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就在那裏
“老闆,二小姐這幾天都和一個叫菊總的年輕人呆在一起。我們查過了這個菊總無親無故,是個無業游民。
他接近小姐恐怕另有目的……”
之前追逐艾莎的黑衣人此刻正恭恭敬敬地對着皮革轉椅上的中年男人鞠躬,低聲彙報。
“嗯,盯着他們。”
男人聲音平淡,不露悲喜。
……
九月中旬,秋意漸濃。
季節的更替往往就表現在一兩個禮拜里,前腳還是悶熱的盛夏餘響,後腳就已經吹來了陰嗖嗖的涼風。
東臨路的小平房裏,一男一女正半打着瞌睡對着浴室的鏡子洗漱。
咕嚕嚕,嘩~
兩人的動作如此一致,以至於會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一對親生兄妹。
兩周過去,菊總帶着艾莎和小崔的卡逛遍了大魔都,彼此都完全了解了對方的習慣。
兩人都喜歡熬夜睡懶覺,生物鐘極其相似,基本都在午飯飯點同時起床。
菊總搔了搔腋下,迷迷糊糊地和艾莎嘮了起來。
“你說你一現役JK,不用去上學的嘛,這九月可是開學季。”
“唔用(不用),咕嚕嚕,窩家(我家)找的濕人(私人)老師。”
艾莎正咕嚕着嘴裏的泡泡,灌了一口水然後呸呸呸地吐掉。
就像一隻在吐口水的羊駝。
菊總嫌棄的離得遠遠的,拿着濕毛巾擦臉。
“你說你養父母是不是不要你了,這麼久了也沒再派過人來找你,他們是不是不要你啦?”
菊總嚇唬小孩兒似的逗艾莎。
“那太好了,我可以去找我姐姐,說起來我這次離家出走的另一個理由就是想去看看我姐姐。
她半年前出嫁后就搬到外地了,父親和我說就在金陵那邊。”
艾莎沒有沮喪,反而眼睛亮了起來。
“金陵這麼大,你不知道具體位置怎麼著?”菊總晾着毛巾,摔了個白眼。
小艾莎嘟囔起嘴巴,大聲對着菊總釋放音波攻擊:“哼,我不管!哪怕找不到,也好過什麼都不做!”
看得出她和姐姐關係不一般,菊總沒有再調侃,略微沉吟。
忽然想起來東局這條路。
好歹是政府機關管理局,總會有點檔案記載什麼的。
這段時間,菊總不斷試探着艾莎,卻發現她好像對自己身負靈能一無所知。
菊總問起和小崔在一起的魚人,她卻以為那是個愛的拳擊選手。
問她有沒有覺得傷口癒合得很快,她反問難道不是都這樣嗎?
菊總也有點看不穿這小姑娘了,不過看她對自己沒表現出敵意,索性隨她去了。
“帶你去個地方,說不定有你姐姐的消息。”菊總帥氣的披了件薄外套,打算帶艾莎去東局。
小艾莎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
兩人從樓上下來,街道空空蕩蕩,唯有一輛漆黑的加長版豪車已等候多時。
豪車的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冷峻的臉,留着短須,眼角有淺淺的魚尾紋,此外再無老態。
熟悉的面孔讓艾莎渾身一怔,低下了頭。
此人正是艾莎的養父。
“辛苦你照顧艾莎了,現在,艾莎你該跟我回家了。”男人開口時,臉上的肌肉完全沒有聯動,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
艾莎始終低着頭,聞言,轉頭看了菊總一眼,眼神中飽含了求救之意,可身體卻好像不受控制的走向了男人。
“等一下!”菊總一伸手,攔住了“行屍走肉”般的艾莎。
“伯父,艾莎沒有生病,您為什麼要一直限制她的自由?”菊總不明白一個父親為何對女兒如此冷漠,生氣地質問着車裏的男人。
男人對眼前青年的責問無動於衷,眼波平淡地示意手下把小姐帶上車。
黑衣人粗暴地推開菊總,一把抓過慢慢吞吞磨蹭地艾莎,就往車上拖。
看着坐倒在地,狼狽不堪的好友,艾莎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黑衣人的束縛。
她在這兩周里反反覆復地問着菊總,為什麼對一個陌生人這麼關照,又是替她趕走黑衣人,又是帶她吃喝玩樂。
菊總的回答總是:“孤身一人是沒辦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
艾莎在他說這句話時的眼神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孤獨。
同類相惜。
艾莎自知今日必須離開,打開黑衣人的手,眼神複雜地看了菊總一眼。
“謝謝你願意做我的第一個朋友。”
花落,那瘦小的背影鑽進了那彷彿是囚籠的鐵皮方塊。
菊總起身還想說些什麼,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眼神突然銳利的起來:
“與你無關。”
留下四個字,艾莎的養父搖上車窗,揚長而去。
……
回到家,菊總渾渾噩噩地在房裏打起了遊戲,消磨了一整天的時光。
他迷茫了,不知道該做什麼,艾莎的事,不管他怎麼想都覺得怪異。
一對姐妹從小被拐,後來卻被發現懷有罕見的疾病,需要頻繁的定期手術?
可是艾莎壓根沒有生病,就算是有,她治癒類型的能力多半也能治好自己。
還有那位養父為什麼要囚禁似的不讓女兒接觸外界事物?
菊總的思維完全不在眼前的遊戲上,以至於他的隊友罵聲連連。
“Defeat”。
看着屏幕上艷紅的敗者印記,菊總扔掉鼠標,翻身躺在了久違的床上。
他一閉眼,眼前就浮現出了白天的場景,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
那位養父說的沒錯,這是別人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憑什麼插手?
真要說來,與艾莎的相遇只不過是一場意外。
一切與他何干?
可當菊總想起了臨別時艾莎的眼神,心裏一緊,無力地垂着胳膊,他睜開眼睛,目光獃滯盯着天花板發獃。
一夜無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灑在了昏暗的屋子裏,細微的顆粒在光束間遊盪,沒有留下倒影。
菊總眼圈發黑,疲憊地坐起身,不願在床上浪費時間。
起床洗漱,他打算難得的去晨跑,緩解一下情緒。
走進浴室,菊總的目光聚焦在了洗漱架上的兩套洗漱杯具上。
杯里的牙刷上還掛着晶瑩的水珠。
腦海里一道閃電劃過,菊總回想起了艾莎的一句話:
“哪怕找不到,也好過什麼都不做。”
是啊,我在這裏一個人思考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不管是什麼事,哪怕是做錯,也一定好過什麼都不做!
因為糾結就代表難以心安。
無論你去或不去,山就在那裏。
想到這兒,男孩兒淺笑一了聲,閉上眼,深呼了一口氣。
霧靄撥開,有人提燈前來
這一刻,他有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