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本閑人
市井之間,人聲喧擾,我背着行囊,看着四周人文景觀,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在山上數年,人間竟是這般景象。
路過一個攤位,似乎店家在賣些吃食,估計時間已近晌午,想到這裏,不由得感覺飢腸轆轆,自在道觀前與師傅告別下山,便再無進食。找到個空位,放下背上的行囊,環顧四周。
店家是一對夫妻,男人忙着做菜,女人則負責招待客人,在路邊用木箱與泛黃的不知名步匹簡單搭起的小攤,簡單遮陽擋雨的功能能夠實現,攤內則是幾套桌凳,倒也樸素,臨街而建,街邊的房屋似乎便是二人的住處,房門閉着,也看不到具體的大小佈局。
女人給鄰桌上完菜,用肩上的白布擦擦手,朝我走來。
“客官有什麼需要?”
“都有些什麼?”我有些支吾地問道,頓時羞紅了臉。
“主要是些麵食……”
她的嘴很快,一股腦便說出很多吃食名來。
“那……一碗清湯麵就好。”
我輕聲說道,她高喊一聲,”一碗湯麵~“
我反倒認為她更適合唱戲,聽起來氣很足,聲音響亮且悠長。
等着面的時候,我臉上的燥熱逐漸褪去,正應了師傅的猜測,我無奈地苦笑自嘲着。
師傅曾說,“你生性怯人,下山要千萬注意。”
不等多時,面已經被端至眼前,一句慢用后,老闆娘又去忙了。
取出隨身的竹筷,挑起麵條,本想細細品嘗,奈何過於飢餓,也來不及顧得風味,狼吞虎咽起來。
麵條還算勁道,湯有鮮香。
飽食之後,靜坐片刻,閉目養神。
這時客人們已經陸續離去,待我醒來,吐出一口濁氣,驚覺行囊已不見蹤影,我忙向正在收拾的夫妻二人詢問。
老闆娘此時正用抹布擦洗着桌子,聽到我的詢問,直起身來,左手托着腰,口中不自主流出“哎呦”一聲。
“你是頭一次來臨川吧,怎就睡了呢,這附近扒手多,還是多留心的好啊。”
邊說邊像變戲法似的從暗處拿出我的行囊,遞給我,眉目間有些輕柔。
“多謝。”
我拱手答謝到,付過飯錢,背起行囊,想起剛才她的舉動,試探地問道,“大娘你可是腰上有疾?“
大娘正用盆接水清洗抹布,回頭道,“唉,老毛病了,不打緊的。”
我忙說道,“我有學過些許醫術,興許可以看看。”
“不打緊,不打緊,沒必要看大夫,多休息就好了。”
她端着木盆,聽說話聲已有些疲憊,眼神中有絲絲閃光,或許是淚或許是汗迷了眼。
我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只是不願多花看大夫的錢罷了。
“我這裏有幾貼膏藥,大娘你可先用着,我放桌上了。”
她一愣,見我轉身要走,潑了水將盆隨意一方,雙手在衣襟上蹭幾下,箭步走來,將膏藥拿起重新塞給我。
“使不得,這素未謀面的,這麼貴重的東西,接受不起……”
“大娘,收下吧,這與我無用,權當我報保管行李之恩。”
遞給她,二人推搡片刻,大娘見狀只得收下,說道,”此後,只要是你來我們這吃食,我請你!“
我本不求回報,但也不好開口拒絕,笑笑點頭示意離去。
臨川城的天仍是晴朗,我便下意識尋個落腳處。摸着錢袋,留有些許錢,大概剩餘四兩銀子,外加三百文。
沿街行走,見屠夫掛肉,見裁縫截布,有人頭攢動處,似是繡球一類玩樂,我本怯人,自然沒有興趣,於是沿着人群邊緣前進,只聽得一聲驚呼,我快步走去,只見人群猛地後退,將我擠搡着後退,待回過神來,已混在人群之中,我身體一陣燥熱,略施輕功,蜻蜓點水般的在人群中穿梭。
眼前已見光明,只覺腳底一滑,身形搖晃,怪平時不專心練功,我只覺失去平衡,正驚惶無措時,旁側一隻手穩穩托住我,穩住我的身形,重新站立,回頭尋找,卻不見人影。
人群已經停止後退,我嘆口氣,整理好行囊,便準備輕功離開,盡量不發出動靜。腳尖點地,輕輕的溜出人群,袖口擦擦額上因怯而生的汗珠,如常前進,卻聽身後有呼喚聲。
自然回頭,自以為滑到騷動有所影響,正欲道歉,迎上反倒是道道悲憫的目光,正疑惑,只見四周有人過來,個個皆是彪形壯漢,大概十餘人,將我圍住。
為首臉上有疤,平增殺氣,開口道,“兄弟,繡球的規矩,且隨我上樓吧。“
這一刻,我雲裏霧裏,見我不明現狀,壯漢朝我走來,我內功運轉,想着待他出手必后發制人,怎料,越過我,抓起行囊上的一團陰影,我定睛一看,後悔應當轉小巷直接離開。
那通身赤紅的繡球讓我哭笑不得,低頭自嘲,抬頭正迎上壯漢的目光,目光如刀,我只得答應,跟着一併前行,心中雜緒萬千。不由得想起師傅臨走前的叮嚀,“此番下山,為的是度劫,一道情劫。”
如此看來,便是這裏了。
沿實木階梯而上,我幾度擔心樓梯不堪重負,但多餘擔心罷了。
到達一間房前,側面便是方才扔繡球的平台,此等空中樓閣般建築,相比有如魯工般精通機巧的大師指點。背後是橋,直連街兩邊建築,思緒間,門開入室,豁然開朗。
十餘位壯漢並未入室,反倒輕輕關門,守在門口。
環顧四周,棕紅檀木傢具一應俱全,一圓桌四圓座,入時門口室內放兩三植株,抬頭,梁椽交錯,低頭,不知名毛毯鋪滿地,面前桌上燃麝香,氤氳中,右側架上置些古籍書畫,圓桌上文房四寶靜置,輕輕走到桌前,撣開宣紙,字跡清秀娟麗,墨痕未乾,旁側筆上有墨,硯台上留有餘墨,看來像主人匆忙收起。
我雖不善書畫,倒也覺得此番寥寥數字,筆中帶情。
左側便是床榻,看來這便是一處廂房。將行囊放下,走到床前,床鋪整齊,足二人平躺,上有細砂布作帳阻蚊。
觀察一番后,我靜坐在圓座上,若有所思,整間屋子似乎只有入時一道門,但對面似乎是庭院,他人之物,自不便戳破窗紙仔細觀察,思索之間,不覺困意增生,便枕着雙臂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