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護短的竹山
白久睜開雙眼,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在藏書樓中。
文聖大人拍了拍白久的肩膀,“好些了沒有?”
白久雙手胡亂抹了把臉龐,發現自己臉上冰涼的不是鮮血而全是溢出的冷汗,身體已經沒有之前的異樣,他沒有自觀氣海小世界,而是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老師的問題,問道:“那西離國師能不能殺了?”
文聖笑道:“以前算是個人,現在連鬼也不算是了。但如果直說好死不好死,不談什麼天地大道,那他如果想活,這個世間應該沒有人能殺死他!再給你說句喪氣的,即便你將來修為逆天的高,可你依舊無法把做到斬草除根,除非你去了冥界或者仙界,本就不屬於這人間的魂,又怎能能夠被人間所殺死,但今天的招式,他這一輩子也用不了!”
文聖大人指了指遙遠的西北天穹,“至於為何如此?這其實也算是道家的責任!羽化之法已經失傳已久,留下的也只是一個概念。可誰承想,那廣安真人還真從那概念中悟出了此道,不愧是道門千年來除那祖師之外第一人,名號是大,但也不曾含糊!人與天爭其樂無窮,我理解,讀書人不也是胸中一口氣?但是我不接受,強者若是輕視弱者,視人命如草芥,那與那天道無情,萬物如芻狗有和區別?”
白久問道:“那怎麼才能去那冥界和仙界呢?”
文聖大人咦了一聲,有些訝異,“氣性這麼大?不像我們文武雙全的儒家讀書人啊!”
白久淡然道,“萬般皆下乘,惟有讀書高。老祖宗的這句話最有道理可言,讀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噱頭。若不是他今日遠在萬里之外,他敢此時站在我前面,我說什麼也要砍他一萬刀,就算不死,我也要如老師一樣,砍出點什麼。”
文聖大人嘖嘖一笑,“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如我這樣砍出點什麼?你還要修個一百年再說!”
白久無奈道:“老師,我這不是在捧您嘛。”
文聖大人露出笑臉:“徒弟可不不如師。”然後他輕輕扣了扣桌子,臉上歸為最開始的那種正色,“身體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問題也不是個事兒,你拜師后,為師還沒有送你見面禮,這個麻煩我幫你先壓一壓,也算抵了這禮物吧!”
儒士輕抬右手,霎時藏書樓內有翻書聲起,仿若萬卷書籍同時被翻閱,風起而掌落,宛如仙人撫頂。
白久目瞪口呆。
文聖大人揮了揮手。“為師這段時間為了你可謂身神皆憔悴,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跟你那些熟人道個別,然後回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白久聞言作揖,彎腰恭敬行禮,“弟子領命,多謝老師。”
文聖大人已經轉身,雙手負后,說道:“去吧,閑話少說,好事多做,大膽點。”
........
出了藏書樓,天色已晚,月光皎潔,樓外只有歐陽落還在等待。
歐陽落正在翻看手裏的一把摺扇,見到白久出樓后,便迎了過去。
之前天地轉瞬間的變化她是察覺不到的,所以她臉上的憂慮,只是在想文聖大人跟白久說了什麼。
“聊些什麼?”歐陽落問道。
白久走到她身邊,說道:“一頓批評和一些道理,還有就是老師說帶我出去一趟。”
歐陽落停下腳步,用摺扇輕輕戳了戳白久的背,微氣道:“這次又要去哪?”
白久委屈道:“老師沒說。”
接着他看了一眼歐陽落手中的摺扇,問道:“從哪來的摺扇?”
