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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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玉清對一切都有了大致的窺見,但也沒想到自個兒侍奉的正主,最近皇城裏議論紛紛的中心人物,就這麼昏死了兩天才悠悠轉醒。

作為她的貼身婢女,玉清除了被東宮的一眾老道的嬤嬤們指揮的團團轉外,也不得已聽着不請自來的貴主們半是盤問半是訓誡的話,一日裏總要反反覆復的跪,綁在膝蓋上的墊子也似乎不大有用了。

這是太子妃給的宮女東柳悄悄給的,這個八歲長於皇城的女子,對於細枝末節總是很是在意,早在她跟在太子妃步輦后時,從她似有停滯的步伐上明白了她的難處。

“姑娘啊,你若是再不醒,崔家姑娘身患惡疾不久於人世的謠言也將沒幾日就出來了。”玉清邊為她擦拭手,邊輕聲道:“便是不要嫁給太子三皇子這些鑲着金玉的人物,我們也總是要嫁上一回的,你若是一直這麼躺着,太后要人給你換上嫁衣,抬入了東宮或是三皇子府,連個婚典都瞧不見。”

崔綰沒個動靜,閉上眼睛睡着的模樣,可與平時裝瘋賣傻,神神叨叨的樣子招人喜歡多了。

她前頭十年瞧着的主子,也是如她一樣,只有在睡着的時候,才能有那麼一點兒,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天真安逸。

她第一次走出兄長為她圈出的宅院,就踏入這樣人心詭譎的地界。

幸與不幸,空口白話,總是徒然。

“太后駕到—”太監尖利的嗓音穿過幾層門,依然清晰的傳入玉清的耳中。

門隨即打開,玉清捏着帕子,伏拜於一側。

素色的裙擺覆地,顏色雖淺,卻是極其名貴的緞子,綉上了繁複的圖案。

這是郭太后。

郭太后自然不會理會她,玉清也早已習慣如一個隱形人一般在旁邊,閉好她的嘴巴。

“崔氏女。”郭太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波瀾不起,“不管你如今是真昏還是假寐,便是個活死人,哀家也照樣用的順手。”

玉清心中嘆息,太後娘娘,你怎的如此霸道。

“一日為世家女,終身不可脫。崔氏沒有長輩,把你和你哥哥如今弄得不成樣子,這是世事弄人,造化使然。而如今既然崔子淮是東宮的人,有朝一日東宮登位,自然是風光少不了他的,尊貴也少不了崔家的。崔家榮辱皆繫於他一人,可終歸是道阻且長,來日不計。女子在這世道本就不易,你若要想要個好前程,又或是為你哥哥在太子面前多幾分信任看重,你便自己好好想想吧。”太后頓了頓,道:“崔家侍女。”

“奴婢在。”玉清繼續道,“奴會在姑娘醒來后一字不差的轉述於她,請太後娘娘放心。”

太后似乎是滿意了,轉身走了,留下了成箱的好藥材並一隊報藥材名的太監。

玉清聽着這些個令人驚心的珍貴的藥材的名字,算是對郭太后的決心有了深刻的認識。

送走一眾人,玉清終於把壓在心中的那一口氣嘆出來。

“收了這麼些個好東西,你怎麼也不替我高興高興?”女子散漫的聲音響起。

玉清轉身,便見崔綰自己爬起來倚靠在床頭,精神頭好的不行。

“有拿有還,姑娘心裏比玉清明白。”

“我自然是知道的。”崔綰的聲音里沒有情緒。

“姑娘究竟是怎麼了?兩日不醒,這也太久了。”玉清貼身照顧她,自然知道她這兩日的昏睡是真的。

崔綰有些不自在起來,答非所問,“還不是方才太后一來,那通報的聲兒鑽我耳朵里,把我給活生生弄醒的。”

玉清才不跟着她的話走,道:“姑娘,太醫們說了,不可諱疾忌醫,若是姑娘有什麼暗地裏的毛病,便是說出來也無妨。宮裏的大夫,嘴很是牢靠的。”

“玉清!”崔綰羞憤道:“你且住嘴!”哥哥怎麼喜歡這麼個嘴上不放人的女人。

玉清很乖,打住了話。

崔綰惱恨的盯着她,知道她哪有真的怎麼乖順,字字句句都是要記在腦子裏的,回頭和哥哥好上了,還不得挨一頓回馬槍的數落。

“只不過是–”崔綰下意識咬了咬牙,沒好氣道:“這葯我在牙齒里藏了兩份,那時用錯了力,一下子破了兩粒。”

藥效加倍,可不是長睡不起的結果,是以任憑太醫們怎麼瞧,從脈相里也是看不出的。

玉清久久無語。

崔綰自覺丟臉,從方才太監報的藥名里隨便說了個,道:“去把那玩意給我做了,我現在是大病初癒,那便要有個大病初癒的樣子。”

“曉得了。”玉清若有所思:“姑娘不必為此臉紅,牙口好不是什麼壞事。”

崔綰拿枕頭丟她:“你姑娘我餓了,快去!”

“玉清這就去。”玉清接了枕頭,放在一邊。

東宮是太子的宮室,又置有一眾用來給太子姬妾的大大小小的寢房,不越過當今君父的規制,又有僅次於這一人之下的尊貴華美。

玉清在來的第一日就隨着宮女去過太醫署,崔綰這幾日沒少被灌藥,還是詢問好那味藥材是否有相剋才好。

東宮很冷清,與郭太后宮裏成群的宮女太監不同,一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出沒,見到的人也是巡邏的老太監和上了年紀的嬤嬤。

這與京中太子孤僻冷漠的傳言不謀而合。

出了東宮,行至宮道,玉清突然看見一群人行來,步輦上的人瞧着尊貴非凡。

她隨着旁邊的宮女一道低頭行禮,在車隊過了后便走了。

“娘娘?”大宮女喚着步輦上的人。

那人正轉頭看向後面,只見到宮人們離去的背影,分不清哪個才是她剛才看見的。

她轉回頭,擺手道:“無妨,許是本宮今日累了。”

大宮女立馬道:“奴婢今晚為娘娘準備湯浴,為您解乏。”

“你安排吧。”許皇后道,隨即她沒有說話,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宮女試探道:“娘娘,可是要奴婢把剛才是宮女們帶回來。”

許皇后搖頭,道:“只是被今日的日頭晃了一眼,想到了故人罷了。”

這世上會有許多人,只是再也不會有那個人了。

早在數年前,早在她做皇后之前,就已經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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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覓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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