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好算賬

半夜心神不寧醒來，再也睡不着。起床后發現爸爸前一晚發來的信息，讓我今天去幫他和媽媽處理一下財務問題。算是感應？

我一直沒好好關心爸爸媽媽的各種問題，當然也包括財務問題。一旦有了問題，我首先就是覺得煩，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沒認真想過該如何解決。不過就算我好好想了，可能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吧。好多現實的問題，本來就沒有什麼完美的解決方案啊！

這次的問題當然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爸爸在電話里不停地控訴媽媽，說不盡的委屈和恥辱，可媽媽是另一套說法，我無法判斷，也不想判斷。婚姻不幸的夫妻，都是因為三觀不合吧，可這世上的夫妻，又有多少是三觀相合的呢？說到底，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如果儘是強調自己的艱辛不易，而把別人的隱忍退讓全部抹殺，沒有誰能與別人真正和諧相處的吧。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對方考慮，一天兩天可以，半年一年可以，可如果是長年累月、並且被當做是理所當然時，還能毫不動搖地堅持下去嗎？真能做到的人，應該不是凡人吧。

當然，很多過頭的話，也不過是一時意氣用事。人生的無可奈何之處，由此也可見一斑。我原來一直追求的徹底了斷的方法，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反而把我引向了歧途。無意的拖延，有時反而能解決問題呢。

眼下比較急的，是要還大舅公交給爸爸理財的那筆錢。那筆錢被爸爸用在了其他地方，其實並非非用不可，甚至可以說是被別人忽悠了，導致那筆錢沒有如期歸還給爸爸，於是爸爸也抓瞎了，他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交給媽媽保管的工資卡。可媽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她對於爸爸輕易就能被人忽悠深惡痛絕，擔心着還有下一次可怎麼辦，於是堅決不肯拿錢出來。爸爸因此覺得媽媽見死不救，且他的聲譽亦受到了影響，這是更為傷人的打擊。

我和天的死要面子，都是來自爸爸的真傳。

說服媽媽，我還是有把握的，因為我的單純，是來自媽媽的真傳。

媽媽也必然會說一些我已經分不清是賭氣還是真心的話，比如讓爸爸住到另一套房子裏去，從此不要再來煩她，她少受點氣，可以多活十年。上次我聽信了她的話，讓爸爸搬出去住，結果爸爸說媽媽又去求他回家。所以我真的要精神錯亂了。

不是冤家不聚頭，除了這個解釋，我實在想不出還有更好的說法了。

也不是沒有想過最壞的結果。這些年來，爸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損失了很多錢，偏偏自己省吃儉用，還一心撲在事業上，想把那個現在只剩他一個人的小公司做成百年老店。可能是虛榮心作怪，可虛榮心到了這個份上，就實在太不正常了呀。爸爸的童年很艱辛，所以想靠自己的拼搏出人頭地，這本無可厚非，可這世上就是有那麼多缺乏良知的人，要利用他的這種上進心，讓他蒙受損失。嗯，我知道你會說，這是因為爸爸自己傻，沒錯，他是夠傻的。而且，他可能還會繼續傻下去的。這就是媽媽不想幫他的原因吧，一想到可能是個無底洞，誰還會伸出援手呢？

但是沒有辦法啊，問題總要解決的。家人總也還是家人，吵過打過鬧過，也並不能就瀟洒地揮揮衣袖分手道別的。

這麼多年共同生活，那些伙食費、水電費、燃氣費、有線電視費、人情往來、購置衣物家電、甚至是表現恩愛的禮物，真正是一筆糊塗賬了，怎麼算得清楚呢？

我忽然想到了區塊鏈，分佈式記賬，那就沒人可以賴賬了。可真算清楚了又能怎樣？徒然增添傷悲而已。那些傾注其中的心思、時間和感情，又有哪種高科技手段可以衡量呢？

所謂的好好算賬，是可以有數字的，只是冷冰冰的數字，有時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使裂痕更加擴大吧。

“先把大舅公的錢還清，不必過於在意聲譽，最後既然是把錢結清，就說明並沒有失信。有時別人的信任，真的是一種負擔啊。”我在電話里對爸爸說。

然後，我對身邊的媽媽說：“大舅公的錢先還掉，和我爸爸的事，媽媽你也好好想想，到底怎麼辦。讓表舅給個賬號，轉賬給他，然後讓他寫張收條。”

媽媽神情落寞地接受了這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