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青隼
夏夜,滿天星斗,有一群閑人不去睡覺,在長江邊逞強鬥毆,我有幸成為觀眾。
現場氣氛十分凝重,眼見就要動手,我卻在旁邊胡思亂想。
我頗為納悶,為何天羽幫的香主隨處可見?好歹他們也是該幫會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後來稍一轉念細思,就登時想明白。
先,這家幫總共設有二十八堂,中層頭目過多過濫,並非稀罕的品種。其次,采石磯距離其幫會的南京總舵太近,屬於活動密集區。最後,自然歸結於我這個傢伙運氣太好,經常遇見離奇之事。
天羽幫亢金堂香主馮休,高調聲稱獨耳神醫胡玲耶如若立即出現,願意被剁手。現在看來好象牛皮吹得大了,不免破滅,且面臨有極高的風險。
看來在江湖上混,大話不可亂說!
然而,角木堂香主賀炎卻比他更為激動!一言不和,就撥劍相向,顯然自我感覺頗佳,也是個不怕死的。
胡玲耶仍凝立不動,陣陣江風吹來,她的一襲白衣不住飄飛。
賀炎突然一劍刺出,中途化作三招,疾攻向胡玲耶的咽喉、前胸、脅下。
胡玲耶右手袖中突然伸出一柄尺許長的鋼刺,只聽“叮、叮、叮”三聲,舉手間已將來招全部卸去,動作輕巧從容。她身形飄移,繞開賀炎,徑直撲向馮休。
馮休見狀,手中虎頭刀亦已攻上,橫砍直削,招數盡走狠辣剛猛的路子。胡玲耶的動作則更加快捷,身隨意轉,已然側向避過刀鋒。
賀炎、馮休兩人夾攻胡玲耶,絲毫不佔便宜。只見她左手衣袖一揮,彷彿shè出淡淡的煙霧。
馮休隨即全身劇震,一聲悶哼,有如遭受蛇咬蜂蟄,似乎中毒,但仍是強撐着。再經過數招,他的動作很快緩慢起來,終至身體僵硬,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狀若雕像,卻保持提刀的威武姿勢。
整個過程變化急促,頗為詭異。賀炎大駭,揮劍幻作光網,護住全身上下要害之處,盡取守勢。
我身邊的那來者忽然拊掌,笑道:“九堇僵風散,中之則全身僵直,半個時辰不得解藥,則致僵死。神妙!神妙之極!”這時我正倒在地上,方才看到此人竟是全身青衣,也是露出兩個眼睛,一看就是夜間做壞事的類型。
胡玲耶道:“算你識貨。”她直視賀炎,依舊不轉過頭來。
賀炎道:“此處乃我幫心腹之地,幫眾甚多,快快替我兄弟解毒,咱們有話好說。否則待我高聲喊叫,召集人手,你也討不了好去。”他雖想威脅胡玲耶,但話語中卻帶着些許顫音,不免更增怯意。
胡玲耶淡淡的道:“你喊一聲試試。”
那來者插嘴道:“你認為你喊得出來?她會送上菡香失音塵,專治嗓子洪亮之症,我勸賀大俠不要喊叫為妙。”
胡玲耶對那來者道:“我須得對你括目相看了。”那來者笑而不答。
此時,賀炎臉sè古怪,口中蠕蠕而動,象是含了一隻臭蟲,卻不敢再吱聲了。
胡玲耶道:“你只須將他的手剁下來,我便放了你!”言罷,向馮休的“雕像”一指。
賀炎擺出大義凜然的姿態,喝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即便毒死我,我也不做那傷害兄弟之事!”
胡玲耶道:“好,有骨氣。”她喟然輕嘆,似乎有些感觸,左手衣袖卻輕輕一揚,賀炎緊跟着跳了起來,象被火燙了一下,其狀可笑之極。假若我可以言語,早就笑出聲來。
然後的情景,令人不可思議,賀炎滾翻在地,做出全身搔癢之狀,兩手拚命抓扯。他用力之狠,竟然衣衫都撕破了。
那來者又笑道:“遙夜癢疥粉,中之白rì無事,夜間則全身麻癢,天明方休,rì落復癢,三rì而止。妙哉!妙極!”
