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和親

日子一天天過去，流水般的奇珍藥石送進公主府，皇宮的太醫院幾近搬進公主府，可北泠的臉色卻越來越差。皇帝近衛傾巢而出，依然無法查清毒源，在皇帝束手無策只能準備四海張貼皇榜之時，北泠拖着病體跪在御書房，道：“爹爹，北苑這幾年雖無戰亂，但前期連年征戰，國庫尚還空虛，兵力尚且羸弱，若我中毒的消息一旦傳出，三國必將蠢蠢欲動，百姓又將陷入暗無天日的戰亂，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會因為這一張皇榜而付之一炬。”

皇帝背着身子，手指因為用力指節都發白。他何嘗不知，這一張皇榜意味着什麼，可他也是個父親啊。

北泠緩緩走到他身邊，輕身說：“爹爹，泠兒向來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總會找到辦法的。”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北泠除了比往日多睡了一點，其他到沒有其他太多的不適。

七月初。邊境開始滋事騷擾，倒是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

八月初。南蠻強勢起兵，五日時間便奪了南邊的一座城池，就此紮營，未見動靜。

九月初二。西啟派人，為其太子求娶北泠公主。皇帝在大殿之上怒氣衝天，西啟使者捧着國書，一臉有恃無恐。

當北泠趕到大殿時，西啟使者罵罵咧咧的被攆了出來。朝臣們三三兩兩的走着，他們剛剛在天子一怒之前，也只是象徵性的勸了勸，沒有人打着國家社稷的旗號死諫。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涉及到這位公主，即使他們全部都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皇帝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也因為，他們這位君主，十九歲登基，在位二十年，北苑從一個人人欺打的小國，成為如今四國之首，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他們的君主，勤勤懇懇二十年，除了無限度的寵愛這位女兒，而這位本該嬌生慣養的公主，也征戰沙場，保衛國家，後來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況，說是和親，不過是犧牲一個公主的身份，來向另一個國家示弱。

御書房裏。

北泠看着怒氣未消的天子，道：“爹爹，戰況局勢暫且不明朗，你且應下……”

北泠還未說完，皇帝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臉色鐵青，道：“不可能，我絕不會拿北苑的兒女換取短暫的平和，如若，我連你都護不得，怎麼能護得這北苑。”

北泠看着皇帝，這一刻，她不僅是她爹爹，更是北苑的君主。又聽見他喃喃：“更何況，我已經犧牲過你一次……”

她內心突然被什麼牽動。生於天下人都艷羨的皇宮，她從來就明白，所要背負的，就要比享受的多……

北泠走出御書房，踱步去了城牆。她站在那裏，紫色的衣玦被風吹得飛揚。

她突然想起來七歲的時候，爹爹牽着她，給她講他的長姐。他說：那時候的北苑，是個人人可以欺打的小國家，每年需要上貢很多的錢財、糧食，甚至是公主，來尋得其他國家的庇護，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姐，也成了這其中犧牲品。而她要嫁的那人，是她曾在大殿上見過，說是這一輩子寧可死都不想嫁的人，可最終，她還是嫁了。她出嫁的那天，他就在這座城牆上，看着她的車攆一步一步的從這座圍牆出去，進入另一座圍牆，他卻無能為力。他的父皇，北苑的王，對於這樣的交易，已然無動於衷，他的宮殿，那天依舊歌舞昇平。從那天他就發誓，他不會成為這樣的王，即使他戰死沙場，他也絕不會讓無辜的人再犧牲。那時候，七歲的她懵懂的聽着，看着爹爹堅毅的神情，她心裏一直重複一個聲音，他不能失去爹爹，不能讓爹爹戰死沙場，一定不能……

那天，城牆上也是這樣的風，扯着旗幟，像是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