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陛下!”
混沌的水流拉扯着鳳赤。畫著莊重威嚴妝容的面孔已經浸沒在水裏,快要落入鯉魚池底部的她還能清晰的聽見上面宮女刺耳的叫聲。
“快來人啊!陛下落水了!”
“救駕!”
好吵……鳳赤皺着眉,迫切的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可眼皮上就好像用膠水黏住了一樣,無論她怎樣使勁,依舊無法睜開。
失重的感覺愈演愈烈,鳳赤的手臂無意識向上地舉起,想要摸索到支撐物。
“咕嚕嚕”的氣泡從她的嘴裏冒出,耳鼻里充斥着池水。鳳赤意識到不對勁,求生的本能反應讓她抑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呼吸,水流灌入鼻腔流入肺部,鳳赤感覺到從下往上傳來的熾熱刺痛。隨之而來的是濃烈的窒息感。
鳳赤的手臂開始掙扎着胡亂撥弄,她的剛剛凝聚起來的神魂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感覺到腦海里突然產生的劇烈疼痛。宛如容嬤嬤拿着針發了狠似的刺着她的大腦,鳳赤原本快要蘇醒的意識又變得潰散。
鳳赤頭一次這麼直接的感到死亡的恐懼,她漸漸落入池底,眼睛在最後一刻迷濛的睜開。清澈見底的鯉魚池邊,帶着黃金面具的男人薄唇還勾着笑看她。眼裏好像充滿了諷刺。他那顯得涼薄至極的唇動了動,鳳赤閉上眼的最後一刻,腦子裏想着他剛剛說的話。
——你去死吧。
腦海里的劇痛依舊沒有停止,伴隨着一幅幅陌生的畫面不講理地擠入鳳赤的腦海里的痛苦,和溺水失重的酸澀難受。鳳赤再也無力掙扎,任由自己落入深淵。
鯉魚池邊,剛剛驚叫求助的宮女被一刀封喉后丟入了水中。水裏悠哉悠哉擺着尾巴遊動的鯉魚四散開來。水面上慢慢散落出了妖艷至極的血紅色水花。她睜大了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一樣。
“主子何必讓她髒了您的手。”身穿着黑色夜行衣,臉上帶着黑色面罩的男子對彎腰撿起金色面具,衣着簡潔至極的藍色長袍的男子垂首說道。
那人從袖口拿出了一個綉着藍色花朵的手帕輕輕擦拭着面具上的血跡,重新把面具帶到了面上。
內力摧使,手帕竟直接就在他的手心中燃燒成了飛灰。他扯起笑,往手心吹了口氣。
他手持佛珠,手指上下轉動摩挲着一顆顆圓潤透亮的珠子,面帶憐憫的看向池塘——他本來沒想殺這個小宮女的,可惜了,他給活路,她自己不要。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移,撫摸着臉上剛剛帶好的面具。嘴角上揚着弧度,卻顯得格外冷漠陰沉。——看到他面容的人,都得死。
聞聲趕來的侍衛還沒穿過涼亭就被那個黑衣男子發現,他從一旁躺着的太監的屍體上拔下穿過心臟的豎直長劍,手握着緊緊發力往前一甩。侍衛嘴角留下血液,肢體無力雙腿彎曲跪在了涼亭的台階上,身體順着涼亭的坡度滾了下來,背後只留下來了一截段柄。
穿着藍色長袍的男人“走吧”還沒說完,面前突然閃過了一道銀光。抬眼看時,佩劍順着軌跡馬上就要刺穿他的眉間。那人卻不慌也不忙,只是張手隔空抓住了那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黑衣男子,在他驚恐萬分的目光下把他拉到自己身前。長劍直直刺穿他的眉間后,男人才不慌不忙的腳尖點地,飛身落在池塘的邊緣上。
周夙穿着黑衣,看不出什麼不對勁,如果忽略他脖子上被鞭子抽出的血痕和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色的話。
周夙瞧着這一地的屍體,瞳孔緊縮,好在他沒有看見那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
藍衣男子無意與周夙糾纏,他目光如炬的看了一眼周夙,暗罵了一句瘋子后運用輕功離開了這。
周夙沒時間追他,他瞧着水裏的血跡,步履匆匆,心臟快要停止。他來不及思考,“撲通”一聲跳入了水中。
被黑衣掩蓋的血跡斑斑在下水的這一刻彰顯的淋漓盡致。他滑開池水的動作將周遭的池水都染成了血色。周夙死死咬住下唇,池水殺得他剛被鞭撻過傷口又癢又疼。
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如此耀眼。周夙的眼睛亮了亮,不要命似的朝鳳赤遊了過去。鳳赤的身體周圍有着一層淡淡的金光。但周夙因為忍着痛,失了方寸后一直瞪大眼睛努力尋找,被池水侵入,看的不慎清楚。也沒太注意她周圍的異狀。
直至周夙伸手拉住鳳赤的胳膊,那層金光才緩緩消散。
周夙摟住周夙的腰,手指顫抖的放在上面。拉着她上升時,看見了角落裏睜大了雙眼的宮女。
水面泛起漣漪,鯉魚被嚇得四處逃竄。周夙眯着眼看,那一抹黑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周夙已經準備好了揚起拳頭,卻發現來人竟是燕二。
周夙鬆了口氣,他的傷口疼的厲害,若真的是強勁的敵人,恐怕會不敵。他憋着氣沒法說話,伸手指了指死不瞑目的宮女,讓燕二帶她上去。
燕二見周夙出現在這裏格外意外吃驚,他抬起的拳頭落了下去,面帶自責的點了點頭。
周夙把鳳赤抱出水面,邁過死去的侍衛走到涼亭,把她放到了座椅上。濕透的龍袍顯出了鳳赤嬌美且玲瓏有致的身材。周夙不敢抬頭看,腦海里一片恍惚。他半跪在地上,伸手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水,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擰乾,用所剩無幾的內力把外袍烘了個半干蓋在了鳳赤的身上。他使勁的呼吸了兩口空氣,扭頭聲音沙啞的對剛剛上岸的燕二說道:“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