那來者一連串說出三樣毒藥名稱:九堇僵風散、菡香失音塵、遙夜癢疥粉,那都是胡玲耶的寶貝。難道這位獨耳神醫是專門研究毒物的?她治病救人的本事究竟如何?目前真看不出來。
胡玲耶道:“閣下何許人?竟然如此jīng通毒術。”
那來者道:“在下不懂用毒,只是知曉而已。”
他們正聊着,賀炎卻在那邊努力搔癢,長劍早扔在一邊,完全喪失了進攻能力。
胡玲耶道:“你到底是誰?”
那來者道:“我只是專門打探消息之人。”
胡玲耶道:“打探消息?難道你是百雀門的?”
那來者道:“不錯。”
胡玲耶道:“難怪你所知甚多。”
那來者道:“承誇。打聽消息久了,自然見識的事情會多一些。”
胡玲耶問道:“你是青隼?還是白鶴?”
那來者微笑道:“你問得快了,其實不必問的。”
胡玲耶沉吟片刻,道:“百雀二使,翼分青白,青隼夜出,白鶴晝飛。你是青隼,我竟是一時疏記了。”
我聽到此處,忽然想起已經亡故的沈一錢,他的夫人馮氏好象就是托百雀門找尋其丈夫。我極想開口相詢,卻苦於啞穴被點,不能說話,只有惆悵的份兒。
只聽青隼道:“想不到今夜與聞名西域的胡神醫會面,真是三生有幸。”
胡玲耶道:“廢話少說,這裏的事情外人不便插手,我不來為難你,你自去罷。”
青隼笑道:“你在威脅我么?”
胡玲耶道:“威脅?你好端端的,搶掠我的人作甚麼?”我清楚,她指的是我這個臭小子。
青隼笑道:“我想問這少年一些事情?”
胡玲耶道:“你就在此地問罷。”
青隼並不理會她的這句話,卻道:“咱們做個買賣如何?”
胡玲耶道:“甚麼買賣?”
青隼道:“我交給你一件物事,你便將這位少年給我帶走。”
胡玲耶道:“那要看是怎樣的物事?”
青隼道:“關於天方石經的下落。”
胡玲耶驚道:“石經?它在何處?”
青隼道:“在我給你線索之後,你須得許諾,將這位少年隨我帶走。”
胡玲耶道:“我答應。”隨後,她忽自言自語道:“如果你高聲說話,那末真主的確知道秘密的和更隱微的事情。”似乎在背經文,又象是念咒語。
青隼道:“接着!”手一揚,拋去一物。
胡玲耶伸手接住,撫摩片刻,道:“此木片上所鐫刻的是真的?”
青隼道:“西域文字,恐怕你心中已確然,只是過於突兀罷了。”
胡玲耶道:“你從哪裏得來?”
青隼道:“這就不必問了。”
胡玲耶又似在念經,道:“偷盜的男女,你們當割去他們倆的手,以報他們倆的罪行,以示真主的懲戒。真主是萬能的,是至睿的。”
青隼耐心的等她嘮叨完,道:“如何?”
胡玲耶點頭道:“你暫帶他去罷,問過之後,明夜還給我。”看來她拿到的木片,的確有價值。
青隼道:“多謝。自此渡江后,向北七十里有座牛背山,山上樹木茂密,明rì攜此少年,歸還於你!”說罷,拎起我就跑。
如今的我,就是功能多樣的貨物,居然可以暫借。
天知道青隼要盤問我甚麼?難道是關於沈一錢的事情?抑或是打聽那張古怪的藥方的下落?
問題在於,沈一錢已傷重身死,那張藥方早就交給濟塵大師。然而,濟塵大師現在卻蹤影全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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