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如此絆心
“花言巧語,這種話你還對誰說了?”艷客兩手往桌上一拍,手掌把畫蓋住,清秀的小臉快要和另一張臉湊在一起。
聞着淡淡的杏花香,孺子牛本能的想往後撤,可那張小臉跟着貼近,貼的更近,幾乎貼住,一隻手已經被抓住,對視中視線不自覺的下移,又飛快對視回去,臉漲的更紅。
艷客目光如電,強硬道:“快說!”
貼得太近,少女說話的吐息輕噴在孺子牛臉上,他尷尬的把眼移向一側,口中快速吐出兩字,“就你。”
艷客縮回手,往後退了兩步,故作高冷,“孺子牛。”
三個字瞬間讓少年心中一涼。
艷客繼續道:“知道連理大陸禁殺嗎?你來大陸做什麼?”
孺子牛沒有隱瞞,“到鬼界后和同伴分開了,來大陸找人。”
“除了你們這批陰陽師,大陸沒有別的陰陽師。”
孺子牛淡淡應道:“哦。”
見他無動於衷,艷客有些生氣,“不信我?”
孺子牛搖搖頭。
艷客沒好氣道:“那還不走,要我送?”
孺子牛支支吾吾地說:“治燒傷的葯不夠,能不能再給我點。”
“昨天那瓶……”艷客把話一改,“救的是男是女?女子愛美,一瓶確實不夠。”
一聽有戲,孺子牛立馬道:“男的,是個大胖子。”
艷客聞言稍稍一喜,面上卻無異色,“白拿?”
這倒把孺子牛整不會了,弱弱說一句,“我是陰陽師。”
這都聽不出來,艷客白了他一眼,“答應我一件事。”
本以為拿不到葯的孺子牛覺得有戲,忙問:“什麼事?”
真是個獃子,自己這麼一個隨性又洒脫的少女,怎麼偏偏喜歡上他。
艷客只得教他,“就不能先答應下來?就算做不到,總能讓我高興一下。”
孺子牛小聲說:“那就不是我了。”
艷客只好道:“以後你的畫不許出現女子。”
“什麼?”孺子牛怔住。
“沒聽見就算了,”艷客生起悶氣。
還以為是什麼過分的事,孺子牛急喊:“聽見了聽見了,就這一件事是吧,我答應。”
答應的這麼容易,艷客後悔沒多提幾件,問:“你什麼時候走?”
“宴會時候。”
艷客心中有點不舍,“我得去宴會拿葯,要不你和我一起。”
孺子牛沒來由的記起她昨天給葯時說的話,“你昨天不是說葯還有的。”
艷客氣得直跺腳,“你就不擔心我萬一燙着,沒藥怎麼辦?”
艷客明白,在她帶畫回家的時候,就心軟了,看到孺子牛畫的畫,沒想計較了。
大抵世上女子喜歡男子時,是水做的,做不到鐵石心腸。
女鬼亦是女子。
石漠大陸不夜街上,鬼怪來往穿梭,或有鬼變作人,但連理大陸的山谷全是人模人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人間遇上重大節慶。
宴會發展至今,不僅是交友,還可以找到合適伴侶,鬼怪若以本來面目聚會,交友倒還好,相親怕是進行不下去。
試想一隻鳥和一棵樹,宴上彼此間相談甚歡,互訴愛意,接下來保持緊密聯繫,覺得對方就是自己想找的另一半。
等進行到親密接觸這一步時,實在無法想像雙方接吻場面,更別提往後更親密的場面。
鬼怪不以本來面目聚會,還因為一件糗事發生。
有回宴會臨近尾聲,諸多賓客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席間醒酒。
有隻鬼怪興起惡作劇,變作本來面目,長的醜陋不說,身上還塗抹一大堆顏料,簡直是丑鬼化濃妝。
醜陋猙獰的嘴臉嚇住一眾醉客,一時醜態百出大有鬼在,尤以膽小鬼失禁最出名。
經此,那隻鬼怪名聲在外,不止交友困難重重,找對象更是成為奢望。
故赴宴鬼怪多俊美,放眼望去儘是俊男美女,分外養眼。
小雨初歇,晚霞出門,踏着晚風,一群鳥兒悄落枝頭,沿路小道被各色花草裝扮,處處花團錦簇,芳香四溢。
定在今日的夜遊宴,自有鬼來,便算開始。
一對男女結伴來到,看着都很年少,男子似乎有點怯生,過往幾個男女揮手示好,只有額心描杏花的女子點頭回應。
艷客指着前邊的一張長桌道:“你過去坐會,我去拿葯。”
“好,”孺子牛聽話的走去。
常青藤依着桌腳攀附而上,沿着桌邊繞一大圈,幾朵顏色各異的小花粉飾,螢螢燭火分佈照明。
桌面擺着好些個白玉盤,每個盤子的美味都跟鮮花有關,或炒,或燴,或蒸,或涼拌,或做糕點,令一眾賓客大飽眼福的同時大快朵頤。
