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緣劇本來相會

我必須提一下和老哥——真多恩醫生的相會。

時間往回倒倒，當時管家蒂姆非要讓我給屍體包紮傷口，我一怒之下開門離開，我是不會真的給小康康包紮傷口的，畢竟意義不大，人死不能復生，當然，如果人死而復生將會開啟新的故事線，到時我絕對會去採訪一下小康康，畢竟沒有人能夠告訴別人自己的死亡是什麼滋味；站在我的立場上，不管康斯坦丁是自殺還是他殺，追兇都是警察的事，跟我這個醫生……哦不……是跟我這個膽子一點也不大的普通人無關；我剛來沒多久，而且唯一覺得有點意思的小康康就迎來了他的必死之局，其他人我還來不及多打交道，我也不想打交道，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我的當務之急就是怎麼回到21世紀z國h島我的真正的人生軌道上來——於是，趁着一堆人正或真或假慨嘆小康康的死亡，我去四處找找，看能不能觸發什麼新的任務，有沒有可能遇到什麼新的劇中人物。

走廊盡頭的房間的門吸引了我的目光，門上有什麼圖案，若隱若現，節奏像有呼吸的指向標，看不真切，但這肯定不是我的問題，我不近視，就算多恩醫生近視，現在我眼前還架着副眼鏡呢……我壯了壯膽，告訴自己，就算遭遇什麼不測，說不定也就回去了，來都來了，這一看就有故事，別慌，要堅強。而且，剛離開的那間屋子裏的人，比鬼怪可怕多了！

這應該是一幅……畫，一隻烏鴉站在一個盛有葡萄的碗上，嘴裏銜着一顆葡萄，葡萄葉從碗裏延伸出到藍頭鴉的身後，它看起來就像多了一雙翅膀，看不清楚的原因在於，整幅畫都籠罩在暗影中，就好像有人給畫作打了一層膜。19世紀末應該也不流行貼膜技術吧？

等等，這和莎拉·西爾塔拉在2014年完成的畫作《夜訪》簡直一模一樣，我大二曾在mm美術館（一個小眾商業美術館）實習過，協助做展品詞條時曾見過這幅畫，唯一不同的是，莎拉的畫裏是藍頭鴉、碗是白瓷碗，我用手輕輕摩挲門臉兒，琢磨着要不要找個東西看能不能揭開這層膜。

一切都如此奇怪，我又不是師哥那樣的學霸，但這裏的很多潛不潛在的象徵意象我都有印象，叫得出名字，契洪特的劇本里沒有的東西我也很熟悉，老闆娘還在第一次見我時說什麼來着：“歡迎回來。”但是，我又不屬於這裏，我叫予皓，某外國語言文學專業畢業，有愛我的家人、朋友，目前單身，也曾有過愛人，工作與本專業無關，但還算體面，這次休年假來h島度假，不慎扎進一個19世紀末的劇本中來，正在苦苦找尋出口想回到我真正的生活中來……難道……我一直屬於這裏，我就是多恩醫生？不能啊，《夜訪》可是2014年完成的，至少證明我確實從21世紀，如果我是多恩醫生，那我為什麼缺失了所有關於多恩醫生的記憶？

我一個人胡思亂想，壓根沒有注意到門上那隻不知道到底什麼顏色的鳥的右眼裏出現了一個白點，門突然開了，嚇得不禁我跳了一跳。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小康康真的死而復生了？第二反應是小康康的前女友娜拉還沒走？沒有第三個反應。我哆哆嗦嗦地猛地一拉門，這種時刻就是要快，是人是神是鬼，給我個痛快！

一個戴着圓頂禮貌的紳士模樣的中年男子轉過身來，他手裏拿着煙斗，沖我點了點頭。這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即使被金邊眼鏡遮擋，但你能看出來，他暗藍色的眼睛非常好看，這種好看就像本來作為《黑客帝國4》的老粉抱着吐槽的心進入電影院，結果看到藍色眼睛的新版史密斯，你真的不想吐槽，即使我是個男人，也無法吐槽！因為經常皺眉擠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即使沒有生氣，也會顯得很嚴厲。頭髮帶點自來卷。鬍子卻是絡腮鬍，這要是把鬍子剃了肯定更有魅力。啊……等等……這人不是……契洪特嘛！！！世界級劇本大家，我絕對不可能認錯人！主要是他的照片於後世而言都是黑白照，誰知道他的眼睛這麼藍！！！老契是個美男子，就算我不喜歡他的劇本也承認他確實長得相貌堂堂，從年輕到……等等，老契40歲就因重病離世了，這人看起來更老一點，而且老契從來不戴眼鏡。

“打擾了，您是……”如果他真是老契，我……我一定就近找卷羊皮紙找他簽名！！！別嘲笑我，舉個例子，前面有人排隊，因為有名人在簽售，我相信，如果不需要付出太多代價，至少有一半的人，會在並不認識或認識但無感/不喜歡這個所謂名人的限定條件下，做相同的事——主動選擇去排隊要簽名，愛湊熱鬧就是人性。更何況，至少我還確實讀過他的作品！