歐陽落將摺扇在自己身前打開,皎皎月光下,扇面上的題字清晰可聞。
一面白紙扇面上,題寫“喜樂”二字,她輕輕翻轉,后另一面上題寫四字“不亦樂乎”。
“方才大先生也在這邊,就送我了這把摺扇。”
白久聞言微愣,第一時間想的是,歐陽落怎麼會認識大師兄?但是忽然一想,那時候在竹山下練劍,兩人是見過的在山間伐竹的大師兄的。而且大師兄來到這邊,應該也是察覺到方才發生的事情,這讓白久不由的升起一股暖意。
白久笑道:“這也算是這個世間最名副其實的喜樂摺扇了。”
歐陽落聽了有些疑惑。
白久解釋道:“大師兄的名字就叫柴樂。”
夜幕中,天穹明月皎皎宛若姑娘的眉梢,院中的灣灣潭水滿是少年笑盈盈的嘴角,白久就那般隨意抓住歐陽落的手,卻像抓到了世間最美的溫玉一樣。
走着走着,歐陽落的面前忽然迎了一張人臉,霎時間滿臉通紅。她低着頭,輕輕推了推眼前的人,聲音若遊絲般;“你幹嘛?”
白久說道:“親一下。”
下一刻,滿懷香意,紅洇耳根,唇軟相迎。
喜歡的姑娘,便是這世間最好的味道和柔軟,怎麼嘗都不夠。
歐陽落一把將白久推開,羞怒道:“你再這樣,我就真的生氣了。”
白久笑着撓了撓頭,說道:“還是糖酥的味道。”
他看着她微笑道:“我是一把鏡子,不信的話你瞧瞧,我眼中有沒有你?”
她碎了他一嘴,不去瞧。
他打趣道:“我卻從你眼中看到了自己,那你就是我的鏡子了,當然要帶回家去。
竹林之中,一位板著臉的年輕人不知何時走出,“把落落給我放開!”
白久愣了一下,沒好氣的說道:“你誰啊你?”
歐陽落呀了一聲,感緊從白久懷裏掙了出來,輕聲說道:“那是我哥。”
白久聞言悻悻然的搓了搓手。
“怎麼?你管天管地還管人家花前月下啊?”
不曾想遠處有人開口,說話針對的自然是那位板著臉的年輕人。
一抹花色出現在了夜色中,身穿花色衣衫的男子說完話后,那位板著臉的年輕人明顯挑了挑眉,並沒有絲毫難堪,反而笑問道:“幾年不見,覺得你能打過我了?”
花衣自然是花錦,也只有他敢頂着儒家聖人弟子的名號,大張旗鼓的穿一身不倫不類的花色。讀書人之儒雅在他身上全然沒有體現,倒像是一位經常遊走平康坊的公子哥。雖然如此,但他卻是當年整座永安城讀書最好的那一個。
當年竹山並未開山收取弟子,花錦是除了大二師兄外,唯一一個被文聖大人破例收為弟子的人。只因當年的文試武試他都是第一,文聖大人便在淇水河邊笑嘻嘻拍着他的肩,然後帶他上了山。
而那位板著臉的年輕人呢,自然比不上花錦這樣的奇遇,但並不說明他的實力就比花錦差些。青雲榜中他的位置比較特殊,不是第二就是第三,反正出不過前三也達不到第一。想來也是,除了這些天才二字已經滿足不了的天才們,誰能比的上那青雲榜第一位的變態呢。
歐陽家能夠在白家落寞后,躋身新的四大家族,歐陽平川便是他們比重最大的資本。那能入逍遙境的希望,放在這個世間能有幾位?
夜起雖深,但院內還有走動的學生。人都是這樣,平時走在路上一個名人或許注意不到,但一有熱鬧的事情將要冒頭,就會莫名其妙的突然察覺。
到底都是讀書種子,不會像市井鄉民一樣吆喝吹口哨,但大都已經帶着盈盈笑意望向了這邊,熱鬧這種東西,凡是人都頂不住。
花錦用手指了指身後,說道:“找個亮堂點的地方?”
年輕人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出了城,小樹林外。”
花錦轉身就走,那名年輕人隨之而往。
白久趕緊往前一步拉了一下花錦,這個時候在不當這個和事佬,什麼時候才算是時候。他喊了年輕人一聲大哥,然後讓歐陽落陪着說說話,他自己則直接拽着花錦,向著遠處走去。
歐陽落開心的跑向自己許久不見的大哥。
白久拉着花錦仿若佔了便宜的小偷,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