中間放大白玉碗,碗內盛滿冰沙,外加一個湯匙,白釉小碗和小勺子緊挨在旁。
類似的長桌還有好些。
“兄弟瞧着面生,第一次來?”有個青年坐過來,手裏拿着兩個酒碗。
孺子牛瞧了他兩眼,一眼看臉,一眼看他發間的花朵,是朵未盛開的杏花,“嗯。”
“干坐着也不合適吧,喝點,”青年順手從桌邊拿起一壇酒,兩碗滿上,“我先干為敬,你隨意。”
話落,青年一口喝光。
孺子牛淺酌一口。
有兩人來到,一高一矮,發間都簪一朵鮮花,各搬來一條板凳,一邊坐,一邊放酒放碗。
高個子端碗道:“新客啊,歡迎歡迎。”
“別光嘴上說啊,怎麼也得干一個呀,”矮個子拿碗敬酒,喝完把空碗倒舉,表示自己喝完了。
高個子的緊跟在後,咕咚咕咚,一口解決。
孺子牛再嘗一口,“酒也喝了,三位,不送。”
一聽這話,三人臉色難看。
最早到的青年很快恢復過來,笑道:“喝好,吃好。”
三人屁股都沒坐熱,就起身走了。
新客總是受歡迎的,這不又有人來敬酒,無非還是那套說詞,歡迎新客。
有人走,有人來,板凳再沒空過就是了。
“干。”
兩個碗狠狠一碰,碗裏的酒水都往前晃蕩,碗舉高的淺了幾公分,低的那隻碗莫名重了一點。
故一直喝酒的這人,雖然只倒過一碗酒,但碗裏的酒一直六分滿。
女子誇道:“好酒量,再嘗嘗我手上這碗。”
原來某人喝酒,酒從嘴裏進,又從下巴漏,漏的酒水全被一個空碗接住,接完的酒差不多又是一碗。
不知是哪個管閑事的,正要發火的那人,一見來人,頓時嚇得語塞,匆匆起身想走,卻被一隻碗攔住。
“不賞臉嗎?”女子聲音動聽,臉色卻不太友善。
“不敢不敢,”那人雙手接過,老老實實地喝完,一滴不剩。
“不想喝還喝,”女子在其旁邊的板凳坐下。
酒黃衣衫,額心塗荼靡花,不是才客又是誰。
看清來人,孺子牛仰頭一灌,碗便輕了,“誰說的,這不就沒了。”
才客道:“他們雖然存心灌你,但誰叫你剛來就把他們痴情許久的佳人連心勾走,弄得一點機會沒有,你醉了出醜才好,最好露出酒後面目,也許能叫佳人回心轉意。”
孺子牛轉了轉腦袋,似在活動,可眼睛早把偷瞄他們的幾個俊俏男子看了個遍,“來的時候艷客和我說了,每回宴會都有幾隻蒼蠅在身邊,響個不停,所以帶我來趕走它們。”
才客順口道:“應該像蜜蜂一樣。”
落在孺子牛耳里,有點熟悉啊。
來的路上,孺子牛和艷客說著。
“是蜜蜂圍着你。”
“蜜蜂?”
“笨蛋,蜜蜂圍着花轉。”
“那蚊子圍着什麼轉?”
“不知道。”
“呵,你也聰明不到哪去。”
貌似是吧。
不知從哪拿的茶壺,才客倒了杯水,雙手遞去,“吃杯我親手泡的茶。”
孺子牛沒有接。
才客繼續遞着,“給你醒醒酒。”
孺子牛擺擺手,“醉了需要醒酒,我沒醉,喝什麼茶呀。”
才客兩手依舊托着茶杯,“醉沒醉的,喝杯茶怎麼了?酒都敢喝,一杯茶怎就不敢了?”
孺子牛出神道:“可能真想喝醉吧。”
才客放下茶杯,又拿出三個小罐子和兩個小瓶子放在桌上,“我聽說你燙傷了,罐子裏的可以治燙傷,瓶子裏的可以祛疤。”
孺子牛道:“艷客已經去拿葯了。”
才客只好說:“她可能拿不到了,我問白鷺姐姐全要來了。”
“啊?”孺子牛吃驚。
才客起身湊近,小聲道:“再見,孺子牛,還有……”
話音戛然而止。
“還有什麼?”孺子牛問了出來,猛然發現身邊女子,早邁着輕快的小步,已在不遠處與人說笑。
男女未婚者,聚而踏歌,歌曰:小娘子,葉底花,無事出來吃盞茶。
真就是吃盞茶?
“在看什麼呢?”
孺子牛見到艷客忽地站在自己面前,“等人請喝酒。”
艷客自然知道是有人勸酒,也連倒兩碗,一手端起一碗,左手遞過去,“我敬你。”
“真要灌醉我?”孺子牛接過碗道。
“要不兩碗都給你?”艷客作勢要把手上的碗也給出去。
孺子牛忙兩手捧碗,“還是算了吧,我怕被罵死。”
艷客收回手,“那可能還要被罵一會,白鷺姐姐沒到,葯得晚會有。”
“那可以醉會,”孺子牛又喝一碗。
空碗落桌,桌上的三個罐子和兩個瓶子乍然不見。
喝完酒的艷客見他往自個碗裏倒酒,趕緊奪過酒壺,“少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