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佈局
這幾日元書禕恢復的不錯,已經可以慢慢的參與軍營的日常訓練。
王齊的練兵強度比秦硯辭強了許多,士兵們結束訓練就想要倒頭大睡,沒有了玩鬧的興緻。
元書禕的訓練強度不及他們,而且帳里的呼嚕聲吵得她更睡不着覺。
“你一直都喜歡三更半夜的看着月亮裝深沉嗎?”
單翎嗤笑一聲,從樹後走出來。
元書禕撐着胳膊往後仰了仰:“那你呢?若是沒有遇到我,是不是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抱頭痛哭,以撫相思?”
單翎眼中劃過一抹窘迫,雖然很快便被狠戾掩住,但還是被元書禕捕捉到了。
看來是真的為兄長哭過了。
既然如此,元書禕不好再挖苦,只是仰頭髮呆不再理會。
一人坐着看天,一人站着倚樹,兩人都沒說話,這氣氛竟是意外的和諧。
過了半晌,單翎抬起手臂,摘下一片頭頂的葉子,走過去遞給元書禕:“我能請你……再吹一首離人歸嗎?”
元書禕順着那根手臂看向單翎,年輕的男子眼眸里沒有了狠戾與邪性,只剩下落寞與絲絲懇求。
元書禕拿過葉片,低笑一聲:“那日偷窺我的果然是你。”
單翎面色不變:“偶然路過,不是偷窺。”
元書禕不予爭辯,只是葉片流淌出的第一聲,便叫單翎紅了眼眶。
他站在陰影里,淚眼模糊中,少年的側臉與那人完全重合。
有很多次,那人在篝火旁為將士們吹曲子,跟他們喝酒聊天,安慰他們的思鄉之情,單翎只是在一邊看着,那人的側臉線條清晰凌厲,人卻是溫柔隨和。
“月兒……”
那道聲音沙啞的厲害,像沁了血,元書禕心臟一顫,離人歸戛然而止!
“月兒……城南的花開得很漂亮,哥帶你去瞧瞧……”
元書禕怔怔道:“兄長……”
元書禕跑了起來,四周太黑了,她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可是她聽到了兄長的聲音,兄長就在這附近:“兄長!你在哪?月兒找不到你……兄長!”
“嘭——”
突然之間火光漫天,喊殺聲像潮水一樣灌進元書禕的耳朵,厚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可她依然沒有見到元士清:“兄長——跟月兒回家!兄長!!!”
“——離開這裏,”又是一聲巨響,緊接着,萬千的火箭點燃了夜空,一個滿身血污,髮絲散亂的男子站在元書禕面前,他眼裏有淚,可嘴角彎彎,像元書禕院子上空的月牙:“離開南疆,好好地活着。”
“好……月兒離開南疆,兄長跟月兒一起走。”元書禕紅了眼眶,聲音也帶着顫抖,她一步步上前,想要抓住元士清的手臂……可怎麼也抓不住,明明那樣近:“城南的花開了,兄長陪月兒去瞧瞧好不好……琳琅閣應該有新樣式的首飾了,皇城又多了新樣的衣衫長裙,兄長給月兒買……”
“妹妹,爹娘和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不要報仇。”
“哥——”
隨着一聲尖銳的長鳴,元書禕猛地從榻上坐起,帳里的士兵已經麻利的穿上鎧甲了。
許書言急道:“有敵情!阿柯你睡懵了嗎?快着甲!”
元書禕渾身都被冷汗浸濕,喉嚨也發緊,她迅速套上鎧甲,頭腦漸漸清醒。
不過是一場夢。
她和單翎分別後就回了大帳,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出了事。
軍隊迅速集結完畢,王齊神情嚴肅道:“閱襄城受到尾思越緹的攻擊,塔國發動了全線的戰爭,秦帥與肖帥被拖住了,鎮南營受八百里加急,三日內必須到達閱襄城救駕!”
“單翎、元辛聽令!”
“本帥帶四營前去救駕,離營期間,鎮南營的一切事宜全權交由你們二人!務必替本帥守住南疆!”
“是!”
