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偽裝
“今日聽人說你從外面帶回了個人?”溫氏之前聽到這話時還很是驚訝,自己女兒是什麼樣自己清楚。顏九卿雖然表面上和旁的紈絝子弟一樣吃喝玩樂,但內地里小心謹慎,不招惹是非,更不會把不知根底的人帶進府里。
顏九卿扶着母親向雲湘院走去,她不知母親是不是對她的這一舉動感到不滿,便謹慎地答道:“是有這麼回事,兒看此人身份低微,又遭母親去世,我一時可憐,便收了他,母親可是覺得不妥?”
若是母親覺得不妥,那她也只能把蘇遲送給好人家當奴僕了,只是不知蘇遲會作何反應,她隱約感覺蘇遲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至少他很迅速的就給自己套了一層偽裝的外殼。
溫氏無奈:“你這孩子就愛多想,你如今長大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裏應當有數,只是你時刻都要記住千萬不能暴露了你是女子的身份。”
“兒謹記母親教誨。”顏九卿乖巧地聽着,她明白這個家裏只有母親是為她着想的。若她是個女子,那她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就會歸別人,包括侯位,所以此生她都要死守這個秘密,直到,踏進墳墓。
忽然,溫氏想起了近日貴婦們傳的謠言:“聽說二皇子最近和你來往密切?”
“不過是些謠言罷了。”顏九卿皺眉,面色厭惡。
溫氏本來還有些擔心,畢竟,二皇子玉樹臨風,性格溫和體貼,又出身皇家,有數不清的女子仰慕於他,女兒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保不齊女兒就因為接觸過多對二皇子生出什麼旖旎的心思。但是看女兒厭惡的神色憂慮便散失掉了。可她又疑惑起來,以前女兒和二皇子關係很好,怎麼如今反倒厭惡他。
溫氏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你是和二皇子鬧矛盾了嗎?怎看你神色這樣不喜呢?”
“沒有,只是觀點不合,而且我也不想參與皇權爭鬥。”顏九卿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隨即便轉移了話題:“母親,兒還有事,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溫氏自然明白女兒這是不想再說了,只好道:“你不願陷入皇位紛爭,那你要把握好距離,萬不能給他留下把柄。”
顏九卿回到自己的小院,她躺在床上,閉上眼,忍不住又想起了從前。
那個時候,她與母親剛從杭州回來,因為她一直沒見過父親,母親又不得父親寵愛,自然而然地她們母子二人就受到了冷落,為了尋求靠山,母親去見了皇后,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見到了顧景淵,一個臉上總帶着溫和的笑的小糯米糰子。
顧景淵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呢?還是說,他其實一直都是那樣的,只不過自己一直沒發現?顏九卿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還嘲笑過他,說他太懦弱,別人對他做什麼他都不生氣。如今已無人敢輕視他顧景淵,他們的關係卻也再不復當初。
第二日便是上元節了,清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活起來,將勇靖侯府收拾得乾淨一新。
“昨日蘇遲那小子怎麼樣?”顏九卿披好外裳,和明七一道出門。
“還算安分。”明七不太情願地說:“公子,你打算讓他做什麼,難不成白養着他嗎?”
“……再看吧。”顏九卿自己也有些頭疼,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她又不缺奴僕,若說侍衛,她倒是缺,可看他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現在練也不知來不來得及?算了,反正過幾日她也要去學堂,到時候隨便找個身份讓他入學,學堂里有武學師傅教導,不說練到什麼地步,總歸不要拖她後腿就行。
“公子。”顏九卿轉身,看見蘇遲溫和的笑。
又來了,顏九卿很無語,明明不愛笑,偏偏要給自己套個面具偽裝自己。她又不會吃了他,強迫自己做什麼呢?而且他笑得真的很假,眼神里都不帶一絲溫度,根本沒有學到精髓。
“……你能不能別這樣?”一看見蘇遲假惺惺的笑,她就想起了某個狐狸,只不過他偽裝地更好。
“?”別這樣?別這樣是別哪樣?他做什麼了嗎?
顏九卿沒理會他眼底的疑惑,只是對明七道:“今日我要帶他一同去晚宴,得去街上給他買些成衣。”
衣服破破爛爛的,這要是帶出去參加宮宴,別人指不定要怎樣說她呢。
“公子,那奴才呢?”明七見顏九卿要走,急忙攔住。
蘇遲陪着公子,那他做什麼?
“什麼?”顏九卿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奴才怎麼辦?”明七重複道。
小廝已經將馬車牽至大門,顏九卿提起衣擺上車,在掀開帷裳的同時回頭向他燦然笑道:“哦,你啊,自然是在家待着嘍。”
參加個宮宴而已,一個蘇遲就夠了。
“那麼,明七大哥,再見了。”蘇遲跟着上車,也學着顏九卿向他笑道。
“……”他就知道蘇遲就是個災星!
……
離開宴的時間還早,顏九卿帶蘇遲去了一家她常去的衣店。
“公子瞧瞧,這件暗紫銀蟒綉紋袍怎樣?顯得這位公子逼人的貴氣!”夥計手上拿着那袍子給二人看,嘴上不停地誇讚。
“是嗎?逼人的貴氣,穿在十四歲少年身上能顯得貴氣?”顏九卿微笑。
“……那您看這件石青彈墨藤紋雲袖袍怎樣?很多公子喜歡的。”夥計繼續努力。
“老氣。”
“那這件呢?墨色如意滾邊常服?”
“嗯……”顏九卿猶豫了,這件確實不錯,可她覺得這個顏色還不太適合現在的蘇遲,他還小,穿這麼成熟的衣服做什麼?
“公子,就這件吧,我只是個僕人,沒必要挑那麼好的。”蘇遲扯了扯顏九卿的袖子,低聲道:“這件挺好看的。”
“你是我買來的,我怎樣對你是我的權利,你別管。”顏九卿挑着衣服說,接着又將一件月白暗紋玉竹袍塞到他懷裏,挑眉道:“試試。”
蘇遲緊抿着唇,去樓上換衣。
他不知道顏九卿為什麼在他的穿着上這麼用心,不知所措地不知道他對她又該抱有怎樣的態度,本身他只是利用她罷了。
蘇遲心思複雜地穿好下樓。
月亮不知何時已爬上雲梢,清澈的月光灑落在蘇遲懷中,公子如玉,更如月。顏九卿一直覺得月白是最符合蘇遲的顏色,他有着與月亮一般清冷皎潔的氣質。
朗朗如明月入懷,濯濯如春之細柳。
顏九卿回神,下意識迴避蘇遲的眼神,不想讓他發現自已的出神:“掌柜,就這件了。”
顏九卿不知道,她迴避蘇遲的同時,蘇遲也在迴避顏九卿。他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前世他一直穿黑衣,去哪都好似煞神所有人都害怕他,今天,是他第一次穿白衣。
白色,很容易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
鏡子裏的自己溫和無害,但他很清楚這不過是一種假象,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可是既然公子認為他是,那他便維持這種假象罷了。
恰有清風拂過,衣襟輕晃,明月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