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青梅
玉清滴水不露的把問題又甩給了崔綰。
崔綰忽然笑了出來,道:“不必縮着腦袋,說話板正的,我不過是同你玩笑一場。”
適才繃緊的氣息,瞬間消弭。
玉清垂首,道:“是。”
崔綰留玉清在自己這,憑着一種極其敏銳的感覺。
這九個女孩子裏,哥哥要的,只是這個罷了。
她偏偏要了過來,要和他作對。
不為什麼,就是一時起了捉弄戲耍之心而已。
別的不說,蘇州的姑娘,水做的身子,溫柔的調調,又是一張姣好的面容。難怪他動了心思,她方才見她一眼,便就懂了。
“你這話也太少了吧。”崔綰皺眉,道:“我可不喜歡少言呆板的人。”她又看她頭上也就一條髮帶,連飾物都沒有。
“憊懶。”崔綰看她空落落的髮髻。
“粗糙。“崔綰看她不施粉黛,連眉也不曾修過,眉頭更緊。
“寡淡。”崔綰掃了玉清全身上下,前後都是平平,一錘定音。
玉清:“······”她被崔綰又是盯着又是不時吐出兩個別有深意的字眼,終是不自在的退後一步。
崔綰斜她一眼,玉清頓住動作,乖乖讓自己的新主子挑剔。
剛被嫌棄了話少,玉清想了想,試圖挽回:“姑娘,其實不是我憊懶。只是我沒有,所以問紅豆借了一條····”
“沒有?”崔綰掐斷她的辯解,道:“這可不行。女兒家姿色三分靠底子,七分靠打扮。本姑娘的人,須得能帶得出門才行。既是沒有,待會我叫人給你送些,不許不要,不許藏着,想不明白的想的明白的都自己想。本姑娘氣性大,心眼小,若是不高興了,你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聽明白了嗎?”
“是。”玉清應道。
“姑娘。”紅豆叩門,道:“門房小廝來傳話,說是褚夫人來了,帶了些您愛吃的,來看您。”
聽見“褚夫人”這三個字的時候,崔綰無意識的攥起了袖子邊,察覺玉清的視線,又倏地鬆開。
典型的做賊心虛。玉清在心裏默默道。
方才訓誡婢女的厲害瞬間化為烏有,成了個心虛慌張的小姑娘。
不知是哪家的長輩,能拿得住崔家的嫡姑娘。
“還不快把夫人請過來,別讓她等久了。”崔綰向外頭道。
紅豆自然是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示意院裏的小丫頭去回外院的小廝。
“你退下,不收拾好就別出來我跟前晃。”崔綰敷衍的揮手,道。
玉清走出來的時候被紅豆一把拉過,走得飛快。
玉清踉蹌幾步,險些摔了,無奈道:“紅豆你着急帶我去哪?你若是不在姑娘身旁,誰來服侍姑娘?”
“綠翹姐姐此刻便在外院,她大約正領着褚夫人來,有她在,我缺個一時半刻也無防。”紅豆頭也不回,腳下生風,道:“你若是不去收拾一番,誰能和我一同分個差事?”
玉清笑了笑,道:“這話倒沒錯。”
紅豆嘴上不停,腳下也沒停,拉着她到她倆的屋子裏,把她按在她的梳妝枱前,開了匣子,挑挑揀揀起來。
“若是你不嫌煩,就同我講些我須得知曉的,畢竟要在姑娘旁邊獃著,總要會瞧眼色才好。”玉清看着銅鏡里的自己,道。
紅豆捻過一支銀釵,在她髮髻上比着,道:“我們姑娘的心思是最好猜的,臉上是什麼便是什麼,你不必想太多。要說你須得知曉的,那便從這褚夫人說起吧。”
玉清點頭。
“褚夫人魏氏,娘家世代從醫,在鄉鎮之中開得一處小醫館,從小在葯香里熏染,也能為人瞧些小病小痛,後來嫁給一個鎮上的教書先生,一年後生了一個兒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過得很是不錯。”紅豆說到這,停了停,道:“只是老天爺不開眼。褚先生病故,留下一對孤苦無依的母子。褚先生的雙親具已亡故,且鎮上更無親族宗老幫護,褚夫人不願回娘家被爹娘逼着再嫁,更不想讓孩子寄人籬下,受旁人白眼。於是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在鎮子裏討生計。”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玉清抿了抿唇,道:“褚夫人一個人,要想在世道上立足,何其艱難。”
“誰說不是呢。”紅豆嘆氣,道:“女子寡居本就容易招惹是非,更不要說沒有娘家支持的女子。”
“這些都是前話,後頭你要聽仔細了。八年前啊,姑娘去一處山裏的寺廟求佛,偶然間不慎斷了腿,幸好碰見了在山裏採藥的褚夫人,這才得救。是以才同褚夫人有了往來,至今也時常見上幾面,相談甚歡。”
紅豆講完了,玉清頭上也多了六七樣珠釵,錯落有致,倒也好看。
“就這些?”玉清撫上耳朵上的耳墜,道。
紅豆茫然,道:“多了腦袋不都壓下去了?”
玉清哭笑不得,道:“自然不是這個。我說的是褚夫人。”
“沒了啊。”紅豆摸摸自個腦袋,道。
“八年前姑娘才九歲,便是求佛問道也不會跑去個深山老林,更不會一個人摔斷了腿。奴僕們有幾條命,來抵過姑娘的?”
“還有褚夫人,若是救了命,給了錢財或是營生也便還了恩情。”玉清正色道:“就算是真喜歡,崔家世家之名,哪會和一個普通婦人如此以禮相待。必是有什麼旁的緣故才是。”
她左右瞧着,崔綰可不是什麼溫柔如水,待人一視同仁的菩薩。
紅豆摸了摸鼻子,“呵呵”笑着,道:“你說得沒錯。那年求佛,是姑娘和家主鬧彆扭,一氣之下跑出去散心的。至於對褚夫人的特別之處,也不是只救了命這一個緣由。”她猶豫了一下,低頭悄聲在玉清耳邊講了些話。
“褚夫人是吃過苦,挨過難的人,她也是一個有孩子的母親。我們姑娘她···”這些話到底是崔綰的隱秘的心事,紅豆自是不敢大聲宣揚:“她自小沒了母親,所以對褚夫人格外依戀些。再者,便是褚公子。”
“褚公子?”玉清微微張嘴,彷彿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褚夫人的兒子?姑娘怎麼會與他有干係?內宅里怎麼可能進來男子。”
紅豆捂臉,道:“褚夫人救姑娘的時候,褚公子便在旁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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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人,吃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