為了提升速度士兵們都沒有戴頭盔,元書禕將頭盔掛在戰馬身側,拽着韁繩利落上馬,肅殺混沌的氛圍中,元書禕回頭望去,單翎站在篝火照不到的陰影里凝視着她,目光相接,一觸即分。
單翎回身:“準備佈控守營!”
元書禕也轉過頭:“駕——!”
凜冽的夜風將少年的臉龐雕刻的更加清晰,髮絲飛舞着向後涌去,元書禕抿着嘴唇,幽暗的雙眸看向了前方策馬的男子。
尾思越緹抬手攏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塔國人天生的捲髮給他的美貌添了幾分妖異,他看着閱襄城內燃起的狼煙,微微笑道:“傳信羌國的霍斯人,告訴他們可以動手了。”
阿穆爾盯着久攻不下的閱襄城,狠狠道:“這個劉靖可真難纏!首領,咱再不派出全營的兵,等鎮南營來了就更難攻了!”
渾克骨道:“首領怎知阿柯一定會來?萬一他留下守營怎麼辦?”
“鎮南營還有能用的老兵,只要王齊不是個蠢貨,就一定會帶他來。”尾思越緹忽然想起了那少年看他的眼神,他笑得更歡愉了:“況且,阿柯也一定很思念我,恨不得插雙翅膀飛到我面前。”
阿穆爾小聲嘀咕道:“是殺到你面前吧……”
尾思越緹心裏盤算着時辰,看着遠處閱襄城城門上嚴守的士兵,眸子裏閃着野獸狩獵的嗜血與興奮:“準備突襲。”
“大帥——敵襲!尾思越緹用了投石機!”
劉靖面色一變:“投石機?他有這東西,怎麼才拿出來?”
來不及細想,劉靖立刻下令:“將那幾桶火油放在城牆邊,讓三營護送陛下貴妃出城,往南走……不行,先去城外護林。”
“是!”
劉靖回頭看了一眼早已沒了人煙的閱襄城,城的深處,有他忠於的君主,有他唯一的親人。
“點三十死士,隨我出城。”
那下屬猛然抬頭:“不可!大帥,我帶人出城,您留下!”
“莫急,我們不與尾思越緹正面對抗,只要想辦法毀了那兩架投石機即可。”劉靖沉聲道:“帶上弓箭與火油。”
“是!”
縱使對方有投石機,巨石卻沒有那麼多,此時城外刀光劍影,喊殺一片,劉靖抽出長刀,目光決然。
戰場之上,最忌躊躇,最忌回頭。
閱襄城外。
楚淵手持長劍護着皇帝和幾位大人,劉景衍會武,手中寶劍也非凡品,一時之間沒有敵軍能近身,只是劉景昱慘了點。
“景昱!往林子裏跑!”皇帝的龍袍上濺了血,更添幾分王霸之氣。
劉景昱蹲在地上,捏着摺扇的手指泛白:“我……我腿軟……”
劉景衍恨鐵不成鋼,奈何撲過來的敵兵太多,不能讓他過去踹那小子一腳!
劉景昱頭也不敢抬,看準了他哥的衣擺就往那邊挪,忽然一道強烈的反光閃進眼裏,劉景昱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敵人面孔猙獰的拿劍刺過來。
腥熱的血濺在了臉上,劉景昱才覺得體溫回暖,魂魄歸體。
拔掉珠釵,綁上馬尾的劉綺嫌棄的瞟了他一眼:“起來!”
劉景昱一口氣沒松完,只見劉綺身後刀光一閃——
那一刻大腦完全放空,腳下的勁兒也不知道哪來的,那傻子嗖的一下就擋在了劉綺身前——大概猴子都沒有這個速度。
劉景衍失聲道:“景昱——”
劉景昱閉上眼,心想,卧槽,閻王爺叫我了!
“鐺——”
一隻箭射偏了敵軍的刀刃,劉綺一把將劉景昱拽回身後,提劍便割破了那人的喉嚨!
劉綺心臟跳得極快,她順着那支箭看到了揚沙而來的大軍,一馬當先的少年手持弓箭,箭箭斃命!
