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厄柳
周離火遞給我一本古舊冊子,線崩皮裂,已分辨不出是哪朝所撰。由其上,我斷斷續續知道些生門沙的舊事。
所謂“生門沙”者,源自徽州古寺,即今二人所在。“生門沙”非珍寶丹藥,非古籍人名或地點,大約是一個組織。此組織起於元朝,非地方或個人所掌控,組織中有成員名作“生門謁”,“生門”即世外桃源,故生門謁嚮往之地名作“生門沙桃源”。元末時,此組織忽然匿了蹤跡,自此沉寂,至明亡時復出於江湖,制定了許多條規。有人揣測明朝時此組織發生過大規模的解體,但此說真切與否不得而知。
生門謁在明亡時已在徽州、興州、厄柳、古羅與、天洲、雪境、夷南等地建立了地方性的組織。而目前記載最多的是厄柳的“厄謁”組織,隸屬生門沙。進入生門沙需憑“生門通寶”。我們得到的一枚就是前往厄柳尋找厄謁的憑證。
所謂“厄柳”者,又是處於西南之地,大致位置與寨子臨近。書上附錄內夾有圖冊,厄柳的位置極易尋找,就在寨子附近,厄柳需從厄柳鬼市進入。
“周小姐,我們能否將此書帶回?我們明日便前往厄柳。”
“你們儘管拿去,我這兒除原本外還有不少複本,以及一本《厄謁地經》,你們全數帶走。我為你們備好行船和飯食,也會託人告訴梅小姐。明日我們一同啟程,我雇了兩位船夫。只是你們需答應我,替我守住‘太后’的秘密。”我點點頭。
宋坎水沒找到,倒是找到了生門沙的線索。
第二日清早,寺中晨鐘未響,幾人就放船順流出了徽州。不知寺里的人突然得知“太后”失蹤,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前往厄柳的水路極為易走,不出四日便接近書上所記載的大致位置了。白雪圖這幾日一直發話少,恐怕是有什麼心事。
“商,我們不要接近寨子,直去尋厄柳即可。至於周小姐,感謝相助。”白雪圖離開寨子前不是這樣的,現在她對寨中一切都充滿了憎惡。
三人停船靠岸,正巧來到厄柳的邊緣地區。面前是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口,邊上站着幾個青綠色衣袍的人,他們和白雪圖所着相差無幾。
我將粘好的生門通寶出示給那幾個人看,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三人進去。
洞內牆壁上嵌了不少像我們在塔里見過一樣的匣子,一個人過來收了生門通寶,塞進一個匣子裏,然後讓我去寫上三人的名字,我照做無違。他們寫的都是漢人的字,不過漢人的字寨里的人都是從小就教,無需擔心寫出來的字他們看不懂。
三人順着山洞一路往裏走去,見左右兩側擺放着琳琅滿目的商品——珍珠寶石、華服禮裝、古代典籍、奇珍動物……想必此是厄柳鬼市。
“三位要什麼?”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問道。
他的鋪子上滿是外界從未見過的珍奇玉石和動物皮毛。
白雪圖道:
“我們未曾攜什麼錢財。此等物品當是貴重……”話沒說完,那壯漢笑起來,周圍的一群人笑得合不攏嘴。
“三位剛來……這兒的東西不收錢!您看中就帶走!只是這些東西不能傳到外邊除了生門謁的人手裏……總有人會知道的……”
“那這位好漢,這些東西只能帶出去用,卻不能流傳開來?那你們怎麼吃得飽?”
周離火連問兩個問題。
“哎呦,您可就放心嘞,咱有的吃,你們也別怕沒飯吃,吃飯穿衣什麼的,
自便!”
原來是這樣,這些人避世定居在此,不缺糧草,什麼都不要錢,可謂人間真樂。不過如此故步自封不與外界接觸也不是什麼好事。
周離火當即挑了件頂好的不知什麼動物的毛皮,想讓人裁去。我同白雪圖倒是認為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沒有好看的衣裳可挑。那大漢揮揮手示意我們繼續逛。
“他們的東西都是哪兒來的……有的東西都不是這一帶該有的,方才我就看到了南珠……這根本不是此地該有的東西。”白雪圖猜疑到。的確,這些人遠不止避世隱居那麼簡單。
三人逛了逛衣鋪,各挑了件常服和勁裝。這些衣料很特別,比外邊的奪目美麗。我們對此處還算是毫無了解,當即決定去餐館填肚子。
三人叫了些菜,向鄰桌看起來挺好說話的一個姑娘提了問題,這問題是出自周離火之口:
“姑娘,冒昧打擾,此地這麼偏僻,糧草從何而來?”
“是你們三位呵,用餐完畢請隨我走。此地如此情態說來話長,不過糧草物品之類一部分出自我們自己之手,一部分是出自其他生門謁。”這位姑娘貌似認得我們,或又是知曉我們要來。
三人叫的番薯吃起來別有風味:有些辣,切得細長,在口裏嘗來是糯糯的。三人隨着那姑娘前去一處屋舍。屋舍建在山洞裏,總有種壓抑之感。
“三位,我是百里清,宋坎水的內人,梅小姐委託我接應你們。”
周離火聽到“內人”二字臉色極為不悅。想是周離火與宋坎水有何糾葛,我忽而想到那塊靈幡上的署名,自然而然認為宋坎水當與周離火有婚約。
“百里小姐,幸會。我想我們的問題,你應當知曉。”白雪圖率先發問。
“有些問題的答案都在周小姐的書里。”不曾想百里清竟識得周離火,或又是從宋坎水那裏得知,而這顯然對於我與白雪圖來說不重要。
“我明說了罷。你們當知曉,厄柳是生門沙組織的一個分支,這裏的東西來頭莫問,不過大多人給的解釋是其他生門謁所獲,贈了些至此。方才我在餐館所言,只是按上邊兒的意思複述一遍。”百里清抿了口茶。
“這裏的物件不可對外售賣,不可透露來由。就好比他方的黑市,物件的來路切莫問詢。”
“你本就是生在厄柳,還是後來加入?”周離火顯然是三人中最好奇的一個。
“自外界來。我是金陵人許,家父受僱主盤剝不少次,竟有幾次扣了一月的銀錢,家中都快揭不開鍋了……在偌大金陵城,沒了錢就是乞丐,直至生門沙組織的人找上不少像我們一樣被盤剝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