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竹心

回來已是午時，早已過了炎夏，本該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但頭頂着秋日，卻有一絲炎熱。

陸與卿輕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輕捂着肚子走在道路上，時不時有人打招呼微笑回應，一路上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自從昨天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胃裏早已沒了食兒。

便想着路上買些東西吃，但又想起昨日借酒消愁后，僅剩的一兩銀子，已經送給了那個小女孩，可以說除了一家裏的摞起來的書，他已經一貧如洗了。

他想便有些後悔，當時自己為什麼那麼衝動，為什麼把一兩銀子都送出了，一兩銀子，換成銅錢大概也有一吊錢罷，起碼夠普通人家日常開銷小半年了。

但已經給出去了，能有什麼辦法，只好忍着飢餓回家。

陸與卿走到家門前，聞着飄過來的米飯的香氣，又勾起了他的飢餓。

“好香啊！”

米飯的香味。

陸與卿狠狠的嗅了嗅，忍受着飢餓感嘆一聲，但又裏面想起來了什麼。

嗯？好香?

他家怎麼會有飯香？

他的記憶里，原身不喜人打擾，為了能安靜讀書，專門找了一個周圍沒人的獨院，也因為偏遠房價便宜了許多，但也幾乎花掉了所有的錢，不然也不會這般清貧。

這裏就住他一個人，周圍一個鄰居也沒有，那飯菜的香氣怎麼來的?

家裏來人了？

他走的時候想着家裏出了一摞舊書，沒有什麼值錢的動作，就沒有關上院子門，難道有人進來了

不過他可不記得原身有什麼朋友。

陸與卿想不明白，便不再想，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進了院子，嗅着香氣尋到柴房，透過窗戶就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在裏面忙碌。

他沒有直接進去，只是的站在窗前，眼睛盯着忙碌的身影，陸與卿不明白，他已經當時已經說的那麼過分了，甚至話語中也帶着幾分謾罵，為什麼這孩子還沒有離開。

半刻有餘，柴房裏的身影停了下來，抬頭透過窗看到了陸與卿，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出來。

陸與卿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並不打算給對方好臉色，他知道自己現在一貧如洗，更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該如何活下去。

將對方留下，可能只是增加負擔。

“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不是說讓你滾的遠遠的嗎？”

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陸與卿面前，本來看到對方到來，臉上似乎帶着一絲喜悅，但一上來就聽到訓斥自己的話語，神情瞬間便有些失落。

“我做了飯……”，小女孩聲音輕小細微，話語中帶着緊張。

陸與卿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一絲心中有了一絲憐憫，但是這絲憐憫又在一瞬消散了。

他已無了家人，又來了這裏以他人的名義活着，可憐別人，也算了是窮苦的人，都是窮苦人，只不過是他的情況，稍微好那麼一點罷了。

可憐他人，誰又來可憐他呢?

“你……咕咕…咕嚕…”陸與卿手指着小女孩，剛想開口說話，一陣咕嚕聲再次傳來，他的肚子又一次提醒他該吃飯了，不過這次的聲音很大，不由的讓他有些尷尬。

小女孩聽到聲音，也抬頭看了一眼，不過剛好對上了陸與卿的眼睛，又立馬低下了頭，一雙小手在胸前無處安放，最後還是悄悄的別身後。

陸與卿一時赧然趨出，不再好斥責，只好故作冷漠：“算了，先吃飯，吃完趕緊滾。”

陸與卿說完轉身離開，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眼睛環顧四周，他來到這裏后，還是第一次靜下心來，仔細觀察自己住的地方。

兩間房屋，一個睡房一個柴房，但是院子也比平常家的院子大了許多，院中一個石頭雕刻的桌子，三個石凳，西牆邊上擺着柴火和一片很小的菜地，便沒有了其他東西。

嗯，對。

還有一隻老母雞。

一座很普通的宅院。

“這麼清貧了，人都吃不飽，還養一隻老母雞？”

陸與卿短嘆一聲，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落葉上，過於簡陋的院子，讓他感覺有一絲凄涼。

但他不是在意這些，畢竟以後這裏也是他住的地方，窮苦是窮苦了些，但起碼是有能居住的地方。

在他回過神的時候，那小女孩已經端着做好的飯菜端到了面前的石桌上，而且已經盛好了米飯放在他的面前，碗不是很大，倒是盛了滿滿一碗米飯。

陸與卿看着碗中熱氣騰騰的米飯，不像以前他的吃過的那麼白，有些偏黃。

他知道這是糙米，並不是以前吃的精米，不過他略微記得米缸里已經沒有米了，那隻老母雞也一天沒餵了。

但在看到放在旁邊的零散碎銀銅板時，他就明白了。

再看盤子裏的菜，很普通的炒青菜，菜的來源應該是那一片菜地里種的，抬起筷子夾起一片菜葉，放到嘴裏嚼了嚼，油很少幾乎沒有，吃起來還有點微苦，不怎麼好吃，覺得可能是只有油鹽的原因。