劉景昱瞪大了雙眼,巨大的興奮將恐懼頂過顱頂,熟悉的名字差點衝出口,幸好他還有點理智:“阿柯!”
局勢瞬間扭轉,孤江月的劍芒能挑飛兩個人頭!
元書禕跳下馬,在劉景衍面前單膝下跪:“陛下恕罪,阿柯來遲!”
劉景衍大笑幾聲,親手將元書禕扶起來:“不遲!剛剛好!王齊何在?”
“大帥帶着兵馬和敵軍在城門交戰,派我從後方入城接應陛下。”元書禕恭敬道。
“很好!”劉景衍目光威嚴,長劍直指閱襄城:“隨朕殺回去,奪回閱襄城!”
接應皇帝的士兵都是元書禕的兵,也是新兵,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打仗,有的人血脈僨張,熱血沸騰,也有人膽戰心驚,慌亂無措,但只要能站着,能護着蜀國往前走,那他依然稱得上蜀國的守護神!
皇帝的豪言壯志總能激起將士們的一腔熱血,或許這就是御駕親征的效果吧。
隨着劉景衍的一聲令下,城外黃沙漫天,腳下躺着的有敵國士兵,也有鎮南營自己的兄弟,熱血浸染黃沙,為活着的人續上了火熱的燈。
“奪回閱襄城,蜀國必勝!”
“奪回閱襄城,蜀國必勝!”
有那麼一刻,元書禕也被這氣氛所染,也想放下算計,全心全意的打一場。
尾思越緹提着刀,鮮血像流水一樣順着刀刃淌到地上,濃郁的血腥味讓他有些亢奮。
“蜀國四帥之一的劉大帥如此驍勇善戰,風頭怎麼不及其他三位啊?”
尾思越緹看着被包圍的劉靖,妖異的瞳孔閃着毒蛇一樣的光,殺了他,那蜀國的四大帥就有兩位折在他手裏了,這樣的戰績,真是舒心。
猙獰的敵軍圍了一圈,帶着的死士全部犧牲,劉靖仍是一派從容:“即已齊名,無他求。”
“投降吧,本帥留你全屍,不會像元士清一樣,”尾思越緹笑得惡意十足:“屍骨無存!”
劉靖握緊了刀,大吼一聲,直掄敵軍脖頸!
他帶人毀了投石機,身重兩箭,後背還被尾思越緹劃了一刀,力氣早已用光。城門失守,援兵將到,只要奪回閱襄城,敵軍沒了投石機,那麼閱襄城一戰,塔國必輸。
劉靖本以為毀了投石機,他就算戰死也值,可他忘了,兄弟的仇還沒報。
什麼功高震主、什麼通敵賣國,去他奶奶的!
他真是壓抑太久了,差點忘了自己的本性:“羽木!老子要你為士清陪葬!”
劉靖的刀風真的是太強悍了,全然不像寡言少語的劉大帥。
五十個披着重甲的士兵都沒攔住他,劉靖就像下山的猛虎,舉刀砍向尾思越緹面門!
渾克骨驚呼:“首領小心——”
尾思越緹不退不避,揚刀接下了這一招。
重力之下,兩人的虎口都滲出了血絲,刀刃的摩擦聲讓人膽寒牙酸。
尾思越緹死死盯着劉靖,目光深沉:“其實我也想……堂堂正正的殺死他。”
劉靖瞳孔微縮,剛想說什麼,下一刻便被尾思越緹掀了出去。
地面震動,遠處傳來戰馬嘶鳴。
劉靖雙眸一亮,援軍到了!
阿穆爾急聲道:“首領,鎮南營來了!”
尾思越緹神色不變,隨意的甩了甩刀上的血:“收兵,七部殿後。”
不愧是尾思越緹練出來的兵,就是逃跑的時候也是訓練有素,迅捷如風。
城內的軍隊總算能衝出來:“大帥,我們追不追?”
劉靖望着遠去的敵軍,眸子晦暗,沉聲道:“不追,回城。”
城門損壞的不算嚴重,多加人手修築城門不算難事,只是閱襄城的百姓嚇壞了,當時敵軍破門,皇家護衛隊只顧着送皇帝與大臣離開,沒有顧全百姓。
“楚淵,你親自帶人去安撫百姓,就說朕在這裏,必不會讓敵軍再踏進閱襄城!”
