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變態

陳喬的死亡如一顆釘子，深深嵌入王大俊大腦某處，讓他無法用以前的方式面對生活。警方沒有立案，社會也無能為力，導致他獨自面對陳喬慘死帶來的心理創傷，身心都出現一種類似創傷后應激障礙的癥狀，只不過沒人朝這方面思考。

王大俊靠特殊關係進入龍江二中，成績爛如狗屎，要考上省城政法大學刑偵系並不容易。好在如今才是高二，只要認真學習還是很有希望。為了儘快提高成績，他決定請英語、數學、語文的一對一家教，周六、周末和寒暑假將全部用來補課。

對一般家庭來說，一對一家教挺貴。王大俊壓根沒有考慮錢的問題，更關心的是兒子能否堅持到高考。他和妻子陸永梅聊起兒子參加高考這事，得出這個結論：若是兒子是雞公屙屎——頭節硬，沒有毅力和恆心，那就證明兒子就是尋常的庸人，只能守成，更多考慮是多留點錢，讓他這一輩子過得舒服。

經營企業則需要找職業經理人。若是兒子真能堅持學習，如願考上省城政法大學，那麼兒子就真是可造之才，自己的企業肯定要交給他。就算他當了警察，到時也必須接手家族企業。

以陳喬遇害為分界線，在分界線以後，王大俊這個富二代徹底脫離了省城和龍江市裏的富二代圈子，變成沉默寡言的高中生，每天行走在學校和家裏，除了讀書以外，還天天堅持鍛煉。

2004年，高考前夕，王大俊在摸底考試時已經是全班第四名，成績優秀。王為民和老師們輪番做思想工作，希望王大俊能夠報考清華或者北大。高考結束，王大俊根本沒有考慮其他志願，只是填報省城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專業。

省城政法大學偵查學專業是教育部批准建立的我國第一個偵查學本科專業，省城政法系統特別是刑偵系統有大量領導畢業於此專業。王大俊想得很深很細，決定成為諸多刑偵領導的小師弟。

王為民暗自嘆息：以兒子的聰明和毅力，讀清華、北大都沒有問題。可惜讀了政法大學，兒子以後的人脈集中在警察圈子裏，而非更高層，多少會影響前程，實在遺憾。

陸永梅對此評價是“貪心”，兒子走正道，比什麼都強。兒子在這兩年多的變化已經帶給她太多驚喜，她絕對滿意。

拿到政法大學錄取通知書以後，王大俊前往公墓，給陳喬上香。

出車禍以後，王大俊發現自己腦袋似乎出了點問題。他以前就因為出色的觀察能力而被稱為“四眼狗”，而車禍之後，這個能力更是得到大幅提升。

現在的一雙眼睛幾乎像是攝像機一般，視野變得更加寬闊、清晰，而且能快速而敏銳地捕捉每一個細節。更讓他吃驚的是，一旦閉上眼睛，關注點的畫面便會自動躍入腦中，細節清晰，結構明確，就像是攝像機的畫面回放功能一樣，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供他檢索和審視。

龍江公墓建在山上，從上往下俯視，無數墓碑構成了墓碑軍陣。王大俊站在墓頂再次驗證車禍后增強的奇怪能力：閉上眼，墓碑在腦中能夠單獨虛擬出來，從低到高，層層疊疊。凡是他看過的墓碑，墓

碑上的相片和文字都會浮現出來，清晰異常。

王大俊用腦中怪異能力看了一會兒墓碑，在腦中與栩栩如生的陳喬進行交流。交流完畢以後，他用手帕擦乾淨陳喬的墓碑相片。

手機響起來。陳永的聲音很遙遠也很熟悉，道：“高考怎麼樣？”

王大俊道：“我拿到政法大學刑偵系錄取通知書了。我在山上，給小喬掃墓。”

陳永在女兒生日時都會悄悄回到龍江，女兒墓地非常乾淨，總有一束沒有乾枯的鮮花。鮮花帶着露水，嬌艷欲滴。

王大俊在小時候無論性格還是品性都是極好的，當上富二代以後，名聲在機械廠變得糟糕。誰知這個名聲糟糕的紈絝子弟居然是個痴情人，能一直為女兒打掃墳墓，還能為了女兒考入政法大學。

王大俊考上政法大學刑偵專業是為了破案，不管案子是否真存在，陳永想到王大俊能做到這一步，深受感動，打電話時潸然淚下。

陳永原本想說妻子又懷孕了，得知王大俊在山上之後，沒有再說此事。他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想法，總覺得再生小孩就是拋棄陳喬，割裂了與女兒的聯繫。這種想法沒有任何道理，產生以後卻很難消解。

王大俊與政法大學的同學有明顯的差異。他進入大學時，身懷偵破陳喬案的強烈動機，積極主動學習專業知識，對談戀愛等與專業無關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

他仍然沒有從心理創傷中完全解脫，儘管與同學們正常生活在一起，卻真實地覺得與所有人和事都有隔膜，是以觀察者的眼光和心態看待大學生活。

他與同學一起玩耍打鬧、喝酒跳舞時顯得很正常，表面上甚至可以很興奮，但內心深處非常冷靜，總是脫離於歡樂的青春之中，這讓他缺少真正的快樂。

其他同學剛剛經歷了殘酷的高考，進入大學之後，至少在進校初期有所鬆懈，談戀愛，打遊戲，普遍在專業上並不是太用功。此消彼長，王大俊在大學初期很快就在專業課上脫穎而出。

大二以後，一部分同學確定了奮鬥目標，有的想考研，有的熱衷於社會活動，這兩部分同學進步很快，在學校嶄露頭角，更多同學仍然懵懂，隨波逐流。

這幾年，為民集團依舊如日中天，王為民屢上國內富豪排行榜。王大俊在學校竭力保持低調，不考研，不談戀愛，也不參加社會活動，只對本專業感興趣。他成為同學眼中的大怪物，得了一個“神經”的綽號。

整整四年，王大俊只出過一次風頭。

進入大學后，他發現自己獨特的視覺捕捉能力，以及空間感知能力在刑偵方面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和訓練，變得更加強大。

在模擬案件教學時，能夠迅速將模擬現場裝進大腦，閉上眼就能清晰地在頭腦中還原和重建現場，甚至能在腦中發現在現場時沒有注意到的異常情況。

為了驗證這個特殊才能，王大俊參加了省城電視台主辦的節目。這個節目中有一項特殊比賽：從四萬五千塊魔方色塊中找出一塊被調整過的魔方色塊。

電視台為了增加收視率，配有官方指定的種子選手。種子選手要提前記住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的順序，這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在現場排成一面牆，在現場臨時調整一塊魔方色塊以後，要能夠根據記憶，將調整色塊找出來。

雖然種子選手能提前看到由四萬五千塊色塊構成的兩塊魔方牆，但是要記住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的順序則需要技巧和驚人的記憶力，非天才根本做不到。

王大俊參加此項目時佔了大便宜，不用死記硬背，頭腦中清晰顯示兩面魔方牆，並轉換成3d圖像。當兩幅圖像重合以後，調整的色塊便自動跳了出來。他憑着這個變態能力成為省城電視台當期貨真價實的超級找碴王。此節目播出后，轟動省城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