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回 失通靈手足結深恨 聞讒言婆媳添新怨

第82回 失通靈手足結深恨 聞讒言婆媳添新怨

話說襲人連忙叫住寶玉道:“二爺,再等等,玉還沒戴呢。”寶玉道:“想是才剛行動匆忙,連你也差點忘了。還有,那個勞什子有什麼意思,一日不戴又怎樣,我倒巴不得丟了才好呢。”襲人聽見這話,一面急忙道:“我的小祖宗,你說的倒輕巧,若是真丟了,我們就都完了”,一面到寶玉床上,枕頭下面取那通靈寶玉。襲人在枕頭下面摸找了好一陣子,方才將昨夜用於包裹通靈寶玉的那方手帕抓在手中,抽出一看,手中羅帕依舊,然通靈寶玉卻已然不見了蹤影。襲人心內不由得一驚,立在原地怔了一會子,又忙轉身在寶玉床上翻找起來。麝月見狀,也忙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又有東西找不見了不成?”襲人道:“二爺的玉不見了!我昨兒還放的好好的,怎麼今兒一早就沒影了。”麝月一聽,也連忙翻箱倒櫃的找起來。秋紋、碧痕才從外面進來,見狀笑嘻嘻的問道:“找什麼呢,鬧得這麼沸反盈天的?”襲人還只當是他們故意拾起來,藏着嚇他頑的,便道:“二爺的玉不見了,敢是你們這些小蹄子整日家的頑不夠藏了起來?還不快拿了出來,若是真弄丟了,咱們大家都活不成。”秋紋、碧痕聽的如此這般,都趕忙答道並不曾碰過那玉,更不用說將其藏起捉弄頑笑了。秋紋、碧痕二人又道:“此事非同兒戲,你可別混說嚇人。”襲人聽聞此玉並非他二人所藏,心下更覺不妙,急的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墮淚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誰還有心思與你們混說頑鬧!大家還不快各處去找,找的見還罷,如若不然,都沒命了。”此話一出,眾人登時亂作一團,便七手八腳的各處尋覓起來,實則那裏去尋?

寶玉見屋內一時混亂起來,便趁隙來到賈母、王夫人處晨省請安。幾人說笑了一會子,賈母忽見寶玉胸前日常所佩之玉蕩然無存,急的問道:“寶玉,你的玉呢?”寶玉聽聞祖母問道,便思之一則那玉只是暫未能找見,未見得是丟了,說不定那日那時那刻便就找見也未可知;二則如若此時便說丟了,保不定又要死的死、攆的攆了;故還是先說的巧些;便道:“今早上起的晚了些,因記掛着老祖宗和母親,故行動匆忙,竟忘了那玉,就沒戴。”賈母因笑道:“若你忘了,伺候你的人也忘了不成?還不從實說來。想是我老眼昏花,都來瞞我?”寶玉笑道:“怪不着他們,他們倒一直記着呢,只是那勞什子掛在脖子上又重,還在胸口處晃晃蕩盪的,有什麼意思。想來不戴一天也沒什麼,便就趕着來見老祖宗了,孫兒並不敢瞞老祖宗,還請老祖宗明察。”賈母笑道:“如是這般便好,只是那玉往後可定要每日戴好,這回下不為例,不然我可要生氣了。”寶玉遂笑着連答幾個是字,不一會子便從賈母處出來,往園子裏閑逛去了,不表。

卻還說怡紅院中,仍舊是亂作一鍋粥。襲人眼見實在找的無法,便將屋裏的所有使喚丫鬟、婆子們都傳了來,在院中黑壓壓的站了一地,眾人亦相互搜檢起來,然亦一無所得也。只見襲人、麝月並眾丫鬟、婆子幾番搜檢下來,已是人困神乏了,然玉卻毫無下落,皆各自着急,連氣帶嘆,終是別無他法。正待眾人齊喑之時,襲人忽開口道:“今天有誰進過屋子?”宋嬤嬤道:“姑娘,這一向大家都在為寶二爺挪房的事操勞,來往之人更多於往常,誰進來出去的,也難說清。說不準是那個外面的人撿了去也未可知。”麝月道:“一家子上下老小,誰不知道這玉是命根子?院子裏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誰還敢撿了去?”宋嬤嬤又道:“依我看,得趕快去問問今兒進來過的人,不然日子越長,則越發難以查清了。”眾人聞此話,皆以為宋嬤嬤此言甚是,襲人深囑道:“大家好歹先別聲張,只在園子裏各處仔細暗訪才是,若有姐妹們藏起來頑笑,大家給他磕頭務必求了回來;若是小丫頭們誰誤拿了去,問出來也不回上頭的,不論把什麼送他將玉換出來為是。”眾人皆各領命而去,分頭各處尋訪。誰知那通靈寶玉好似憑空丟失一般,眾人提心弔膽亂鬨哄的忙了大半日,竟毫無消息。