楚淵領旨,帶着幾個護衛退出了傾酒台。
雖然擊退了敵軍,但是閱襄城這一戰並不漂亮。
元書禕、許書言和梁遠被王齊封了將軍,有了與皇帝眾臣聚在一堂議事的資格。
董信澤道:“當務之急,是護送陛下回到皇城主持大局,閱襄城不宜久留啊!”
劉景衍面無表情的端坐在巨大的山水畫幕之下,王者霸氣渾然天成,元書禕立在角落裏,毫不避諱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帝王,恍然想到了尊師。
有個想法很大逆不道,但元書禕真心感覺,很多時候,劉景闌舉手投足的氣質隱有帝王之風。可能他們是姐弟的緣故,也有可能教出他們的老師是同一個人。
馮皆出聲打斷了皇帝的沉默:“臣附議!陛下,塔國發兵,霍斯人攔住了肖帥,羌國人攔住了秦帥,霍斯與羌國雖是小國不足為懼,但若是與塔國聯手,蜀國危矣——”
“你不會講話就讓董尚書講,什麼叫危矣!”剛走不久的楚淵又回來了,他一屁股將馮皆擠走,恭敬道:“陛下,臣才想起陛下到閱襄城百姓並不知情,臣以皇家護衛隊之名出面安撫並不妥當。陛下應該儘快回到皇城,若是閱襄城的百姓知道戰亂未平,陛下又急着離開……”
剩下的話不說眾人也知道,馮皆恍然大悟:“對對對!還是讓府衙出面安撫才為上策!”
劉景衍點點頭,並未流露太多表情。
元書禕垂下眸子,這不過是皇帝與護衛隊總指揮作的一場戲罷了,丟下百姓先跑這種事可不怎麼光彩。
朝廷中的大小官員,文人武將,元書禕都知曉個一二,這個楚淵倒是個值得細品的人物。
楚淵道:“我已經與府衙那邊打好招呼了,現下還是商討一下如何應對門口的羽木為好。”
劉靖身體多處纏着紗布,神色疲憊,聲音沙啞:“有一處細節值得討論一下,尾思越緹為何突然發兵閱襄,他是知道陛下來到了此處還是……純屬巧合呢?”
蜀國皇帝出了鎮南營便換了尋常車輦,並有專人將皇輦護送回皇城,造成皇帝回了皇城的假象,因此百姓和多數朝臣都不知道,皇帝其實到了閱襄城。
那麼尾思越緹進攻閱襄城,真的只是巧合嗎?
劉景衍陰沉着臉,堂內氣壓驟降:“查!給朕查!若有人與塔國裏應外合……朕要他九族盡滅!”
龍顏震怒,元書禕隨屋子裏的人一起埋頭跪地,低呼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楚淵垂着頭:“陛下受驚了,不如早些歇息,臣來安排回京事宜。”
王齊也道:“鎮南營來了四成兵力,閱襄城此刻兵力充足,必能擊退敵軍,請陛下放心。”
“好。”過了半晌,劉景衍才緩和了一些臉色,他起身走向門外:“接下來的仗怎麼打,你們自己商議!”
“恭送陛下!”
劉景衍走後,元書禕清晰地聽到許書言和梁遠深深呼出一口氣,明顯放鬆了不少。
“塔國全面發兵,東潼關的兵力也被塔國其他部落牽制了大半,現下蜀國四面楚歌,只有將閱襄城的尾思越緹徹底趕出邊界,蜀國才能得以喘息。”劉靖看着王齊,徐徐道:“王大帥,我們有場硬仗要打。”
王齊立即抱拳:“晚輩定全力配合大帥,拿下此戰!”
西涼
“大帥——”一個士兵興高采烈的衝進主帳:“安定山大捷!”
“漂亮!”青時立在秦硯辭身側,眉飛色舞的打了個響指:“塔國找死,羌國湊什麼熱鬧啊?就是欠教訓!”
秦硯辭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輿圖,面上無悲喜。
“大帥,我們何時去支援閱襄城?”
