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宮宴
夜色漸濃,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如同一隻野獸打開血盆大口。
幾輛馬車徐徐駛入宮中,最終在正武門前停下。
宮道上處處掛滿華燈,侍衛們也有序地手持燈籠巡邏,然而,饒是如此,暖黃的燈光卻任是無法消退皇宮森冷的氣息。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下馬車時顏九卿對蘇遲道,她眼眸幽深,目若寒潭,瑩瑩月光下,漫天的星光落入眼底:“在這裏你要小心謹慎,莫要出了差池。”
在這個地方,他若出了事,恐怕她也沒有辦法。
蘇遲一愣,還未回答,顏九卿就已向著勇靖侯的馬車去了。
“父親,尉遲大人。”顏九卿站定,向穿着緋紅官袍的倆人拱手作揖。
“是九卿啊,最近可好。”尉遲誨笑着問候她。
尉遲誨是當朝太尉,與勇靖侯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兒子尉遲連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顏九卿想起那個大大咧咧的傢伙,忍不住面色溫和起來,心裏對皇宮的抗拒也消減了許多。
“尉遲連呢,他沒跟您一起來嗎?”顏九卿望向尉遲誨身後,卻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尉遲誨擺了擺手,與顏九卿,勇靖侯並肩走着:“那孩子不聽話得很,我就沒讓他來了,不然又要給我惹事。”
這倒是,就尉遲連那個不安生的性子,指不定會闖什麼禍,顏九卿低頭,無聲地笑。
“尉遲大人不必過多憂慮,他總會懂事的。”勇靖侯爽朗地拍着尉遲誨的肩膀笑道。
朗朗的笑聲從前方傳來,宮宴已經快開始了。
“哎呀,你們怎麼才來?宮宴已經要開始了。”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大叔,身上穿着綉着的官袍,衣服緊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撐開。
那人熱情地向三人揮手,招呼他們坐下,又揮揮手,讓身後的宮女將酒斟滿遞給三人:“你們來晚了,得先自罰一杯。”
顏九卿仰頭將酒水喝盡,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一改往日的公子做派,她側頭對他笑着,態度謙恭:“楊老將軍莫怪各位長輩,是小輩臨時有事,這才耽誤了時辰。”
楊老將軍捋了捋鬍鬚,十分滿意她的洒脫:“先前老朽一直未見過侯爺的貴子,不想今日見過,貴子確實有侯爺您當年的風範啊,哈哈哈。”
勇靖侯心中得意顏九卿得了楊老將軍的稱讚,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故作沉穩地道:“害,這小子還嫩着呢。”
“侯爺謙虛了。”尉遲大人站在一旁也附和着道。
三人其樂融融地還在交談,顏九卿卻只是淺笑着站在一旁不說話,眼底藏着一絲幾不可察的微諷。
“皇上駕到。”太監尖刺的聲音甫一落下,整個大殿便安靜下來。
但見一青年龍袍加身,衣擺上繡的龍爪栩栩如生,桀驁威嚴。行走之間,衣擺搖晃,似下一秒金龍便要騰空而起。
“參見陛下。”所有人俯身跪下,齊聲道。
男人徐徐落座,掃視眾人一圈,語氣沉穩有力:“平身。”
“謝陛下。”
“今日是上元節,眾愛卿不必拘禮,開宴。”
剎那間大殿之上,湧入一群舞女,領頭的舞女最是姿色動人,身材曼妙,一身艷紅胡裳舞動起來,熱烈如火,讓人移不開眼。
美人是最能令人放鬆的了。
顏九卿席地而坐,坐姿隨意瀟洒,側臉如桃花艷麗,眸中流光溢彩,映着舞動的女子,景色如畫。唇角的笑意輕淺惑人,風流繾綣,教人辨不出真心。
她隨手慵懶地提起琉璃酒壺,朗澈的酒水成細流,濺起玉盞里叮咚成泉。
對面宴席之上,一人貌似是在看錶演,實則從始至終,眼神都若有若無的落在顏九卿身上。
顏九卿並沒有發現,蘇遲卻發現了。他站在顏九卿的身側,抬頭,對上那人意味不明的眼神,那人眼神一滯,隨之卻又溫和謙謙地向他一笑,仿若無事發生。
蘇遲神色淡淡,寒目卻如淬過冰雪的刀鋒利刺骨。他冷哼一聲,收回目光,不去管那人。
他自然知道那人是誰,前世顏九卿便一直效忠於他。
顧景淵,蘇遲在心底喃喃念道,這一世,他不會再讓顧景淵成功登上皇位。
不過,蘇遲看向顏九卿。莫名地,他不想告訴顏九卿這件事。那人看顏九卿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是獵人看向佔有物的眼神。
蘇馳心中生出無名火,佔有物?他憑什麼?
他輕微的挪了一步,巧妙的遮住了顧景淵探究的眼神。只是他並未看見在他遮擋過幾冤視線的廠的。煙酒清微不可查的勾起唇角,眸中星光流藏有點點笑意。
夜色濃郁如墨,殿內卻有如白晝。偶有舞女揮動衣袖,帶起陣陣香風,淬着冷意,沁人心脾,撩人心扉。
顏九卿漫不經心的舉起酒盞,一杯又一杯,酒壺很快就見底。
顏九卿的臉上少有的添上了幾分醉酒的潮紅,眉目間隱隱有不耐之色。顏九卿心情煩躁地將酒盞重重放下,衣袖一揮,趁勇靖侯不備大步離去。
蘇馳訝然,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顏九卿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鮮少會有露出如此明顯的煩躁之色。
他又瞥了眼顧景淵,卻發現那人看着顏九卿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瞭然,起身徐徐向她的方向走去。
要跟上去嗎?可這與他並無關聯,蘇遲下意識踏出一步,下一秒卻又收回腳。
前世蘇遲初識顏九卿時她對顧景淵的態度實在說不上好,甚至稱得上是十分惡劣,可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顏九卿卻加入了他的陣營。
或許,顏九卿是有什麼把柄讓顧景淵知道了?既然如此,若是自己搶先一步,那顏九卿豈不是……
“呵”蘇遲眸色暗沉,輕笑出聲,既然顏九卿救了他,那他當然要好好報恩,絕不會讓她落在別人手中。至於她前世的錯,他便不追究了。
不過,他掀眸,望着那個逐漸隱匿在樹林的身影。
“顏九卿,你只能在我手裏。”黑曜石般透徹的眸子閃過一絲幾近瘋狂的笑意,平時如月般皎潔的氣質倏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淵的少年,或許,他內心深處本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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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