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
酒館內店夥計正在忙碌着,清理客人走後留下的雜物,手中的動作利落嫻熟。
“客官,您慢走。”
酒館最後一位客人後走,掌柜準備打烊時,發現靠近角落裏面的一個座子上還趴着一位喝醉的客人,雖說酒館從不攆喝醉的客人,但此時已經到了打烊的時間了,便吩咐夥計去將客人叫醒。
管事手指着角落,“阿伍過來,將那位客人叫醒,讓他趕緊離開,要打烊了。”
“好的,這就去。”叫阿伍的夥計應了一聲,放手中的東西上前查看,一眼便認出是書生陸與卿,鎮裏也算有名的教書先生,前年還高中了秀才,現在可謂是家喻戶曉。
“陸公子?”
夥計阿伍見對方並沒有反應,便伸手推了推,“陸公子,陸公子醒醒,別睡了,醒醒。”
叫了好久,陸與卿才悠悠轉醒,但神情還是很恍惚,“嗯……怎麼了?”
“陸公子,酒館要打烊了,天也不早了,您還是趕緊回家吧。”
“回家…好好…回家...回家...”此時陸與卿已經喝的爛醉,也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只見便撐着桌子爬起來就要走。
但是喝醉之人哪裏還分得清東西南北,走的方向也是反的,人往前面走,大門在後面,眼看要撞到桌角,阿伍連忙扶住陸與卿,往門口方向走。
阿伍扶着陸與卿送出了酒館后,便不再理會,轉身店門上掛了打烊的牌子后,就要準備關門,但看到陸與卿獨自離去的背影時,不知為何有一絲凄涼,手中的動作也不由的停了一下。
“陸公子這是怎麼了,頭一次見他喝成這樣,難道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但很快就自嘲了一句,“嗐,我管那些幹什麼,還是趕緊收拾吧,不然又要挨罵了……”
畢竟出了酒館,是死是活都不歸他們管了。
再說了,只是喝醉了而已,能有什麼事,頂多在外面睡一宿,凍一夜罷了。
陸與卿離開了酒館,手裏還惦着一個酒壺,酒還未醒一路上搖搖晃晃,扶着牆勉強行能走。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夜幕降臨。
陸與卿扶着牆面跌跌撞撞走了一路,可能是夜裏的冷風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酒後的潮紅,但醉意卻絲毫未減,眼神也有些迷離,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麼,“回家…回家……可我的家在哪呢?”
陸與卿走到一個小巷子的轉彎處,或許是喝醉的原因,沒有注意前面轉角,已經沒有牆面,手臂扶空了直接栽倒在地上。
倒地的聲音本來不大,但夜裏寧靜卻異常的很大,一時間驚起了一陣狗吠聲。
可能狗吠聲讓躺在地上的陸與卿,感覺有些煩躁,他翻了一個身將手中的酒壺扔了出去,“叫什麼叫,怎麼?連你都欺負我!”
隨一個陶瓷落地摔死的聲音后,狗吠聲不僅沒有減小,反而叫的更大聲了。
狗吠聲在巷子裏回蕩,但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躺在地上的人也沒有再作出反應。
就這樣過了許久,夜又暗幾分,狗吠聲停止了,又恢復了當初的寧靜,家家戶戶的燈火也逐漸熄滅。
幽靜小巷子的某一處發出響動,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靠近躺在地上的人。
藉著微弱的月光可見,那小小的身影是一個孩子,身上輕輕推了推陸與卿,見並沒有反應,又緊張的將手試探的放在鼻息下,發現還有喘息,這才鬆了一口氣,聞到對方身上有濃厚的酒氣,想着可能是喝醉睡著了,便準備離開。
但就在轉身的瞬間,原本躺着的人一下抱住了她,嚇得她渾身僵直不敢動,剛想要掙脫,就聽見對方說了一句,“別走!”
又嚇得她不敢動彈,就這樣被抱了好一會,她見對方沒有動靜,又嘗試着掙脫,剛掙脫出了一條手臂,就發現那人不知什麼時候抬頭了,而且剛好對上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好看,醉眸微醺的就這麼看着她,“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嗎?能帶我回家嗎?”
