽聞，公主府這幾日總有御醫出入，今日外面日頭又盛，但凡……但凡………”

皇后捻珠子的手慢慢停了下來，輕輕張開眼睛，平靜如水。半晌，才緩緩說道：“你讓她回去吧。”說完又閉着眼睛，捻手裏的珠子。

紅木抬頭看了看皇后，起身，慢慢退下去。

她取了把竹傘，快步朝公主跪着的地方趕去。

她出了正殿們，便看見跪在地上的兩人。北泠着月白色的衣裙，烏黑的長發只用一根細細的木簪子束着，其餘頭上身上無一配飾。似乎是因着生病的原因，她身形顯得格外單薄。

她聽見門開的聲音，快速抬起頭來，在看到紅木時，眼神瞬間變得暗淡。紅木恍惚，似乎從未在這位北苑國最尊貴的公主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她對着跪在地上的公主行禮，開口道：“公主，娘娘身體不適，囑咐先回府。”

北泠望着剛剛被紅木打開還沒有合上的門，問：“紅木，母后她，真的一點都不想見我嗎？”

紅木連忙跪地，道：“公主，娘娘是……”便也不知怎麼開口，憋紅了臉。

北泠筆了閉眼睛，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道：“紅木，你去伺候娘娘吧。我……無事。”

紅木起身，默默把竹傘放在北泠身邊，便退了一下去。

北泠看着緩緩關閉的大門，她在這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只是這一次，她不知為何，突然就心頭一熱，眼眶濕潤。

花裳看着北泠如此，也悄悄摸着眼淚。世人都說，北苑國的北泠公主，是最尊貴的女子，女子都羨慕她錦衣玉食生在皇家，深受陛下寵愛，男子都羨慕她，銀槍鋼刀，統領二十五萬大軍，掌握着整個北苑。可是誰又知道，她不止一次的說，要是生在東南城角邊那家醬肉鋪子裏面就好了。

北泠幾次都快暈倒，卻有蒼白着臉色繼續撐着跪好。花裳實在心疼的厲害：“公主，要不我們回去吧，您這身子骨，如今又……您就不要再折騰自己了。”

北泠緊抿着沒有一絲血色的唇，依然眼神堅定的望着那扇門。

正坤宮裏面的燈，緩緩暗了下去，花裳扶着北泠起身。北泠整個身子都靠在花裳身上，感覺下一秒就要暈倒。

她走了幾步，回頭又看了看那一扇門，似乎輕聲道：如果這是最後一面呢，母親也不願意見嗎？

她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就會被馬上帶進風裏。

最後，她說：“花裳，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