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現

“小可！小可！早安！”

這聲音還倒是討人歡喜，只是偶爾顯得過於尖銳，令人不快。這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大早就精神飽滿，真叫人吃不消。

拜託，小可不是你的名字嗎？怎麼能自己跟自己早安呢？劉凡心裏小聲嘀咕着，不過沖其發牢騷也無濟於事，因為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鳥。

是劉凡外公飼養的一隻鸚鵡。

外公說他體型偏小，可能是一隻雌鳥，於是便給它起名“小可”。年齡嗎……估計外公自己都忘了是什麼時候買回來的，只聽沈瑩姨說是外公在花鳥市場一時衝動買回來的。

“早安！小可！早安……”

……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

五點剛過，在這早的不能再早的時間裏，劉凡睜開了眼睛，因為十天的住院生活已經讓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可不管再怎麼說，五點也太早了些。

“至少再睡一小時吧。”劉凡一邊想一邊合上眼，可是睡意竟全無。五分鐘后，便放棄了努力悻悻地從被窩裏爬出來，穿着睡衣朝着洗漱間走去。

“哦？凡凡，咋起來這麼早？”

剛洗刷完出來，就碰上外婆從卧室里出來。她一看見我，就急忙關切的問道：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就是醒了睡不着。”

“那就好，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得早點跟我說。”

“嗯，好啦，醫生都說沒事了，就放心吧。”

劉凡輕輕一笑，對着外婆拍了拍胸口。

隨後，劉凡一邊考慮該如何打發早飯前的時間，一邊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一進門，就聽到了自己的電話鈴聲響起。

誰？在這個時候……

不過這個念頭在劉凡的腦海中轉瞬即逝。因為在這種非常時間打電話的，只有一個人。

“喂，早啊！最近還好吧？”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果然是父親劉強的聲音。

“怎麼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事……今天不是你第一天去學校嗎？我特意打電話來給你鼓鼓勁！”

“啊，嗯，你都知道我住院了。”

“是啊，臭小子，你都不知道打電話給我說一聲，我還是聽你外婆給我說的，不過也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是我的孩子，肯定會遺傳着我堅強的性格哈哈。現在身體怎麼樣？出院後有沒有好好休息？有沒有……”

劉強的聲音忽然斷斷續續起來，聽着有些次啦的電流聲。劉凡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之間信號顯示勉強維持在一格，時有時無。

“喂，聽得見嗎？凡凡？”

“等等，我這裏信號不太好。”

劉凡一邊應着父親的回答，一邊起身走出屋子，來回尋找着信號較好的地方……

“身體還行，不用擔心了。”

“話說回來，你幹嘛這麼早給我打電話？這裏才五點半。”

“因為我在想你去新學校之前，肯定會緊張。再加上大病初癒，就更緊張了。所以今天一定會醒的特別早，我說的對吧？”

“怎麼說呢，這就是你的性格吧。外表堅強，其實內心細膩，這點就像我。”

“好好，這種話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在新的學校一定要好好學習，別總想着玩。”

“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的。”

“對了，替我向外公外婆問聲好。這地方，熱死我了。”

說完，父親便把電話掛上了。劉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準備回到房間，就聽見一旁等候多時的小可放聲高叫道：

“早安！小可！早安……”

劉凡並未加以理會，望着院子裏發獃。

昨晚吃過飯後，劉凡便和沈瑩姨說了會兒話。

“龍城中學的七大怪事，要不要聽？”

明天就是劉凡再度首次去學校的時間。對於這一點，沈瑩姨肯定不會不知道，於是便想起了病房裏的那個約定。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龍城中學的七大怪事不一般吧？”

“嗯……是有這麼說過。”

“怎麼樣，想聽嗎？”沈瑩瑩隔着桌子對劉凡微微一笑。

我內心緊張不已，順着她的話說道：

“呃……嗯。只是一口氣全知道了，就沒多大意思了。”

