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川陽一中1
看她的樣子是……睡著了?
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在這個隨時可能被以任何方式殺死的遊戲時間,她,睡著了?
氣氛再一次陷入沉默。
即使趙哥說的話確實長了點,但就這麼睡着……
玩家們的臉色卻在不知不覺間自然了不少——震驚使得他們暫時忘記了恐懼。
趙哥的臉色卻難看起來。在她甜美的睡顏面前,自己剛才一長串鄭重的警醒就顯得十分打臉。
“起來!”
趙哥擰起眉頭,神情顯得分外兇惡。
“你這身板,一看就是來拖後腿的,想讓我們全部給你陪葬?”
經他一提醒,眾人也都回過味來了,看向阮瑩的眼神充滿不善。
很明顯,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遇到鬼只能束手就擒,根本就是個拖油瓶。
逃生遊戲本就生死攸關,人人自危,沒有人會分出一絲可能的生機去保護她過關,何況她明擺着在作死。
“遊戲已經開鍾了,我們是不是要離開休息室,出去看看?”坐在角落的短髮女子忽然站了起來。
格子衣男惡狠狠地瞪了阮瑩一眼,搶先說道:“我們走,把她拋下吧。”
沒有人立刻回答。但他們的眼神大部分都流露出贊同,可能只是礙於殘存的道德無法把“好”字說出口。
阮瑩此刻終於從桌子上抬起頭來。她團起右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睡眼惺忪。
“抱歉。”
聲音清甜悅耳,帶着剛剛睡醒后的一絲尾音,軟綿綿的,任誰聽了怒火都膨脹不起來。
氣氛便在不經意間緩和了些許。
“空氣太悶熱了,我又很困,就忍不住睡過去了。”
阮瑩的目光中滿是歉意。
雖然她不在意是否復活,更不在意這個遊戲,但在別人說話的時候睡過去,確實顯得很不尊重。
她於是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企圖將窗打開透透風,吹走困意。
但是窗戶只堪堪打開了一條縫,她居然就推不動了。
“咦?”
阮瑩知道自己體弱,窗戶太緊了推不開也是有可能的,於是轉向其他人:“誰能幫我開一下窗戶啊?”
“沒事找事。”趙哥皺眉罵道,神情頗顯凶神惡煞。
“我來吧。”
那個眼鏡恤男立刻走了過來,伸手扶住窗框,用力向一邊推去。
然而,玻璃窗紋絲未動。
他愣了一下,雙手扳在玻璃的邊框上,傾着身子更用力地去推,卻怎麼也推不動分毫。
窗戶依然只開着一道縫隙。陽光直射在他因用力而發白的指節上,竟顯出一片靜止的死氣。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襯衫男立刻反應過來,臉上剛恢復的血色也褪去了。
“推不開?”
趙哥皺了皺眉,收斂了自己不耐煩的神情,臉色當即變得慎重:“我看看。”
他走到後面的一扇窗戶前,拉下月牙鎖,推開玻璃窗。
推到一半,他也推不動了,窗戶依然只能被打開一條縫隙,寬窄和先前那扇一模一樣。
他沉下了臉。
眾人心裏本來就毛毛的,又見窗戶如此詭異,連趙哥都臉色沉重,更覺得渾身發涼,血液都似凝住了。
“有鬼……”
眼鏡恤男看向窗戶的眼神漸漸變得閃爍而渙散。
那兩字一出,其餘眾人都渾身一個顫慄。
“不用緊張。”
阮瑩忽然打破沉默:“我大概知道了。”
她指着窗戶底部凹陷下去的軌道。
“供窗戶移動的渠軌是上了金屬棒作為阻攔的。所以推不開很正常,不是有鬼。”
是這樣?