“我想回…回家…”陸與卿歪着頭好像在思考,就這麼好一會,突然表情變的失落:“哦,我好像沒有家了……”
說完這句話以後,陸與卿突然又仰天長嘆了一聲,直接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沒有家了,沒有家了,我想要回家……”
慢慢的哭聲就停止了,但她還是不敢動,就這樣被抱着過了許久,見對方依舊沒有動靜,抱着他的手臂也鬆了些,這才放心。
就在準備起身的時候,陸與卿突然抬起頭她,那又是那般看着她,眼睛裏還帶着淚水,“你要走了嗎?是要回家了嗎?”
“我……”
她知道對方說的是醉話,可看到對方的凄涼想要家的模樣,卻又她感覺到心痛,好像她,好像以前的她。
這時抱着她的手臂已經鬆開了,她已經可以掙脫了,但她沒有了動,就這樣靜靜的被抱着,耳邊還能聽到細細低語,有點像自嘲,有點像埋怨,有點像訴苦。
就這樣好半晌,她才似乎輕輕一笑,語氣有些意味不明:“家么…”
天微剛亮,陸與卿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漠,面前站着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
“我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昨夜只不過是我的酒後胡言亂語!”
小女孩穿的很破舊,骨瘦如柴,身上幾乎就是皮包骨頭,根本沒有幾兩肉,小臉蠟黃蠟黃的,眼眶輕微凹陷,頭髮也亂糟糟的,好像很久沒有梳洗過了,怯怯的低着頭。
“這一兩銀子給你,拿着趕緊給我滾!”
陸與卿將一塊碎銀塞到對方手裏,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後轉身就要進屋,“滾!就當我沒見過你……”
碰!
說完也不管對方是何感受,直接狠狠將門關上。
陸與卿回到屋裏,躺在床上許久,盯着房梁出神,不知突然想的了什麼,不由的苦笑了一番,沒想到自己昨天酒後胡言,竟抱着一個孩子哭鬧,想想也是可笑。
“我剛才語氣是不是重了點,應該是重點了點,不過我也給他補償了,就算扯平了。”
嗯,對,扯平了。
昨天他巧合之下來到了這個地方,繼承了這副身體,原身是個書生,因突發心疾書生死了,不然也輪不到他來。
他不知道這裏是哪,但腦海中零碎的記憶告訴他,他不可能穿越到了古代,而是另一個地方,讓他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世界竟然可以修仙,存在着仙門。
每年都會有仙門的人過來挑選有資質的人,然後收進仙門,而這裏每個人希望自己成為仙人,每次都是爭先恐後。
但原身只可謂是一心只為考取功名,並不在乎修仙成為仙人,所以每次都錯過了。
而他畢竟不是那書獃子,他雖說對修仙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若有機會成為仙人,也是有些嚮往的。
想到這裏,陸與卿搖了搖頭,便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不再去想那些了,有機會他肯定會去嘗試的。
他在這裏好像還有工作,他應該是這鎮裏的教書先生,今天還是要去教書的。
畢竟,現在他就是那個書生,教書的活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昨天就沒有去,如果今天再不去,恐怕會有人找上門來的,到時候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他沒有教過書,也不太會教書。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不去,可以選擇離開都可以,畢竟他也不是曾經那個書生了。
但他離開了這裏,又能去哪?
不做教書先生了,又能幹什麼?
雖說替別人活着挺憋屈的,但起碼有一個住的地方,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雖然不高吧,一年也就五兩左右,但也夠活了。
陸與卿揉了揉眉心,心裏有股說不出的煩躁,抬頭撇了一眼窗外,已有陽光照射進來。
嗯,時間不早了,是時候該去教書了。
陸與卿梳理一下情緒,走出房門院子裏已經空無一人,那個小女孩已經離開了,但院子似乎被打掃過,地上的落葉已經被打掃堆落到一起,院內東西也被擺放整齊。
從一開始的雜亂變得清雅。
陸與卿不禁輕笑一聲。
“倒是個細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