不過他現在很餓，可管不了那麼多，能吃就行。

在他剛要端起碗開吃的時候，就看到那小姑娘站着旁邊並沒有坐下來和他一吃，而且桌子上只有他的一雙碗筷。

陸與卿抬起頭看向小女孩，就看到了對方低着頭眼睛時不時瞟一下桌子的飯菜，默默的咽着口水。

陸與卿將碗放下，眼睛看着對方，“你的碗筷呢，怎麼坐下來吃飯？”

小女孩沒有說話也沒有坐下，依舊低着頭站在一旁。

見小女孩無動於衷，陸與卿覺得對方可能是膽小，或礙於規矩不肯坐下來吃飯，便又開口道：“自己拿碗筷，坐下來一起吃。”

陸與卿說完小女孩還是站在那裏不動，頓時他有些生氣，將手中的筷子一把拍到桌面上，聲音很大，話語中透露着怒氣，“我讓你坐下來吃飯，你聽不懂嗎！”

陸與卿聲音有些大，小女孩應該是被嚇到了，身體的一顫抖，僵硬的站在那裏。

“還不去！”

陸與卿不耐煩的又吼了一聲，小女孩這才去廚房拿了雙碗筷過來，然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陸與卿對面。

陸與卿瞥了一眼，聲音清冷，“難道讓我給你盛嗎？”

小女孩連忙搖搖頭，起身端着碗朝盛米的木盆里盛飯，不過盛的很少，只盛了淺淺的一點米，微微蓋住了碗底。

盛完米飯後，也不夾菜，就低着頭飯小口小口的吃着碗米飯，吃的很小心，細嚼慢咽，生怕碗的飯吃完了一樣。

陸與卿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不過也有些無奈，這孩子真是逼一下，她動一下，一點不知道主動。

而且明明盆里還有些米飯，只盛一點點，難道說不餓？

不，當然餓。

陸與卿伸手直接將小女孩面前的的碗端了過來，但這一舉動也是嚇到了小女孩。

以為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也是連忙站起來，低着頭不敢看他。

陸與卿看到對方的樣子，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將碗放下，端起米盆扒拉扒拉，將米盆里的米飯全都盛到小女孩的碗，然後放到對方面前，便繼續坐着吃飯。

小女孩低着頭看着面前盛的滿滿一碗的米飯，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來安安靜靜的吃飯，突然碗被奪走，覺得她又做錯了什麼，惹到了對方，故意刁難她，不讓她吃了，但她也無所謂，畢竟只是吃不了飯而已，她已經習慣了。

誰知道遞過來的是滿滿的一碗米飯，她看着米飯看了好久。

“愣着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坐下來吃飯！”

陸與卿的話語聲再次響起，帶着一絲不悅，聽起來有些像訓斥。

小女孩連忙坐下吃飯，眼眶有些微紅也不知道是被嚇到的還是什麼。

一時間裏，兩人面對面的坐着吃飯，陸與卿吃的很慢，基本都是在吃菜，還時不時問小女孩一些問題，問了很多，小女孩也不回答，依舊低頭的吃飯，只是時不時的點頭和搖頭。

陸與卿見對方不願回答，他也不惱，仍舊自顧自的問他想問的問題，見小女孩碗裏的米飯吃掉了一點，就將自己碗裏的米飯扒到對方碗裏，然後給小女孩夾點菜。

他每次給小女孩碗裏扒米飯，小女孩也是伸手阻攔，但每次被他一聲訓斥，嚇得縮回去。

陸與卿將自己碗裏最後一米飯，扒到小女孩碗裏后，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聽到問她名字，小女孩抬頭剛要回答，但又不怎麼，又把頭低下去了。

陸與卿見狀又問一句：“沒有名字？”

小女孩聽后，點了點了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陸與卿明白對方可能沒有名字，或者說不信任他，不願意說出自己名字。

但作為一個人怎麼能沒有名字，一個人沒有名字如何能證明存在過，他可不管那麼多，當即就要給對方起名字。

“我不管你是沒有也好，還是說你不願意說也罷，但作為一個人怎麼能沒有名字，你是沒有，那我先便給你取一個。”

“嗯……讓我想想取什麼名字好？”

陸與卿抬頭看向遠方，腦袋裏考慮着要給小女孩取什麼名字，他又不擅長取名，不知該取什麼好。

目光移到院子門前拂動的柳枝上，柳枝上的柳葉已經變的發黃，隨着風輕輕一吹便落下了，不久便會變的光禿禿的，風一吹就像群魔亂舞，很是難看。

不過難看歸難看，來年春風一吹又變成了以往茂盛，正所謂此時的凋萎，不就是為了迎接來日的新生？

陸與卿看着飄落的柳葉，他心中突然有了靈感。

柳樹，柳？

倒是個好姓。

柳什麼呢？

“柳……柳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