俗話說,“紙包不住火”,又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之言語。李紈、探春姊妹卻早已聞知此事,皆來至怡紅院中。襲人見眾姊妹來,忍不住涕淚啼哭,不知該如何是好,眾人見狀亦上前勸解寬慰,方才慢慢止住。寶玉恰巧回至怡紅院中,見此情形,不覺一怔,心下方知那玉應是實丟無疑了。有小丫頭子道:“寶二爺回來了。”寶玉見眾人看他,便道:“那個勞什骨子丟也就丟了,我早就不想戴了,如今何必興師動眾又尋。”探春笑道:“二哥哥,你又混說了,老太太、太太那邊該是如何交待呢?”寶玉便道:“我就回說被我隨手扔了,或是被我砸了。”李紈笑道:“若是扔了,扔往何處?若是砸了,豈能毫無碎片?”寶玉聞得此話,便亦無從回話也。襲人忽憶及了什麼,便對探春道:“三姑娘,我只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探春道:“都這會子了,還只顧這些虛禮;只恨想不到罷了,既想到了,還有什麼不快快說來呢!”襲人便道:“依我看,這事兒難保沒有人使促狹。會不會是……”便不再往下說了。探春略一沉吟,猜疑不決,半日方道:“難道是環兒?”便命侍書道:“你悄悄的去找平姑娘,告訴他丟玉的事。就說是我說的,讓他想個法子把環兒帶到這兒來。千萬別讓上面知道了!”侍書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不一會子,果見賈環笑嘻嘻的同平兒來了。眾人皆不動聲色,麝月叫人沏了茶來,便同其餘人等各自走開迴避。賈環喜氣難掩,直問道:“三姐姐,你們果真覺着我前兒作的那兩首詩實在好么?”探春瞥了平兒一眼,見平兒在賈環身後向自己頻遞眼色,便心中明白。因笑道:“可不是,人人看了都說好的了不得!不但獨出心裁,字字雪亮,且把梅花之品格神韻擒的飛舞而出。真難為你。”賈環將杯中茶痛飲一口,道:“姐姐謬獎了。”探春又道:“豈止我一個稱好的,二哥哥首先就讚不絕口,逢人便誇。”賈環聽的此話,越發得了意。探春便又趁機撿順耳的好話哄了他半日,又道:“聽說,你們兄弟這陣子越發和睦了?”賈環笑道:“那是自然。”探春便道:“我如今有一事不明,可否問你一問?”賈環笑道:“三姐姐客氣,還請講來。”探春便道:“二哥哥的玉不見了,不知你瞧見沒有?”賈環聞得此話,登時滿臉紫漲,站起身來,瞪着平兒道:“原來哄我來是為了這個!”又對探春道:“人家丟了東西,怎麼三姐姐倒查問我,我是犯過案的賊么?”平兒連忙賠笑道:“原是也為三爺的詩好才去請三爺的,如今二爺的玉又不見了,方才順口請教三爺可曾看見不曾,別無他意。”賈環氣的鼻歪眼斜,滿嘴嚷道:“他的玉在他身上,見不見的原該去問他,怎麼倒問我!得了什麼不見來請我問我,倒是丟了東西就先疑起我來!”賈環說罷,哼了一聲,便拂袖大怒而去。眾人見狀,皆不好阻攔,知他這一去,必定再難掩飾。襲人等復心煩意亂起來,一個個急得幾欲尋死覓活。平兒眼見得如此,忙回去告與鳳姐。

