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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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不要,”崔綰沒動,只道:“若人人都不願求,自然便說這是求不得。憑什麼都叫世人說了算?便是南牆,若不去撞,怎知不能破出一條生路。”她伸出一隻手,按住了素帕。

玉清退開手,手指蜷縮進掌心,掩飾自己微顫的指尖。

崔綰按了一下眼睛,把素帕攥進手心,仰起頭,道:“我明白我心中最看重的,權衡利弊,算計拿捏,我做的比不過浸淫在朝堂多年的那些個老油子,但保全己身,尚有餘存。”

紅豆拿手指摳着地,不說話裝死。

這崔家姑娘莫不是前世做了戲台上的名角兒,怎的突然就唱上了?

玉清忍了忍,把快要彎上去的嘴角拚命扯回去,臉上就出現了似哭非笑的神情。

“姑娘不過是心裏有了個人,怎麼鬧的像是明兒就得上刑場的悲壯來。”玉清道:“話本子好看,但也不能全信了去。”

崔綰瞪她,紅紅的一雙眼,像一隻被惹毛了的白兔子。

“好毒的一張嘴,你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毛病都是誰慣的,放我這院子裏,你且死上個千百回再說。”

“姑娘這是認了自個兒心裏有人了?”

“你,閉,嘴!”崔綰側開腦袋,道:“我早已經是別人算計里的新嫁娘,你不要再提起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用力道:“一個字都不許再講。”

玉清沒說話,心中卻替崔綰把“別人”二字安上了實實在在的姓氏。

宇文。

大峪國姓。

“哪個?”崔子淮心知肚明,卻還是問道。

太子今日身着常服,與崔子淮約在了茶樓,雅居之內,只他們二人,一牆之隔之外,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他抿一口茶水,道:“三弟。”

三皇子,宇文成冽。

崔子淮指腹慢慢的摩挲着杯壁,太子瞥了一眼,覺着那力道幾乎是要把杯子捏碎了。

“三弟頑劣,但卻不壞。二弟身有殘疾,我也已經婚娶。你難不成真想父皇納了崔姑娘?”

崔子淮還是不說話。

太子嘆息,道:“父皇對崔家始終放不下心,崔姑娘只能嫁入宇文皇室,才能安了他的心。宗室稀薄,年輕一代更是凋零,你真捨得把妹妹嫁給他們嗎?”

“陛下放不下的不是崔家,是我。”崔子淮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不入仕途,更不為京城裏的人所容,孤身立於世間。順從他,跪拜他,他要壓我便罷了,為何還要扯着我妹妹不放。”

太子自知父皇的偏執來自於最初親政時與士族的爭端,但他從來都左右不了他。

“我知道你不信父皇。”太子道:“但你且信我罷。三弟與崔姑娘,撇去姓氏上的繁雜,會是一段良緣。”

崔子淮背靠上椅背,抱臂而倚,懶懶散散,似笑非笑的看太子,道:“叫我妹妹嫁給東宮太子妃的前情郎,太子殿下真是好做派。”

太子剛喝的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努力咽下去,難得有了一絲惱意,道:“你胡說什麼!”

“都娶進門幾個月了,這點事兒在你們婚嫁前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時至今日,太子殿下莫不是連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好好說話。”太子把茶杯推開,不打算再喝了,道:“不許非議孤。你瞧宇文家的不順眼,別拉上孤才是。”

“殿下護短,我不敢再說了。”崔子淮做了一個禮,算是賠罪,眼裏卻帶着調侃。

世人都說太子清冷,難以親近,殊不知只崔子淮等幾個近臣才知,國事之外,太子的臉皮,着實是薄。

太子有些不自在,硬生生的把話題轉回來,道:“崔姑娘總得嫁出去,你早想好,也能讓我在父皇面前為你周全一二。”

“實在不行,你把崔姑娘送走。養病也好,探親也罷,總之,離了這京城,越遠越好。”

崔子淮搖頭,道:“若是可以,我便不來問你是哪個了。太后明日就要見我妹妹,一旦進宮,便是軟硬皆施,左右都得去選一個。”

“哪個太后?”太子問道。

崔子淮伸出兩個手指頭,道:“兩個。”

“她們怎麼能算到一處去?”太子嘩然,道:“兩宮太后不和數載,如今一齊對崔姑娘下手,可真是奇了。”

太子對這兩位名義上的祖母並沒有什麼敬意,他生母身份不顯,帶着他艱難求存,默默目睹了她們之間一場又一場的是是非非。

“不是謀求,”崔子淮臉色不好,道:“是求去。”

這個去,是嫁去,也是離去。

“三皇子的母族是河東柳氏,賢安太后自然要扶持他,便不願我妹妹嫁去,低了三皇子府的門檻。而承德太后出身寒門,只陛下一個親兒子可依靠,也不要看着柳氏一族翻身,要塞我妹妹嫁去。”

“這可倒好。她們打擂台,倒拉了我妹妹做那挨打的!”

“這倒像她們做的出的事···”太子喃喃道。

可拿一個無辜的姑娘的終身作陪,着實是太荒謬了。

紅豆簪上一朵珠花,崔綰便拿下一朵,抹上胭脂,便挑三揀四的要重來。

虧的紅豆耐磨,磨了個把時辰,才把崔綰好好的裝扮出來。

雲鬢簪花,紅珠墜耳,妝容清淡,唇色微淺,眉眼一低,一副柔弱的閨秀模樣。

崔綰沖她們掩面一笑。

玉清:“····”

紅豆:“····”

“怎麼了?”崔綰挑眉。

紅豆連忙搖頭,玉清本來想說什麼,被紅豆從後面扯了衣角,住了嘴。

“說。”崔綰點了點玉清腦門。

玉清得了話,開了閘門,道:“姑娘這一打扮,正合適唱一出好戲。”

伶人在大峪地位低下,玉清這話可輕可重,而崔綰卻不作計較,手拂過珠串,道:“出門在外,得有一副好麵皮,才能擋得住各路妖魔鬼怪。這宮裏不缺這些,更得要用得好這副麵皮,才能全手全腳的出來。”

玉清低頭一笑,道:“勞累姑娘了。”

紅豆捧出許多帕子,崔綰從裏面挑了一條和今兒衣裳搭的青色帕子,甩了甩它,帶着紅豆和玉清,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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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覓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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