雖然聽沈瑩姨說著不一般，但劉凡想着估計和那些司空見慣的怪事大同小異。反正知道了也沒壞處，說不定還能當做話題和新同學聊起來拉近關係呢。

“好，那我就告訴你一兩個吧，先給你說說我最早聽說的那個吧。”

“從前，在學校附近有一個養殖場。某天早上，養殖戶發現裏邊養的幾十頭豬一夜之間竟然全部不見了。養殖場的門也遭到了破壞，裏面還留有大量血跡。當時便通知了警方，引起了很大的騷動，但最後一隻都沒有找到，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幹的。但是沒過多久，在龍城中學學校內，不斷有學生看到渾身沾滿血跡的豬散落在地上。”

“這……”

“故事還沒完呢，”沈瑩姨一臉嚴肅的說道，“後來警方提取了兩次的血液樣本，發現了這兩次並不是動物血跡，而是ab型的血液……也就是說，是人血。”

聽到這裏，劉凡不由的“啊”地叫出了聲。

“當時，附近有沒有人受傷或者失蹤呢？”

“完全沒有。”

“……”

“怎麼樣，不可思議吧。”

“嗯，不過與其說是怪事，不如說是個謎團說不定還真有個謎底呢。”

“誰知道呢，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之後，沈瑩姨又按照約定，介紹了幾條“龍城中學的注意事項”：

1、若在學校天台上聽到烏鴉叫聲，返回大樓時應先邁左腳，千萬不能回頭。否則一個月內必定負傷。

2、升到初三之後，千萬不能在學校後門的小坡上玩耍，否則中考必定失利。

這兩條聽起來，多多少少帶一點迷信的色彩。

但是緊隨其後的“第三條”則有點現實意味，與1、2毫不相干。

“班級所做的決定要絕對服從，”沈瑩姨嚴肅的表情絲毫未改，“凡凡，這裏可能和你之前在市裏邊讀的中學不同，你們那裏可能注重個人決定，但是在龍城中學，集體的利益是大於個人的，所以……”

阿姨莫非要說，即使遇見不稱心、自己不想做的事也是兩眼一閉，只要和班級行動一致就行了？不過這樣倒也無所謂。劉凡心裏這樣想着。

劉凡微微低了一下頭，喝了一口水。沈瑩姨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龍城中學注意事項，4、……”

…

“凡凡！”

外婆爽朗的叫聲一下將劉凡從回憶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早晨恬靜的空氣、和煦的陽光，不知不覺就讓人忘記了時間。

“凡凡，吃飯了！”

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了？劉凡抬起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鐘錶：六點五十七分。

“……什麼？我居然發了一個多小時呆…”

“吃飯了，凡凡。趕快去換衣服，準備準備吧。”

“知道了外婆，沈瑩姨呢？”

“剛才就已經出門了。”

“這麼早？”

“是啊，她對待工作可認真了。”

劉凡回到了房間，拿起了地上的手機，離開了卧室。

此時，安靜了許久的那隻鸚鵡，卻突然高聲尖叫道：

“為什麼！瑩瑩！為什麼！”

……

初三4班的班主任叫周澤木，是一位溫文爾雅中透漏着幾分怯弱的中年男性，負責教的科目是語文。

劉凡走進辦公室，簡單打完招呼后，擇木老師看着手上的資料說道：

“看來你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啊哈哈，歡迎來到新的班級，這裏就是你的“新家”了。”

“我們這裏和你以前的中學可能有着些許不同，總之你要與新同學們和睦相處啊。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或者來找你的副班主任……”說著，擇木老師看了一眼一直在我們邊上聽我們交談的年輕女老師，“珂珂老師也行。”

劉凡不由得緊張起來，“嗯”地點了點頭。或許是剛穿校服，尺寸不合身造成的吧。

“那就麻煩你們了。”

帶着幾分拘謹，劉凡朝着擇木老師和珂珂老師鞠了一躬。

珂珂老師微微點頭不用起這麼，莞爾一笑，“沒事的，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不用這麼拘謹。”

“啊，好。”