稍時,王夫人心怒面不怒的扶着玉釧來至怡紅院中,身後跟着林之孝家的等人。襲人、麝月等並滿屋的丫鬟婆子,皆無不惶恐,見狀登時齊刷刷跪下一片來。王夫人又怒又泣,遂拭淚問道:“如此看來,這是真的了?”屋內之人無不悲傷涕泣,襲人、麝月更是低頭哭的哽咽難言,聽見王夫人問道,只點點頭。王夫人連喚寶玉出來道:“你素不喜老爺逼你念的仕途經濟舉業文章,亦無心結交為官作宰、達官顯貴之流,可千不該萬不該把你那玉給丟了!如今先且不論老爺和我,只是老太太這般疼你,又一把子歲數了,若只管找不到,你讓他老人家可如何是好!眼看一天大似一天,你也該給我爭口氣了!”寶玉只是低頭道:“昨兒還戴着的,只是今天一早便不見了。”正說話間,鳳姐扶着平兒、小紅也來了。王夫人見鳳姐來,遂問道:“此事據你看應當如何?”鳳姐忙屏退眾人,悄聲回道:“咱們家如今人多手亂,好賴混雜,那裏保得住誰一定是好的,自古人心難測。若果真有人脂油蒙了心,不顧性命,只圖眼前利益,這一吵嚷也已經都知道了。他明知若叫查出來,定會粉身碎骨,着了急,反要毀玉銷贓,那時可怎麼處呢?據我的糊塗想頭,只說寶玉自己撂丟了,也沒什麼打緊。只要大家嚴密些,先別叫老太太知道。再暗暗的派人各處查訪,哄騙出來,那時玉也可得,罪名也好定。不知太太以為如何?”

王夫人聽鳳姐如此說來,也只得允准罷了。因叫襲人等傳喚看管園子的一干人等來,叫把園門鎖上;又吩咐林之孝家的,待事情查清之前,園內之人統統不許放了出去。林之孝家的才答應着要去,忽聽的院外有人高聲喧嚷,卻是趙姨娘拉着賈環,一步一聲的哭將進來:“你們丟了東西自己不找,怎麼單叫人背地裏拷問環兒?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奴才就敢越性壯膽拷問起主子來,我倒不知這成何體統?現如今我把環兒帶了來,索性交給你們這一起洑上水的,要殺要剮由你們!來來來,有臉的奴才們只管挨個上來!”李紈、襲人等待要去勸解,然趙姨娘已拽着賈環直闖進來。趙姨娘原不料王夫人、鳳姐等人亦在此處,此時乍見他二人,登時一愣,沒了言語,氣焰也不知那裏去了。王夫人見他這等放肆,復憶及從前寶玉被賈環使壞所傷,便早已怒氣滿面,頃刻間就要斥罵。然鳳姐已然站起身來,指着他臉喝道:“這是什麼時候,豈能容得你撒野!告訴你,這回丟的可是個命根子!憑你是誰,凡來過的都要問一問,怎麼就不能問問環兒?下一個連你也要問!”話音剛落,只聽門外怒道:“你還想問誰?儘管來問!”眾人看去,不是別人,正是邢夫人。

鳳姐不禁心中一顫,同王夫人忙站起身來。李紈、探春等皆連忙上前迎接,將其扶至上座。邢夫人怒氣填胸,盯着鳳姐詰問道:“凡來過的都要問一問,我也來了,你也要問我不成么?老太太也曾來過的,你倒也去問一個讓我看看!”鳳姐忙含淚賠笑道:“太太,只因事情重大,我……”邢夫人不等鳳姐說完,便滿口冷笑道:“你沒來,你乾淨!別人就都是賊么?我看你也太張狂了些!”這一席話將鳳姐噎的是臉白氣顫,心灰意涼了,然又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申辯,只得暗咬丹唇,眼淚亦似斷線珍珠一般紛紛墜將下來。王夫人耳聽得話頭不對,便欲將此話頭岔開,只與邢夫人談些家長里短之事。然邢夫人並無罷休之意,接着道:“不平則鳴!憑出了什麼事,象咱們這樣子的大家子,體面規矩定不能亂。誰家的規矩指使奴才拷問主子了?我才剛聽見什麼‘有臉的奴才’,‘沒臉的主子’。倒不知這‘有臉的奴才’是誰,仗了誰的勢?趁着這會子站出來讓我也瞧瞧,我也問問,回去也好學着教導下人們。”

