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百茶不得解
十歲的孩子能懂什麼?她懂個冬瓜皮!
容憐眼瞧柳碧楚將身子往席銘懷裏扭,眼睛淚汪汪的,隨時會滴出水來,嘴裏含着的飲料流進呼吸道差點沒嗆死自己。
“叔叔。”
礙於容憐的面子,席銘也要照顧好柳碧楚。他俯身,柳碧楚少其他正常孩子半個頭。
躲角落裏如瓷偶般眨巴,嬰兒肥的小臉托出她波光粼粼的眼睛,叫人不禁想捏一把。
“容憐帶來的孩子?你叫什麼柳……”
“柳碧楚。”
柳碧楚珠字吐出,字正腔圓。
嬌糯的嗓音卻令容憐渾身寒顫,倒吸一口氣。
小女孩沒變聲之前的音色自然嗲聲嗲氣的,可柳碧楚的聲音無論怎麼想都是小夾子音,壓緊嗓子發出來的,可愛二字委實蓋不到柳碧楚身上。
容憐聽柳碧楚一陣接連一陣的作聲,蹙起眉頭。
頭疼,還有點,反胃。
前世吃過的餿飯搓成團,堵住她的喉嚨,如鯁在喉。
縱使她綠茶見慣每日當飯,頭次見到熱乎的低齡綠茶,抗不住折騰。
柳碧楚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哎呀。”
柳碧楚雙腿突然被卸了筋的模樣,膝蓋下墜,身體前傾。巧妙地摔倒在席銘懷裏,小手握大手,猛龍望白兔。
“對不起叔叔,碧楚不是故意的。碧楚會照顧好自己,您先去陪阿姨吧。”
瞧瞧這話。
容憐腦海里頓時冒出句音頻:giegie你女朋友要是知道我倆抱在一起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柳碧楚明擺心懷鬼胎,孟琳琳怎會有這種朋友?短短三小時,主線劇情她一踩一個準。
席銘扶柳碧楚起來,避免過度接觸,而衣角再次被憐人兒抓住。
柳碧楚鐵心要席銘多陪她會兒,大概意思:她初來乍到,四周全是生面孔不敢隨便按性子辦事,別提多怕了。您不會狠心丟我一個人吧?
話里話外,又落了容憐不是。
帶她來還是錯誤?
容憐直到現在都沒碰過席銘分毫,小丫頭片子輕而易舉的抱上了?
她端起酒杯悶頭灌了大口酒水,凝視對面的倆人意味深長。
柳,碧,楚?
碧楚……
柳,bitch。
真是巧合。
容憐旋身,藉著酒勁打算棒打鴛鴦。前腳還沒邁出,後方圍來人群將她包個水泄不通,晃眼一看頭壓頭人擠人,數不清的席家親戚。
“容憐,快來叫人吶。”
“這你大姑夫,小舅母,大姨媽,三姨奶奶,四姑奶奶……”
她在劇情貼士里翻閱過,容憐被眾家長內定為席銘妻子。以這形勢來看,不問候完斷是不會放她走。
於是硬着頭皮,容憐把里裡外外三圈的長輩都問候了個遍。
做郁清的時候她就特別不擅長和長輩相處,距離上次母親以死相逼趕她見長輩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六年。
現在面臨少說三十位長輩的場面,她兩眼發昏恨不得挖地洞把自己埋了,圖個清凈。
而不遠處同樣道路受阻男人那邊的人流量明顯比她多幾倍,依舊遊刃有餘交談甚歡。再看看自己,女主光環壓根不存在,竟遭男配秒殺。
大家都是成年人,為何你要獨秀?
“鬼畜男。”
容憐嘀咕。
“憐憐你說什麼?奶奶耳背。”
“沒什麼的,大姑奶奶請坐。”
她抽出椅子,扶大姑奶奶坐下,轉之招招手把孟琳琳叫來。翻動皮包,掏出兩百塊錢交到孟琳琳手裏。
“你好好和碧楚玩,我照顧不到你們。”
其實柳碧楚活着死了和她毫無干係,怕就怕柳碧楚趁她不在使么蛾子。
她向孟琳琳瘋狂使了使眼色,江湖救急,快救救你姐。好歹姐妹三小時,不會這點小忙不幫吧?我的好妹妹。
孟琳琳盯着容憐,撐着桌子緩緩把嘴裏的蛋撻咽下去,掏出手機似乎準備撥打什麼號碼,慢條斯理地回道。
“姐,咱眼睛有病得治,千萬不要放棄治療。”
“?”
“準備好了。”
孟琳琳晃動手機:120。
容憐:那我走?
確定指望不上孟琳琳,容憐放棄拚死掙扎。任席家老輩催東問西,夾在七大姑八大姨中間面若死灰,笑容弧度卡在固定角度。
大姑奶奶握住她的右手。
“憐憐啊,別怪奶奶話多。你和席銘都不小啦,打算啥時候扯證呀?”
四姨母挽住她的左胳膊。
“小憐,席銘我從小看到大,挺不錯的大小夥子,就差一個媳婦。你看……”
橫豎眾親戚要他們儘早結婚,一年抱倆,兩年抱仨,三年抱一串。只管生,奶孩子交給席家親戚,保證生龍活虎。
她是不是席銘未來媳婦說不清楚,但席銘絕對有貓膩。
什麼忠犬人設,放他娘的鑽石羅圈屁!
