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的福勒鎮街頭
洛夫洛並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大家都這麼覺得。
最起碼在他的印象當中是這樣的。
來精神病院不是為了來學習的，莫非是來看病的不成？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來精神病院學習進化論的的，所以他把這裏稱為精神病學院。
此刻，他正在和他的導師也就是主治醫生據理力爭。
雖然這個導師和他上一次見到的長得不太一樣。
大概是老了吧。
至於老了為什麼反而變得看起來年輕，甚至連臉都變了，這顯而易見應該問達爾文。
問問他進化論為啥是這樣的。
“導師，我覺得我沒什麼問題了，可以出院了，您看可不可以給我開個條子，讓我能夠順利的畢業，我已經延遲畢業好多年了。”洛夫洛很是迫切而且誠懇地說道。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他同一間房的好室友張三打賭，賭他今天就可以辦理畢業手續。
張三認為，洛夫洛大概是不行的，為此，洛夫洛可能將付出他私藏的五支香煙的代價。
醫生很是睿智的眼睛中發散出光，連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鏡都沒能遮擋住：“那麼，請你簡述一下你沒有問題的問題吧。”
洛夫洛一下子愣住了，他大概是是看過報紙的吧，反正有些記不太清了，但上面寫着普通學生想要畢業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吧？把學分拿夠就行了吧？我的學分已經夠了啊！
我要怎麼說明我沒有問題的問題呢？
於是洛夫洛將自己這多年來的學分記錄表遞給醫生，這表是他辛辛苦苦自己做的。
醫生用智慧的眼神看了他一會，搖頭說道：“那麼，你是不能說明你沒有問題的問題了？”
洛夫洛沉默。
醫生在他的記錄本上畫了幾個圈圈，又看了會手機，最後用充滿智慧的語氣說道：“好的，下一個問題。”
“為了安全和名譽着想，你能簡單證明一下你是否具有攻擊性和自我傷害傾向呢？”
為什麼要證明這個呢？
難道普通學生畢業以後很有攻擊性，很危險？
洛夫洛很直白地說道：“我肯定沒有攻擊性和自我傷害傾向。”
醫生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一會兒，才說道：“那麼，請問你如何證明你沒有攻擊性和自我傷害傾向呢？”
洛夫洛想了一會兒，說道：“要不您給我出一套測試題？”
醫生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他抬手推了推眼鏡，緊緊盯着洛夫洛，似乎是在思考。許久，才說道：“你這個說法有問題。”
“有問題？”洛夫洛愣住了。
“對。有問題，”醫生不徐不緊地說道，“肯定是有問題的，你知道犯罪分子犯罪前要做什麼嗎？”
“準備消除證據？”洛夫洛回道。
“對，”醫生繼續道，“是準備消除證據。可是當周圍出現了另一個已經確鑿的罪犯，這個有犯罪分子想法的人想要實施犯罪，他可能怎麼做呢？”
“怎麼做？”洛夫洛又愣住了，“他會大聲對周圍的人宣佈，他要犯罪？或者若無其事的繼續生活？”
醫生滿意的說道：“對，你都明白了的。你不能證明你沒有攻擊性和自我傷害傾向，還不能出院。”
洛夫洛想了一會，問道：“這些，有關係嗎？”
醫生被問住了，這些話也是別人教的，他又不是精神病，他哪曉得有沒有關係。過了一會兒醫生和聲說道：“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呢？再者，
你也得證明你沒有認知障礙才能出院啊。”
洛夫洛搖頭：“認知障礙我肯定是沒有的。”
醫生揉了揉手，說道：“這樣，我考考你。”
洛夫洛：“您請。”
醫生站起身來，俯視着洛夫洛，問道：“你能證明你是你嗎？”
洛夫洛說道：“能，這是我的省份證。還有我的學生證。”
說著，洛夫洛掏出了兩張白紙片放在桌面上。
醫生的眼角跳了跳，他溫柔地說道：“雖然你這張學生證是真的，但你還要證明這張身份證不是偽造的。”
洛夫洛撓了撓頭，說道：“這要去在派出所去開證明。”
這學院哪都好，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就是沒畢業不準出去，這點太糟糕了。
醫生拒絕道：“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出院。你要等證明自己恢復過關了以後才能出院。”
“這樣吧，你先在院裏獃著，過幾天我去聯繫一下附近派出所的警員，讓他們幫你證明你的身份證是真的。”醫生說出了一個切實可行並且十分有效的好法子，“現在天都快黑了，你先去吃飯吧。吃完飯記得好好休息。”
洛夫洛笑了，笑的很燦爛，他對醫生鞠躬道：“謝謝導師，謝謝導師。您一定身體安康，長命百歲，事業有成，升官發財！”
雖然打賭輸了，丟了五支香煙，可這樣看來，他到底是能畢業的，這次到底是不虧的。
他已經準備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絢麗多彩了。
未來可欺啊！
畢竟他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呆在這座精神病學院裏的。
還有點小小的不舍呢！別了，我的家，是雛鳥終究會高飛！
洛夫洛心滿意足地走出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在洛夫洛跨出大門以後，醫生一下子癱倒在了辦公椅上，汗流不止。無意間瞥見了那兩張白紙片，嘴裏剛冒出來“你的......”就立馬掐住了。緩了一會，一邊嘀咕着“太他娘的嚇人了，我要辭職”，一邊從抽屜里抽出一張離職申請。
......
