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皮鼓7
清鱗被沈念深強制推出了門外，有些生氣。
真當魚好欺負是吧？
臭男人，佔盡了便宜，給她挪個地方睡睡覺怎麼了？！
不過，自己好像也佔了便宜吼，畢竟這傢伙天生靈體，與他結契，對自己的好處是日積月累的。
行吧，就先不計較了。
清鱗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她可以直接化作原型在沈念深院子裏的池塘修鍊。
不過想到好些天沒着家，柳九娘該生氣了，於是回去跑了一趟。
柳九娘正要睡下，被她毛手毛腳的打開窗戶爬進來，尖叫聲在看清人臉的時候咽了回去。
清鱗湊近了討要抱抱，被柳九娘上手錘了一下：“下次再不走尋常路，我就找守夜的小廝把你扔出去。”
清鱗裝可憐加拍馬屁：“怎麼會呢，九娘最好了，九娘捨不得的。”
她一邊這麼說，一邊直接攬住對方，把人壓回了床榻間，而後一撈被子：“睡了睡了，困死了。”
林九娘嘆了口氣，對她這幅流氓行徑無可奈何，只好闔上眼睡了。
……
子時。
漆黑一片的屋內，溢出了幾聲痛苦的喘息。
如果莫嶼在這裏，一定會驚異於沈念深眉宇間的痛苦神色。
自家公子一向端莊，對待任何事都遊刃有餘，這般，着實是這十幾年間的第一次。
沈念深沉在夢魘里。
“沈家通敵！內閣首輔沈聽造反了！”
“沈櫟沈將軍敗了，昨夜被蠻夷拖出三十里，絞殺在了岳州城門口，屍骨無存！”
“沈家早就沒了，你還把自己當成清高自傲的小少爺呢？我呸，你現在給我提鞋都不配。”
年幼的沈念深被人推搡，跌在了春日雨後的泥窪里。
母親年前給他縫製的新衣服弄髒了袍角，他站起來，被人又推了回去。
“哎呦，你們看看他這眼神，真兇啊，跟頭小狼崽似的。”
“逆賊，亂黨，要我說，當今聖上就是太仁慈，就該把這沈家小子一起殺了，誰知道以後他還會不會做出跟他父親一樣的事情來？”
“該殺，殺了他。”
“殺了他。”
一聲聲的殺，縈繞在沈念深的耳邊。
他跌在泥潭裏，看着污水順着衣服下擺蜿蜒而上，逐漸濡濕了半身。
一夜之間，他成了皇城裏人人喊打的存在。
他是這繁榮地界的過街老鼠，跟野狗搶泔水都會無端被人揍一頓撒氣。
無人記得，他曾經……也在無人夠得着的地方，受人萬般疼愛。
沈念深痛苦的蜷縮起身體。
他又一次在夢裏，被春日連綿的細雨……淋了個徹底。
……
清鱗睡得不踏實，心裏無端難受的緊。
她在夜半三更的時候醒過來。
身側的九娘睡得正熟。
清鱗捂住心口，月光從外探進來，照亮了她面前的一方床榻。
清鱗蹙眉。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就是幾十年前跟人搶地盤的時候被妖怪群毆都沒這麼疼過。
清鱗的目光觸及到那水一樣，涼薄的月光。
想到了那個如月一樣清冷的人。
是……他嗎？
因為結契，所以能有所感應嗎？
清鱗伸手，那月光便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這……就是人類的……七情六慾嗎？
第二天一早。
清鱗早早的就蹲守在了大理寺門口，等待下朝的沈念深把自己撿進去。
陽光照在灰麻雀的羽毛上，看着油光水滑的。
清鱗上手擼了一把。
灰麻雀受驚，直接口吐人言：“你又幹什麼！”
“沒什麼，摸摸你。”
灰麻雀羞憤，聽聽這話，多像那青樓里的風流浪子！
清鱗想起什麼來，跟他嘚瑟：“我進大理寺就沒被反噬，我是個品行高尚的好妖怪。”
灰麻雀在心裏呸了一聲，嘴上卻說：“是是是，您的功德都要普度眾生了。”
清鱗不滿意：“你這說的什麼話，故意擠兌我？”
灰麻雀在心裏暗道一聲：您還知道呢？
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得對方又說。
“算了算了，我跟你這種小屁孩置什麼氣，小小年紀就品行敗壞，是不懂我們這種大妖的高尚的。”
清鱗遠遠的看見沈念深的馬車過來了，最後丟下一句：“下次嫉妒就說嫉妒，也不是誰都能像我一樣自由出入大理寺的，再說了，我還跟天生靈體的人類結契了。”
灰麻雀表示不想聽了，趕緊走。
清鱗偏不，那馬車還有段距離，她趁着這當口，又說：“天生靈體你知道吧？”
“史書里記載的那種，幾千年難得一見，羨慕吧？羨慕也不是你的，別惦記了，他是我的。”
灰麻雀表示自己真的很想一頭撞死這尾巴翹上天的錦鯉。
沒來得及，因為對方已經進了那馬車走了。
清鱗鑽進車內，看見沈念深正在看案宗。
“這個是可以帶出來的嗎？”她不解。
她之前特意問了九娘大理寺的一些規矩，記得案宗是不能外帶的啊。
昨晚，她好像也在沈念深的屋子裏看見過。
沈念深在她的目光中不動聲色的將案宗整理好，放入馬車暗格內。
沈念深沒說話，清鱗明白了，擺明了拒絕交流。
可能外帶卷宗是大理寺卿的特權？
清鱗這樣想。
她原本還想問問沈念深昨夜發生了什麼，但見對方眼下一點烏青，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品行高尚的妖怪不揭人傷疤。
嗯，自己可真體貼。
元城就是皇城周邊的一處小城池，距離皇城僅四十多里。
不過因為是馬車，所以慢些，沈念深一行人快傍晚才到。
清鱗掐指一算用的時間，還好沒睡懶覺出門早，不然怕是要卡宵禁的點。
到時候她一個妖怪，露宿荒郊野外就算了，這大理寺卿，身體還沒好全，弱的要命，風一吹，再染個風寒，她找誰說理去？
清鱗偷看沈念深的臉色。
嗯……這還沒露宿呢，光是坐了一天馬車，這人臉色看起來都蒼白了不少。
清鱗在心裏嘆口氣，人類可真嬌啊，易碎得很。
莫嶼撩開車簾，見清鱗探出頭來，猶豫了一下，朝她伸出手：“我扶小姐下來。”
三人來之前說好了，對外，清鱗與沈念深就是兄妹關係。
清鱗豪氣的一揮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