幾分鐘後人流鬆散些。
“憐憐,按輩分這位你要叫叔叔。”
容憐順大姑奶奶手指的地方看去,迎面端酒走來的正裝男人越看越眼熟。
他?剛剛的鬼畜交際花?
男人長相個頭和席銘差不太多,仔細琢磨要比席銘更勝一籌。
白潤的肌膚緊緻細膩,毛孔幾乎隱形,光滑得不像話。窗邊折射的光灑到他臉邊,輪廓金燦發光。
雖是亞洲人的骨像,但眉眼遠超西方神姿。纖長密集的睫毛撲閃,下方的鷹眼如撒蠱毒,曈里倒映的模糊影子和眼角的朱紅淚痣融為一線。
黃金身材比例,西裝筆挺。天生泛棕的髮絲散漫后梳,掉落額尖的碎發添足了慵懶浪漫。
迷,太迷。
男人鼻樑上微架金絲框眼鏡,單指一推盡顯妖媚氣質,活生張小說中斯文敗類的臉。
謫仙二字放他身上不為過,論女人都不及他的誘態。
若席銘是白狼,他叔叔絕對是九尾魅狐。
容憐愣神,好像在這人面前,連席銘都算不了什麼。
“您好,在下傅瀲。”
低沉嗓音從頭頂傳來,容憐慢半拍笑笑。叔叔這話,她叫不出口,百善孝為先,索性加了個姓氏。
“傅叔好。”
周圍人說過,傅瀲最多大席銘半歲。
等容憐意識到問題所在,傅瀲的客套笑容收幾分,面肌抬起咧嘴嗤笑。不同之前僵硬的冰冷,現在才是有活人氣息的妖惑容顏。
傅叔?有點意思。
容憐挪不開眼睛,假如他是男主,那可是光宗耀祖大喜事。
問候完容憐邊的長輩,傅瀲趕赴下一個場地。而容憐感覺方才傅瀲站的地方,仍存有他的溫度。
男人見到他,也會把持不住吧。
容憐心想,回到坐席發獃,無心在意柳碧楚。愛誰誰愛誰誰,她只想見傅瀲。
然轉念一想,剛剛稱得上精神出軌嗎?
前後事件聯繫起來,容憐確認了一件事:柳碧楚不是啥好狗。
名如其人,柳bitch。
小妮子身體不大胃口倒不小。
容憐發誓,柳碧楚膽敢再陰陽怪氣茶精顯靈。
看勞資不撕爛她的嘴!
此時的柳碧楚縮在角落裏和席銘聊得其樂融融,瞪着烏溜溜的眼睛撒嬌賣萌。
小丫頭一口一個“叔叔”怪親昵。
旁人不懂的真覺得柳碧楚是席銘某位遠方侄女。事實,柳碧楚正背着容憐單方面宣佈席銘是她的所有物。
容憐那老女人,哪點比得上她,也就多了兩坨脂肪,她過幾年也能有。
沒多久,容憐同人流轉移陣地,從人群中擠出來主動攬過席銘的手臂。肩膀反覆蹭動席銘,席銘驚訝容憐何時對他如此親切了。倒不算壞事,很快他便適應容憐反常的熱情。
容憐挑眉,故意學柳碧楚喚叔叔的勁兒粘着席銘。
“親愛的,不好意思今天帶外人來家宴。碧楚父母不疼形單影隻,我見她可憐,碧楚妹妹……”
容憐笑眯眯,“拜託你教教姐姐該如何做才能像你一樣討人喜歡。”
柳碧楚唇起一半,容憐眸光幽凄似把勾子,卷翹睫毛在下眼瞼投一彎瑩光。
“唉,你父母。”
“席銘,沒人愛的碧楚好可憐啊。碧楚來,別怕。姐姐會疼你的。人是鐵飯是鋼,吃飯不自卑。”
柳碧楚狠瞪眼容憐,跟在席銘屁股後面又另副乖巧模樣。
狐狸精。
柳碧楚走到桌席邊,本要坐席銘旁邊展示她的珍藏茶技,難料容憐上輩子就靠鬥茶出圈。
“呀,碧楚對不起啊,我們這邊是親屬圈你可以坐旁邊的散桌呢。”
容憐驚呼,抱席銘手臂更緊。弦外之音:你不配和我同桌。
柳碧楚咬牙,憋着火。
“讓阿姨坐吧,叔叔我沒事。”
容憐二十三歲,自己死前也才二十二歲芳齡,居然叫她阿姨?
“親愛的,你看這道菜好像……”
容憐頓頓,
“碧,池誒。”
她着重咬中碧字。
憑柳碧楚心高氣傲的德行,她稍占風頭全往柳碧楚心頭扎。柳碧楚越是不甘,越證明她有鬼。
不懂人情世故也好,有心禍害也罷。
想上位?痴心妄想。
途中容憐老覺得隔壁有人在放冷箭,女人的嫉妒果然不同凡響。
在柳碧楚眼裏這頓飯吃的並不愉快,容憐和席銘互相夾菜逗樂的恩愛夫妻戲碼,並不是她一開始就要的。
飯後,容憐挽着席銘離席與賓客寒暄片刻,偏偏坐在柳碧楚的位置。
她今日夠得意威風。
什麼柳碧楚牌洞庭春,啥也不是。
但當她從椅子上起來時總感覺怪怪的。
後方隱約有道聲音響起:
“姑娘,你屁股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