鳳姐、平兒此時亦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在暗地裏傷心而已,亦不敢再多說一個字。趙姨娘此刻滿臉俱是小人得志之態,猖狂之極,好似全家皆仰其鼻息一般。王夫人見邢夫人、趙姨娘只為糾纏挑刺,並非實為丟玉之事而來,便也只得勉為苦笑,以此一笑收之,並未再說什麼,免得再起話端。正在此時,只聽得外面人報:“老太太來了!”眾人不覺皆唬了一跳,因手忙腳亂的一齊迎了出去。只見賈母扶着鴛鴦、琥珀幾個,迎面顫巍巍的走來。王夫人見此,鼻酸心痛,忙上前去親自攙扶進屋來,便道:“天漸漸冷了,老太太有話原該叫我們進去吩咐,怎麼親自走來,倒叫我們掛心。”賈母嘆道:“你說你們掛心我,我又何曾不日日掛心這家、這園子。”說罷便老淚縱橫起來,眾人見狀遂紛紛勸解寬懷。賈母叫過寶玉,拉着寶玉手問道:“你的玉呢?”寶玉只得回道:“昨兒還戴着的,今兒一早就丟了。”賈母聞聽如此,有如五雷轟頂一般,哭的更加厲害了,悲感道:“我是幾世幾時作了什麼孽!如今偏生得了這麼個禍根孽胎,偏不讓我省心,不知我幾時閉了眼,方才眼不見為凈。那玉找不見,我也不活了!”眾人見狀,方又盡心儘力百般安慰勸解,才漸漸止住。

賈母細細問其緣由,襲人等少不得含淚仔細訴說一回。賈母聽罷,怒道:“如今是越發不象了!先是趁隙結黨,夜酗聚賭;今竟漸次放誕,狎恩恃寵,懶惰放肆,直待釀出這等事來!”又嗔怪王夫人、鳳姐不早些回稟盤查。王夫人實則才知曉此事,且賈母正在氣怒之時,自然不敢分辯,故只得緘口不語。鳳姐因邢夫人亦在此處,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有探春出位稟道:“老太太,才剛太太和大嫂子、鳳姐姐都再三權衡過了,便沒有回。一則,怕驚了老太太的駕。二則,怕吵嚷開,偷玉的一時着了急,反要毀玉銷贓。三則,知道的,是大家為二哥哥丟了玉心急;不知道的,又要記在心裏,到處說嘴挑撥,說回回為了二哥哥,一家子定要鬧上幾天;大家倒沒意思起來。”賈母聽如是說,掃一眼眾人道:“現丟的是命根子,倒只計較起這些沒要緊的事來!憑是誰,管他怎樣說去!再者說,那玉本是通靈之物,凡人怎就能輕易將其銷毀?沒的倒讓他早早現出形來!傳我的話,即刻把園子各處門戶鎖上,吩咐下去,待玉尋查見之前,一概不許放一人出去,違者嚴懲不貸,現立刻盤查起來。檢舉有功者賞,隱情不告者罰!”賈母又對邢夫人道:“你就先回那邊府上罷,若有消息再派人傳你,去罷。”邢夫人只好作辭離去,趙姨娘眼看邢夫人去了,自己跟賈環也不好仍立在此地,便也辭了出來。

鳳姐見邢夫人去了,便又將幾個總理家事的媳婦婆子一齊傳來,當著賈母的面,復吩咐了一回。眾人見賈母親自過問發令,誰敢怠慢。鳳姐一面給賈母奉茶,一面笑道:“老祖宗莫怪,我才活多大,那裏有這等見識。想寶兄弟那玉,既‘能明禍福,善曉吉凶’,必定有神靈護佑。怎麼我就糊塗至這步田地了。若非老祖宗及時點破迷津,我們這會子還干著急呢。”卻說黛玉在瀟湘館中亦聞得了此事,便要動身去寶玉處探望,然紫鵑因黛玉此間時犯舊疾,恐不宜勞累傷心,方將其勸住,故只得不時派人來問。

正說話間,卻聽小丫頭喊道:“寶姑娘來了。”寶釵進得屋來,拜過賈母、王夫人,遂問道:“寶兄弟的玉可找到了么?”王夫人一面搖頭,一面拭淚道:“寶釵,難為你還想着。只可惜那玉仍不知是何人拿了去,現在何處。”寶釵因笑道:“老祖宗、姨媽,當日我們家還在金陵住着的時候,那位給我冷香丸方子的癩頭和尚,臨走時還留有一語:‘若那日有玉丟失無蹤了,可到有石獅子處,念這麼一段話,道是:

石兄,當日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一別至此已數載矣。今塵緣未了,歸時未到;理應善始善終,便也不枉了這一遭。屆時劫數已滿,此樁機案一銷,豈不善哉?何故於局中自誤?速回頭要緊!

