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人卻又兀自停了下來,仔細打量麻袋一番,方自語道:“開光太可憐了,可惜啊!這小子衝動,惹怒村霸,害得爹娘遭殃。自個也險葬蛇毒之口。”
也怪,經此折騰,麻袋裏,小子竟然醒了。他發出“唔唔”般的囈語,掙扎着。“嗬,命大,曉得又板、又跳、又不依叫了,別慌嘛,小弟娃,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蒙面人說著,便解開布袋。
開光睜眼,恍若夢中驚醒,癱在地上,望會眼前陌生人,又扭頭見不遠處,影綽綽的土抷房。弱弱的說道:“我二姨父走了沒?哦,不對,他還沒走,我還得回自個家去睡……”蒙面人忍禁不住,撕下面罩哈哈大笑“小兄弟,你還在夢遊嗦?什麼二姨、二姨父的,不是我來,你早就喂潭裏水蛇去了。”
開光聞言,驚的狂眉狂眼,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身酸痛來襲,他泄牙咧嘴忍着,強使自己站穩,向這人躹躬后道:“大哥,我這是怎麼了?幹嘛像死過的人呀?”大哥並未理會。
沐月牙灑下的凊輝,開光再度凝視恩人,二十三四光景,人高馬大,五官端正,一襲青衣,手持短刃,面善帶笑,不像壞人。
這人見開光半信半疑,急道:“李隆太,我大伯的朋友,大伯叫我暗中護着你,懂啥?我叫李爾。”開光心裏一跳,能叫出俺爹名諱的人,定有來頭。眼角餘光里,地上的繩索、臭襪子、麻布口袋,還有周身悶香的余息,進而相信這是真的。方含熱淚說:“謝謝大哥救命之恩,到我家裏度過今霄,明兒見我二姨、`姨父,定有重謝。”
說罷,開光原地跳了兩跳,左、右扭扭腰身,活泛一番筋骨后,便要引這人去土坯房。
未想開光甫一移步,李爾嗖的一聲,躍到他前面,攔住去路,說道:“小兄弟,謝不敢當,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男子漢欲立人世,有大作為,須斷世俗之戀。”見開光猶豫,難丟親情。李爾加重了語氣,說:“不,兄弟,事不宜遲,讓人知道你還活着,那就走不了啦。”
開光茫然,望着哥子的臉道:“二姨一天沒見我,一定要急死了。”“不瞞兄弟,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說罷,不由分說,拖着開光,乘着月色,轉入雞頭崖背後山間小路,分開半米高的草籠,鑽進山林。
一路上,李爾細語:“給你二姨,留下你失蹤的假像;給村霸,留下兩打手葬身水潭的真像,這水夠渾了吧。村霸還以為水潭底,兩死鬼在陪你玩哩,他更省事了。嘻嘻,讓他偷着樂去吧,是不是你就更安全了!-------”
一席話,把開光逗笑了。
被李爾哥一路護着,小開光甚覺親切,有歸屬感。一路上見他身手矯健,覺得他輕功了得,這正是自己功夫的短板,有機會得好好跟他學,便隨他加快了腳步。
他們朝着月亮下划的方向,一路急行,走過兩處靜默的場鎮,翻過一些山丘,再過了條齊腰深的河溝,天要明時,來到一個村莊,開光很陌生。
晨曦初露,村莊裏雞鳴狗叫起落,山間霧氣朝田隴,菜畦間瀰漫------
開光隱約可見,機耕道上有了零星人影,不外乎是提着淵兜,拾狗糞的農人;和背着鋤頭,到地頭看水的村民之類。
他跟着恩兄,專揀村人不易擦覺的林間,小巷穿行。
天大亮了,村莊上空炊煙裊裊,鍋瓢碗盞聲響,家家都在開早飯了。村裡延伸出的,銜接大路的機耕道邊,時有早餐鋪子在叫賣。
在村盡頭的一個攤子前,李爾帶着開光過去,漢子剎時滿臉堆笑:“少爺,和朋友來點啥?”“老規矩,麥粑、稀飯、鹽菜,夠兩人吃就行。”遂拉開光坐下。
開光一天未沾水米,昨晚臨行前,啃了點燒餅,和哥子一分為二,現在還真的餓慘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食物整個精光。李爾付錢時,附耳告訴漢子,別說我回來了哈,我和我兄弟要好生補瞌睡。“嗯,我懂,少爺。”漢子一臉壞笑,李爾一陣惡寒。
李爾知道,自個名聲已大不如前了。
從前,大伯自縣城武館辭職后,回這住過一陣子,那時,自己天天跟着習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村鄰眼中的宅娃,乖喲,聽說又聽教,技藝進步很塊。曾經參加鎮上比武,他拿了第一。
後來,大伯受友人推薦,入職督撫衙門教官,上任走了。
李爾因受伯父所託,暗中保護李隆太遺孤李開光,便成天獨行俠似的,來去無蹤,神神秘秘,村裡人還當他在外頭幹些盜墓、盜庫銀之類大買賣。見到他,是又恭敬又害怕。熟悉的人,卻是一臉壞笑。心想,晝伏夜出的營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實際呢在村民心裏,他無異於已名臭大街了。
可有人卻說,這小子,不吃窩邊草,不禍害鄉梓,應奉承為俠盜。只是鬧不明白的是,他有好好的當官伯父不跟,偏偏要不務正業,在社會上飄,這回又裹來個眉清目秀的小帥哥,不知又要搞什麼花架子?對他也是暗暗的,拭目以待。
李爾並不介意,村民們怎麼看。
剛才,在吃飯的當兒,他忍不住偷瞄坐在對面的開光,在白日的光線下,自比夜晚看人逼真傳神多了。此刻的李開光,除了吃相不雅外,五官說不出那兒不周正,特別是濃眉大眼,半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如把盤在頭上的辨子散開,披在肩上,還真看不出是男是女。成年了,絕對是個俊俏公子爺。
小開光被李爾偷瞄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臉蛋不由紅起來。心想,恩兄不會是同性戀吧,看把我燥的,越發低垂了腦袋,不敢和李爾對視。
李爾見狀,嘴角揚起了一抹玩味的微笑,暗思,小夥子原來還很害羞啊!
離開飯攤,李爾帶着開光,在村邊樹林裏穿梭,約半盞茶功夫,來到一棟四合院,道聲到了。開光一看,咋就和他家房子相似呢?孤獨,豎立在遠離村子的石崖下。但沒什麼風水,也無開墾的荒地。開光正想問點什麼,李爾很利索的打開了院門。
哇噻!門開處,亮瞎人眼------(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