回到單人隔離病房，洛夫洛心滿意足躺在床上，說道：“張三，沒想到吧。嘿嘿，這次打賭，你贏了。可是我就要畢業了，哈哈哈，我才是贏家啊。”
說完，洛夫洛從床墊下面翻出了五支被壓癟了的香煙，向前面空無一人的空氣遞去，沒有反應。
“得嘞！你這傢伙還是這麼的傲嬌。行行行，我給你點上，再餵給你行了吧？”洛夫洛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說道。
說罷，洛夫洛又從床架的金屬管里摸出了一隻火機。他將香煙點上，遞到了空氣當中，就那麼遞着。
過了一會，又點了一支，重複着剛剛的動作。直到五支都燃盡了，洛夫洛才抱怨道：“你說你，懶成這樣，為啥還會犯事呢？要是你沒有犯事該多好，你這個精神病也就不會被曝光了，也就不用進來學習這些無用的東西了。這樣，你就會一直在外面。過幾天，我也畢業了，咱哥倆都在外面，不住院，多好。”
洛夫洛大概是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個張三犯事被判定為精神病的新聞。
不過顯然，他沒有考慮到這樣子他倆就遇不到的事實了。
不過顯然，洛夫洛很快就意識到了。
洛夫洛苦惱着，眉頭皺成一團，喃喃道：“不過那樣，咱哥倆就不能認識了，你還是犯事比較好。這樣，哥哥先行畢業一步，在外面打下了江山以後，你再出來，哥哥罩着你。”
哪有張三不犯事的道理？
說著，洛夫洛皺起的眉頭就又鬆開了。
接着他怒聲道：“什麼！你小子這麼不識趣？哥哥對你這麼好！”
洛夫洛對着空氣舞了兩下拳頭，含着怒氣，躺在床上裹進被子裏，睡覺去了。
......
午夜，福勒鎮，街頭。
一個衣着破爛，鬚髮皆白的老人扶着牆壁、晃悠悠地從遠處走來。
突然，他被一個什麼事物絆倒了。
老人用力眨了眨他那昏花的老眼，看清楚了那個事物，那是一個人。
“可憐的孩子，”老人對着這個事物祈禱道，“光會保佑你的。”
洛夫洛被踢醒了。
已經確定，他貌似、好像、大概是已經出院了。
雖然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何時出的院。
“原來畢業以後沒有房子可以住嗎？”洛夫洛喃喃道，“早知道就不急着畢業了。”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再一看，就發現一個老人站在他面前做着奇怪的動作。他雖然好奇，卻也沒有打擾。
尊老愛幼，人間美德。
看着老人完成了他的奇異動作，洛夫洛輕聲開口道：“老人家，您也是沒有房子住嗎？”
老人愣了一下，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雖然，有困難的時候，他去往長老那裏，也可以得到幫助；但是，還從沒有一個人主動問候過自己，即使大家都關心每一個人。
多好的孩子啊！
老人心裏感慨道。
“是啊，”老人柔聲說道，“我的房子剛剛被暴風給毀去了，現在也沒有房子可以住。”
可憐又可敬的老人家。
洛夫洛心底對着這個老人一下子就充滿了敬意，雖然遭遇了那麼大的風暴，可是這個老人家堅強的活了下來。
這是一件多麼值得尊敬的事啊！
洛夫洛大概是在報紙上看到的這場12級的特大颱風的。12級颱風，說是毀天滅地也不為過了。
洛夫洛於是用尊敬的語氣說道：“那老人家今夜要去哪住呢？”
老人被問住了，長老殿通常只在太陽升起和太陽落下之間開放，現在他要去哪兒呢？
於是，老人說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大概是去朋友家吧。
洛夫洛便邀請道：“老人家何不一起住街上，天為被，地為席。相識即是緣分，相遇即是傳火。不如和我一塊在這大街上住一晚吧。”
他把取暖叫做傳火。
老人樂了。
這是一個開朗的好孩子。
洛夫洛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眉清目秀的。這都得怪達爾文，是他逆練生物進化論。
於是老人樂呵呵地接受了洛夫洛的這個有趣的提議，於是也席地而坐，席地而眠。
老人叫做嶼。
洛夫洛叫做洛夫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