念罷后,再朝那石獅子拜上三拜,便可獲知那玉之下落。此法只效驗一次矣,用之切慎!’。當時只當是瘋話,如今聽說寶兄弟丟了玉,方猛的一驚,便才回想起來,也不知是否靈驗。”寶玉聽了,獨自出了一會子神;其餘眾人聽后,皆無不驚詫,想來世間竟還有這等事。賈母、王夫人等聞之,皆不顧如何荒誕,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賈母對鳳姐道:“快派人到你們東府正門石獅子處照做。”鳳姐連連答是,遂命人傳了旺兒來跟前,且細細吩咐了一回。旺兒領命后自不敢有絲毫怠慢,直朝東府急忙趕去。

只說旺兒來到東府石獅子前,無不照做。言語誦罷,三拜過後,遂抬起頭來,忽見的一跛足道人立在那石獅子旁。那道人笑道:“可是你家公子近日丟了一塊玉?”旺兒見此道人憑空而現,又一語道破家中所遭之事,好不駭神,因稽首作揖道:“仙師道長明察,府內公子近日確丟失有玉一塊。可否蒙仙師指點一二,方感激不盡!”那道人捋須笑道:“此番失玉,實乃天意,並非人力所為。然吾有一言一詩,可點明一二矣。汝須敬聞之。”旺兒便更加不敢懈怠,遂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聽來。只聽得那道人正言道:“吾之一言,皆在此布袋之中耳,此處暫不可啟,待回至府中方可一閱也。”說罷,便從肩上褡褳處取出一個荷包大小的素布袋子遞與旺兒。那道人又說道:“吾之一詩,只於口傳,汝須細細聽來。道:

寶玉頑石本一家,真真假假隱其瑕。

相逢真假遭寒露,假去真來夢落花。

吾詩皆已在此,汝去罷。”旺兒聞此,方再躬身作揖道:“多謝仙師指點。”然當旺兒直起身來,那道人卻早已不知何處去了,旺兒圍着石獅子繞了一回,皆無那道人蹤影。旺兒因心繫鳳姐之命,便不敢再作耽擱,遂又速速往園子裏趕去,少時來至怡紅院,回稟賈母、王夫人等。賈母等連聲問道:“如何?”旺兒便將才剛之事悉數說與眾人,眾人皆無不驚嘆。說罷,鳳姐忙問道:“那素白布袋子呢?”旺兒忙呈遞上去,鳳姐轉遞與賈母,賈母忙打開那袋子,只見其中裝有一白絹,有手帕般大小。賈母將其取出展平,卻見由筆墨寫就一句話,道:“近來寒露節氣,靈玉兀自完歸。”賈母閱罷,方遞與眾人傳閱,閱畢皆恭祝賈母、寶玉有神靈庇佑,自然化險呈瑞。李紈道:“下月初五正是寒露,想來日子也快到了。”賈母方漸展眉頭,初露笑顏,又道:“快也將那神仙的詩念來聽聽。”旺兒遂一字不差的念了來,不等念罷,鳳姐卻瞥見賈母眉頭復欲露顰蹙之態,亦欲發胸中之悲嘆,便忙笑道:“喲!快別念了,什麼真呀假呀的,直繞的人頭疼,怪沒意思的。如今既已知玉的下落,還管那些有的沒的作什麼。還是老祖宗平日裏處處積德行善,福深壽長,如今雖丟了玉,卻也有神仙不請自來,指點迷津;可見老祖宗功勞最大,咱們家缺了誰也不能缺了老祖宗!”鳳姐說罷,賈母指着鳳姐笑道:“我如何敢比得神仙,定讓神仙不請自來,你們快掌這猴子的破嘴,不然越發沒了規矩了。”眾人聽罷,皆各自笑起來。

正在眾人談笑之間,忽聽有人來回稟道:“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寶二爺、各位小姐姑娘們,史家的人來了……”不知寶玉的玉如何,史家派人登門造訪所為何事,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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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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