話說到這裏便中斷了，沉默的氣氛叫人尷尬。

兩位老師互相觀察着對方的臉色，隨即同時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恰巧就在這個時候，預備鈴響了。二人見狀，便將張開的嘴巴又合上了。

“一起去教室吧，”擇木老師拿起點名冊站起來，“趁着八點的早讀，去認識一下新同學們吧。”

擇木老師帶着劉凡走到了初三4班的教室前，兩位老師又互相遞了一個眼色。於是擇木老師故意咳嗽一聲，推開了教室的門。

在先走進教室的擇木老師的眼神催促下，我也踏入了教室。珂珂老師緊跟其後，站在了我的旁邊。

“各位同學，早上好。”

擇木老師在講台上翻閱點名冊，徐徐地環繞教室，觀察出席情況。

“同學們，今天是星期一，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今天，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位轉校來的同學。”

教室里鴉雀無聲，擇木老師在講台上對着劉凡招了招手，珂珂老師也在一旁小聲吩咐道：“快去吧。”

於是劉凡朝着講台邁開了步子，他只覺得全班的視線都直衝過來，令他有些招架不住。放眼望去，班裏大概有三十來人……“啊，真緊張。”

“呃……大家好！”

面對一群跟劉凡身穿同樣校服的新同學，他向大家自我介紹。擇木老師則將他的名字寫在了身後的黑板上：

劉凡。

劉凡按耐住了連自己都感覺到慚愧的緊張和膽怯試探性地觀察了一下同學們的反應——還好，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令我特別在意的舉動。

劉凡鬆了一口氣，繼續介紹道：

“本來，我應該在十月二十二日來學校的，可是突然遭遇了車禍住了醫院……今天，我終於能來學校了。”

“接下來，我是不是該說一下自己的愛好、特長之類的，不對不對，應該感謝同學們來醫院看望我給我送花吧……”劉凡的內心焦慮不安。

正當劉凡猶豫之際，“所以，各位同學，”見劉凡久久不說話，擇木老師就接過了他的話茬，“從今天起，我們要和這位新同學，友好相處。他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請大家多幫助他。互幫互助，才能使我們這餘下的一年生活多姿多彩！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在明年的七月，全班同學都能夠健健康康地順利畢業，考上高中。”

不知為何，擇木老師的話讓劉凡聽得背後直發癢，而班上的同學卻格外專註。

這時，劉凡忽然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原來是曾到病房看望過他的兩位班長之一，林峰。

視線相遇時，林峰的笑容略顯僵硬。我不禁回想起了病房裏握手時那濕滑的感覺，不由的抓了抓衣襟。

當時不是還有一個副班長嗎，張雯，她坐在哪裏呢？

正當劉凡琢磨時，只聽擇木老師道：

“那劉凡，你就去那坐吧。”

順着老師指示的方向，劉凡看見了左手邊靠近走廊的那排的倒數第三個座位空着，於是他“嗯”了一聲，便朝着指定的座位走去。

藉著放下書包收拾桌子的間隙，劉凡又從這個角度重新審視了班級，這時——

他發現在講台右手邊靠窗的最後一排，有一個人影。

如果從教室的前邊朝那裏看，恰巧有陽光直射進來擋住吧……所以剛才才沒注意到吧，劉凡想着。

雖然現在是從後方的角度，但是可以依稀分辨出那張課桌椅，還有一個學生模樣的人。

此時這片“耀眼的陽光”，不知為何讓劉凡總感覺不善。那個上半身隱藏在陽光里的“身影”，虛虛實實，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

懷着好奇與期待，劉凡三番五次的眨眼睛想要看清她的樣子。

每眨一次，“身影”的輪廓便會清晰一些……直到窗外的陽光減弱，她才清晰的呈現在劉凡的面前。

“是她！是她！是她在那……”

看到了女孩手上纏繞的繃帶以及那標誌的短髮，劉凡一眼認出正是那位在醫院電梯裏偶遇的怪異女孩！那個在地下三層幽暗走廊里悄然離去、沒有任何腳步聲音的女孩……

“郭……”

劉凡壓低聲音呢喃道：

“郭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