“不急。”秦硯辭擺動着沙盤裏的兵:“鎮南營已經到閱襄城了。”
況且那傢伙也在,她要是不整么蛾子,這仗就贏一半了。
“安定山的戰俘讓老黃審審。”
剛剛來稟報的士兵表情有些為難:“大帥,沒有活口,被俘的都吞毒自盡了。”
青時驚詫道:“他們牙齒里藏毒了?”
那士兵點點頭。
上戰場的兵牙齒里藏毒真的是少見,青時挑了挑眉:“羌國什麼時候變成硬骨頭了?”
秦硯辭抬起眼眸,眸底凝練着風暴:“這種又臭又硬的骨頭難道不是塔國的風格嗎?”
青時還是沒反應過來:“……啊?”
“將那些吞毒而死的戰俘給老鬼瞧瞧。”
士兵領命退了下去,青時恍然大悟:“大帥,難不成是……”
劉景昱一襲夜行衣,臉也被黑紗遮得嚴嚴實實,他抱起手臂抬頭看着元書禕的房間,元書禕的房間在傾酒台三樓,也不難爬。
“月兒真是,晚上睡覺也不知道關個窗戶,”劉景昱一邊哼哧哼哧的往上爬,一邊小聲嘀咕:“這不是給人半夜爬窗的機會嗎?”
“哎——”說時遲那時快,劉景昱剛爬到窗口就被一隻手臂拎了進去!
“我。”元書禕捂着劉景昱的嘴:“小點聲。”
劉景昱點點頭,元書禕便鬆開了他:“你這翻牆爬窗的本事倒沒退步。”
“嘿嘿,完全刻在了骨血里。”劉景昱瞧元書禕穿戴整齊,便問道:“你不會知道我今晚要來吧?”
“我對你多少有點了解。”
劉景昱眼睛亮了亮,拽着元書禕扒拉了一圈:“你有沒有哪裏受傷啊?白天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我小命就要交待在那了!”
“南星不在,我也不敢受傷。”元書禕在桌邊坐下,不解的看着他:“你是怎麼想的,都敢給人擋刀了?”
“綺娘娘要是出事兒,皇兄能傷心死。”劉景昱也坐了過來,委屈巴巴的看着元書禕:“你們都不在皇城,我閑的無聊就只能去綺娘娘那裏討糕點吃了。”
自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元書禕便摸清了劉景昱的性子,單純熱枕,喜鬧怕靜,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跟他做朋友。偏偏又生在了帝王家,缺失了平常百姓家的親情,沒什麼安全感,自知天下人皆可做朋友,也自知天下人都不能與他做朋友。
“貴妃娘娘出事陛下會傷心,難道你出事陛下就不傷心了嗎?”元書禕看着他:“我、南星、硯辭都會傷心。”
劉景昱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立馬又開心了:“我就知道月兒會擔心我。”
天色不早了,元書禕言歸正傳,她從腰間拿下一把匕首:“這匕首你拿着,防身用。”
劉景昱捧着心,感動的眼淚汪汪。
“還有袖箭,”元書禕將準備好的袖箭綁在他手腕上:“威力不算大,但好歹能防身。如果再發生今日的情況,對準那人的手,或者腳上射,你要是狠下心,沖眼睛上射更好。”
劉景昱盯着元書禕的臉,賤兮兮道:“居然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看來是真的很擔心我。”
元書禕懶得搭茬,只道:“這世上能讓我操心的人不多了,但你也少給我整么蛾子,回了皇城哪都不要再去,現下戰火四起,皇城還算安全。”
“月兒放心,我不會讓你操心的。”劉景昱笑眯眯的走向窗口:“這幾個月我連茶樓飯館都不會去了,就待在皇宮,你就不要擔心我啦!”
元書禕點點頭:“走吧。”
劉景昱是單純不是蠢,又是在皇家長大,多少會有點警惕心。他說到做到,元書禕也算放心。
元書禕不是個會操心的人,也不愛為別人擔驚受怕,可元家出事後,她才發覺,原來心中有牽挂的人才不至於在黑暗裏越走越遠,機關算盡后,也有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