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衣到手

林棠順着巷子往南走了一會兒又拐進了一個衚衕，接着是極窄的小路一路往東穿出去，竟豁然開朗。

並不長的一條衚衕，兩邊全是做小買賣的人，這裏沒有什麼門面，各家都是把貨物放在破布、舊凳子上，或者乾脆直接放在地上。叫賣聲此起彼伏，砍價的聲音也混在其中，好不熱鬧。

這就是林棠再熟悉不過的元寶衚衕，衚衕兩頭窄，中間寬闊，形狀有些像元寶，周圍的人便都這麼叫。而實際上，這元寶衚衕怕是好幾年也遇不見一個元寶。

林棠瘦小的身材在這裏如魚得水，她嘴裏嚷嚷着“讓一讓”，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錢袋子以防被偷，熟練地在人群中穿梭。

“王大娘，可有什麼好看的衣裳？”林棠擠進一個衣服攤問道。

“喲，林棠呀，你給誰買衣裳？”擺衣服攤的是位中年女人。

林棠指了指自己，“給我。”

“你？我前兩日聽你爹說，你如今在衙門做活出息了呢……”王大娘微微疑惑。

林棠已經熟練的蹲下身子翻了幾件，往自己身上比劃了，可顏色暗沉布料粗糙，並沒有相中的。

“王大娘，我再去前面看看，您忙吧。”林棠放下衣服又要往前走。

“林棠啊，你去南邊看看，方才來了個賣舊衣裳的，我看樣式是你們這些年輕姑娘喜歡的。”

林棠道了謝便往南邊走了，身後王大娘推了旁邊攤位的李媽媽一下，“瞧瞧，人家多好的姑娘，這勤儉持家又懂事的可不多，模樣也出挑，你那侄子不合適嗎？”

李媽媽嘆了口氣，“姑娘好有什麼用，家裏只她一個人，娶她就得帶着那個藥罐子爹，可惜了。”

林棠往南面走了不遠，就看見一個賣舊衣服的男人，攤前面圍着不少人，她趕緊擠進去。

“這衣服……”

“姑娘你可真識貨，這衣服都是城裏最物美價廉的衣服，你瞧瞧這做工，這面料……”

林棠挑了件顏色素淡的，拿着往自己身上比量。

“這件可是綉祥成衣鋪的衣裳，買的時候好幾千籌的。今天你算是來着了，只要三百六十籌，我看你和這衣裳有緣，也算交個朋友，你給我三百籌就成了。”

“嗯……”林棠應了一聲，“一百籌，頂天了。”

“什麼？！姑娘你可別開玩笑了，我賣了這麼多件，最便宜的也二百九十籌呢，你要是誠心要，我也給你算二百九十籌。”那小商販滔滔不絕地說著。

林棠翻看着，看到領口反面似乎有燒焦的痕迹，再使勁聞了聞，果然有股子煙味，便把那痕迹單獨展示給那小商販看，“你瞧瞧，這衣服都燒過，這是燒給死……”

“哎喲祖宗，你可不能亂說，這是大戶人家不小心走水，否則怎麼會拿出來賣掉？你把這內襯拆了重新縫一縫，就跟新的一樣。”

“那也不吉利，九十籌。”

“你這姑娘怎麼還越說越少了，這死……的衣服，那是本家看着燒的，肯定出不來。最低一百八十籌，你就放心，這就是走水……”

“你這其他的衣服不會都是燒過的吧，我看看……姐妹，你手裏那件聞……”

說著，林棠便作勢要去拿其他的衣服，那小商販趕緊上前攔，生怕林棠毀了他別的生意，“成成成！一百就一百，別看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我這生意不用做了呀！”

林棠收起衣服，拿出自己的腰牌，一瞬間，那小商販差點跪倒在地上，“官家，我可是良民啊……”

林棠趕緊解釋自己只是想要掛賬，然後就看見那小商販像是見鬼了一樣，“就……這……一件舊衣裳？還掛賬？姑娘，小本生意哪裏有掛賬的呀！”

“那你給我寫個收據。”林棠也感覺有些尷尬。

誰知那小商販大字不識，最後找了張草紙，好不容易給林棠弄了一張“收據”，顯然他已經儘力了。

第二天林棠一到衙門，就迫不及待給陸辰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陸大人，您看，我按照您的要求，把衣服買好了。”說著，林棠還煞有介事地轉了個圈，當然，袖口燒焦處她已經拆掉，領口也重新縫了內襯。

“嗯……”陸辰猶豫了一下，昨天他已經讓景歷去綉祥成衣鋪查過賬了，根本就沒有掛賬，而且，眼前這件衣服雖然料子和做工看着不錯，但樣式已經是一兩年前的了。

“我昨天去了一趟綉祥成衣鋪，大人，那個鋪子的衣服簡直不是給人穿的……嗯不是，我不是說您不是人，我是說我穿了就不是人……不是，我是說我這種人配不上，就……太貴了。”

林棠尷尬地一笑，“所以我想着這種開支我還是給您省一點，畢竟您看我這件衣服，方方面面一點也不輸的，這麼好的衣服，您看和綉祥成衣鋪的衣裳差別大嗎？”

陸辰看着林棠期待的眼神，硬生生把那個“大”字給咽了回去。

“陸大人您看，這是收據。要是去綉祥成衣鋪，隨便一件都要一千籌以上的，您看在我為衙門如此省錢的份上……給折個中，算我五百籌怎麼樣？雖然這樣相當於我給衙門省下了至少五百籌，但您也不用不好意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林棠遞上了收據，並一臉期待地等着，多出來的四百籌，就可以拿來給爹爹買葯了。

陸辰看着手裏的草紙，上面歪歪扭扭拼接出來的數字100加上一個血紅的手印讓他瞬間困意都沒有了。

“這個……是什麼？”陸辰指了指那個數字100。

“哦，因為攤上沒有筆墨，就找隔壁的麵條攤，借了根麵條，沾了水粘上去的，但是這有紅手印，保真的，您要是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帶您過去找他。”

“不必了，本官今日要出府，景歷，拿我的錢袋子，給林棠一百籌。”陸辰說著把那沾着麵條和血印的草紙放到一邊，揮手讓景歷趕緊過來。

“可是我省下了那麼多，不應該有獎賞的嗎？”林棠小聲嘀咕着，可顯然，陸知府並不想搭她的話，也不會多付給她錢。

她接過一百籌，心裏已經開始後悔了，早知道不會多給錢，那還不如直接在綉祥成衣鋪買了那件衣服呢，沒想到衙門竟然這麼摳！任自己這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結果也是白搭。

“你過來，本官倒是有個極具價值的東西要給你。”陸辰見她拉着一張小臉嘀嘀咕咕的，就知道這個小摳門沒有什麼好話。

“真的？！”林棠的眼神瞬間亮了，腳下生風一樣湊到陸辰面前，圓圓的杏眼靈動機敏，充滿期待，“大人您說！”

“就是……”

隨着陸辰的悄聲細語，林棠眼裏的光漸漸消失，最後掛上了無比牽強的笑。

這就是極具價值的東西？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