仔細想想,確有這個可能。有些裝不起防盜窗的人家會在窗戶的軌道上卡一些阻礙物,這樣窗打不開,小孩子不會掉下去,也算是挺常見的辦法了。
眾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眼鏡恤男離得近,連忙湊上前去,看明白后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大口喘了兩下:“我也太膽小了,剛才真是自己嚇自己。”
格子衣男剛才也被嚇到了,聽恤男一說更覺得臊得慌。他這才正眼看了阮瑩兩眼,目光有些複雜。
趙哥從盯着窗戶軌道的姿勢中抬起頭來。他微微眯起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精光。
線索來了。
“學校在高層樓裝這種安全防護的卡槽,只能是為了防止學生跳樓。”他說的很篤定。
跳樓。
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沉。這很可能就是這個校園變成靈異事件發生地的根本源頭。
“待會兒每個人分工去探查這種不能完全推開的窗戶,從幾樓開始有,封鎖程度是否一樣,是統一的安全預防還是已經……”
趙哥不愧是老玩家,立刻冷靜下來,把想到的事無縫銜接地安排給各個玩家。
“打擾一下,”阮瑩忽然打斷道,“可能不需要這樣。”
趙哥從來沒有被新人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權威過,對她的容忍度顯然已經為負。
“你懂個屁,閉嘴。”
阮瑩眨了眨眼,沒有說下去。
她很無所謂的從口袋裏摸出了一顆棉花糖,輕輕撕開,慢悠悠吃着。
襯衣男顯然覺得趙哥這樣太過武斷,但他動了動嘴唇,終於沒有說話。
短髮女子微微皺眉,顯然也頗為不平:“你雖然是老玩家,我們也不一定非要聽你的吧。”
趙哥冷笑一聲,臉上透出幾分倨傲與兇狠。
“呵。沒有技能,沒有道具,屁都沒有的新人,我圖你們什麼?當然可以不聽的我話,到時候死的很慘,可別怪不提醒。”
阮瑩把棉花糖吃完了,細細感受那蕩漾在唇齒尖的一餘甜味。
她有點睏倦的垂下眼眸,最終輕輕嘆了一口氣。
“但你們不聽我說話,不用‘到時候"就會死得很慘。”
她說的很鄭重,只是語氣無法控制的帶着些令人感到受輕漫的倦意。
阮瑩為自己軟綿綿勝似撒嬌的聲音感到有點兒懊惱,乾脆站起身來說,以防自己再次睡着。
“跳樓的人已經成為鬼魂了,而且定期出沒校園,她是從某間教室的最後一扇窗戶里跳下去的。”
所有人都渾身一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格子衣男下意識的質問:“你怎麼知道?”
阮瑩眨眨眼,示意他們去看窗戶。
“窗戶和窗戶軌道上的安全卡槽是先後完成的,因為材料的新陳和顏色等規格都明顯不是同一批。”
“時間有先後,是因為學校在亡羊補牢。說明學校已經有至少一個學生跳樓了。”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由不得眾人不信。
“卡槽上有兩個阻攔位點,一個在1/3處,另一個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
阮瑩又撕開一顆棉花糖,放入口中含着。
“1/3的卡槽位置所對應的開窗大小足以攔住一個正常學生的軀體了,通風性也比較好。”
“這種情況下,學校為何後來又要大費周章的再裝一個如此極端的阻攔位置呢?”
阮瑩感受到棉花糖的甜意化入口中,便停下說話,輕輕咬了一口。
“這麼狹小的縫,顯然不是阻止人通過的……”
“學校是在防什麼髒東西。”
此刻窗開着……
“這四扇窗戶里,最後一扇窗是全部封死的。”
窗縫中露出几絲風,輕得察覺不到,卻捋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趙哥此刻也有點坐不住了,霍的站起身來。
“還有一件挺棘手的事。”
眾人被信息量極大的這段話所衝擊,腦海不斷嗡鳴,此刻早就是弦上之箭了,等聽到“棘手”二字不由的都是心裏一跳。
阮瑩微微抿唇,顯得頗為苦惱。
“我的棉花糖快吃完了,誰能陪我去學校的小賣部再買一袋啊?”
“……”
眾玩家不由自主的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趙哥之前大放厥詞,說她是只會拖隊友後腿的廢物,被狠狠的打了臉,這會兒終於想抓住機會找回場子了。
他用看幼兒園傻子的眼神看着阮瑩,嗤笑了一聲:“你說的棘手的事,就是這個?”
“嗯。”
阮瑩的神情顯得很自然,彷彿完全意識不到在逃生遊戲裏做這種事的荒誕。
“……”
出乎眾人意料,趙哥沒再勸阻,只是很冷漠的說道:“那你自己去吧。”
這種不好拿捏的新人……
趙哥的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趙哥是隊伍里唯一的老玩家,他都這麼表態了,其他人當然不可能會陪阮瑩買糖。
“那好吧。”
阮瑩向他們微微一笑以示告別,便往休息室門口走去。
她其實很高興能一個人。又安靜自在,又可以隨意的划水,而不用對隊友感到愧疚。
甜甜的棉花可比玩逃生遊戲有吸引力多啦!
摸上門把手時,阮瑩忽然想起開着的窗,心中一跳。
“你們最好小心……”
然而,話未說完。
忽然間,四面八方都響起同一種聲音,遠近交迭,尖銳而悠揚。
“鈴,鈴,鈴……”
那是一陣歡快的鈴聲,卻被破舊的喇叭擴音出了滋滋啦啦的扭曲感,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下課啦,老師,您辛苦啦……”
趙哥餘光一掃,忽然瞥見了什麼東西,瞳孔猛的放大。
“快跑!”
兩隻佈滿黑紫色的血痂的手從外面扒上了窗框。
不,那已經不能稱為手了手指根本分辨不清,只是一團殘缺而破敗的肉糊,滴滴嗒嗒地淌着血。
有什麼東西在肉糊下晃晃悠悠,因為用力向窗內扒拉而蕩來蕩去,搖搖欲墜。
那是一節折斷了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