“我是你，也不是你。”

這是……說了句廢話么？！

“我知道你覺得我說了句無用的話，我想說的是，在劇本中，我是多恩醫生，但也有其他身份，我知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契洪特，我不承認，也不否認，因為如你所想，他在40歲就離開了，而我已經年過半百，我確實代表一部分他的意志，但我在這裏，是為了等你回來。我知道你想說你來自21世紀，但是，我能在這裏遇見你，就說明不管是19世紀、20世紀還是21世紀，其實都與我們的相遇無關。”

哎，把我繞進去了，老哥，你知道我哲學學得其實也很一般，學位考試就有哲學，當時我和外教老太太硬聊了30多分鐘才換來那個珍貴的4分（滿分5分），真的搞不明白。

“你知道，其實我們不需要張嘴說話也能相互理解，我知道你學不懂哲學，事實上有多人敢說自己懂哲學呢……”

這怎麼可能……哎，對啊，從進門后就感覺被他看透，而且他扯了那麼多話嘴唇實際上沒有動過，剛才還以為是屋裏太暗。

“也就是說，我現在聽到的就是您的心裏話，這怎麼可能呢，一個人腦海里怎麼可能不充斥着噪音呢，比如說我的腦子裏每天都充斥着各種聲音，我可以在跟同事說話的時候一邊想着項目一邊想着中午去吃的東西一邊想着下班后做的事情。”我試了試不開口說話的表達藝術，果然輕鬆了很多。

“因為人跟人是不一樣的，那你們21世紀的生活舉例可能會更簡單點，比如有的人追劇，他/她只喜歡兩三種類型，其他類型一概不看，久而久之，系統會自動推送這些類型給他/她，到最後會只給他/她推送這類型的劇，然後他/她就失去了了解更多劇目的可能性；而有的人他/她喜歡的類型有很多，他/她不固化自己的喜好，當然也不固化自己的生活，雖然看起來這類人好像三分鐘熱度，什麼都想嘗試。”

“了不起，老哥，你連追劇這詞兒都會！！！行吧，就當你在誇我了……那也就是說，老哥你的追劇的類型只有一個？那是什麼？”

“我既是多恩醫生，再被你佔據身體之後我就不再是了，我就是一個旁觀者，用你們的話說，你既可以把我當作外掛來用，也可以把我當成劇本中的提詞器……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你只是不記得了。你能來到這裏，一定是你應該來到這裏。”

“老哥你的話對我來說有點難懂，但這不重要，我有疑問，希望老哥如實地回答我：老哥，康斯坦丁不是自殺吧，老哥你不是兇手吧？雖然這麼問顯得有點傻，但老哥你竟然能看透我，也應該知道我一定要問，我瞞不了你。”

“不……是……”

我不是第一次來？別騙我，我記憶力可好了，和之前提過的未雨綢繆帶把傘一樣，是我屈指可數的幾個好毛病之一，行吧，無所謂了，只要老哥你不是兇手，我第幾次來都無妨，懶得反駁你！

“那……老哥……接下來我要怎麼做才能回去？既然是提詞器和外掛，不如提示我一下。”我可算終於找到可問的人了。

“找出誰是兇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找，我可以把你從哪兒來給你送回哪兒去，但相信我，不出多久，你還會再回來，還會再見到我，還會把該經歷的經歷一遍。”

死循環啊，那小康康得經歷多少次忌日快樂？算了吧，我對誰是兇手其實不敢興趣，但既然有老哥這個外掛，不用一下豈不浪費，和我很多喜歡死撐着的朋友來說，借力打力一直是我信奉的圭臬之一。

“可是老哥，你也知道，我對誰是兇手不敢興趣，也不是真的醫生，既然老哥你也算是多恩醫生，那我現在能不能使用外掛功能，我就在這兒等着，找到了告訴我一聲，我知道答案不就能通關了？”

“恐怕沒有你想得那麼輕鬆，因為，我說了，從你佔用多恩醫生的身體開始，我就已經不是多恩醫生了，我現在就像一個只有你能看到的幻影，我們可以交流無礙，但他們，能看到的只有你。”

我從一開始進入劇本后說實話就沒照過鏡子也沒敢照鏡子，畢竟我還不到三十歲，卻要從鏡中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面孔，我知道是人都會老，但說實話，我還沒有做好老的心理建設。

“那就這樣，老哥你現在幫我推動一下劇本，以我的本事，可是看不太出來絲毫的蛛絲馬跡，剛才康斯坦丁躺在那裏，我光顧着吐了，既然他們看不到你，那咱們正好一起再去看看他，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老哥，靠你了，到時候，你主導，我複述！合作愉快！”

……

真假多恩開門回來，假多恩捲起袖子，糾結了一會，然後想，演就演，瞧好吧您嘞！真多恩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插敘到此為止，回到：時鐘敲了十下，誰是兇手呢？一起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