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漢陽（一）
當目光獃滯，又充滿警惕的倉庫守衛，看見軍容整齊的部隊，以及那坦克上高昂的炮管，他們終於扶着槍，蹲在地上痛哭起來。齊恩澤迅速的佈置了倉庫的守衛工作，然後才跟羅力一起找這幾個守衛談話。
當市區被突入后，這裏原本有一個加強連的守衛，可是都被調去堵口子了。只剩下一個排，而這個排在蟲獸打過來的時候，為了保護四散奔逃的百姓，也都犧牲了。最後倉庫剩下的這九個人，其實不是兵，他們只是倉庫的維護人員，包括電工，清潔工等。當蟲獸到來時，軍人讓他們躲起來，然後去攔阻蟲獸，為百姓爭取逃離的時間。蟲獸過後，他們出來，可他們不是戰鬥人員，為了自保，他們把倉庫里的一些機器守衛搬出來，放在各個要點，而他們則縮進倉庫的庫房裏。三個人在外面巡視，剩下的人則在倉庫里安裝好了爆炸物，等守不住的時候，他們就要引爆倉庫，同歸於盡。可是蟲獸只是拖走了街道上的人類屍體，對於這些不敢攻擊的倖存者，並不在意。反倒是來過幾批人，想要佔領倉庫，或者搶劫物資，被機器守衛消滅了。再往後，他們就沒發現有人來過這片區域。因為機器守衛會射殺所有移動的物體。當看見無人機，一片無人機，而且還有軍用的攻擊無人機時，他們才關閉了幾台機器守衛，想看看是什麼情況。
當齊恩澤詢問倉庫的物資時，倉庫管理人員說出的內容，讓齊恩澤和羅力幾乎呆立當場。劉凱旋兩眼冒光，不停的念叨着“發財了，發財了。”
一萬一千多支自動步槍，四百多挺班用機槍，無後座力炮，迫擊炮，速射炮共八十多門。單兵火箭筒幾百具。還有那看着讓人眼暈的彈藥、各種手榴彈、炸藥、炮彈數字。這是漢陽市最小的一座軍火庫，這是已經調撥了幾次后剩下的物資。
羅力的心情從震驚，狂喜，到憤怒。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抓扯自己的心臟，他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得艱難。他猙獰的表情，漲紅的臉龐讓正在彙報的保管員感到害怕。
“各小隊按預定計劃行動。”羅力抓起自己的槍就走了出去。他無法在這裏停留，因為他感覺這個倉庫就是一個罪惡的監獄。他在這多待一分鐘，似乎都會沾染上罪惡。還是讓高尚者去對付罪惡吧，羅力現在只想帶着自己的隊員，去殺點蟲子，救點人出來。
“胖子。”羅力出來后喊住了正在一個空房間建立指揮室的司鵬羽。
“把無人機收回來。讓齊恩澤的人負責監視倉庫周圍。讓你的人每人控制幾台無人機，尋找蟲獸和倖存者。給高啟明和成文才那裏各安排一個人，負責監視他們據點周圍的情況。算了，讓他們撤出來，告訴齊恩澤，讓他派人去駐守路口據點。你把剩下的五個人，每個小隊分一個人。控制幾台無人機去找人，找蟲子。然後引導小隊過去。剩下的一個人負責聯絡，你帶上兩台無人機和電腦跟我走。告訴大梁山的兩個人，完事了趕緊過來，再讓南中縣過來一個軍情組，這邊地方太大，看不過來。快點，帶上槍，我在門口等你，咱們打獵去。”羅力拍拍胖子的肩膀，看着胖子興奮的跑進屋裏去安排任務了。
四個小隊，四個方向，順時針旋轉，先清理倉庫周圍地區。為了提高效率，各小隊以一個班開路作為先導，清理街道，剩下的人以組為單位，七個組開始清理建築。羅力這組就比較奇葩了，除了胖子，還有郝玉芝的狙擊小組，正好也是五個人。第一大隊的炮灰們對於這種行動方式很熟練，鑽房子而已，有人就把人接出來，有蟲獸就殺掉。這一路的景象讓這幫炮灰已經殺氣盈胸，不殺幾個蟲子，估計會吃不下飯了。
原本羅力是打算按部就班的佈置，然後搜索，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忍不住想要干點什麼了。那麼手下的炮灰們，就算是聽從了命令，估計也要想方設法的搞點事出來。所以，乾脆大家一起打獵吧，先把11號倉庫設置成基地，然後清空基地周圍。趕上什麼算什麼吧。
“羅隊，三號門，五樓右門有問題，這個單元的窗帘拉得很嚴，窗戶似乎也釘了板子。”胖子抱着電腦告訴羅力。他專門給羅力這組提供情報，因為還需要隨時和其他單位聯繫，所以羅力身邊不能少了聯絡員。而每個小隊只有一個專門的聯絡員負責偵察任務，就很忙了。羅力跟着三小隊的一個班搜索一個居民區的住宅樓，必須把人清出來，讓他們去11號倉庫，然後再轉移到南中縣。基地周圍是不能有人的，否則，一旦有戰事，很容易造成混亂。
“裏面有人嗎？請開門，我們是支援漢陽市的部隊，現在要清空基地周圍的建築。請您配合。”羅力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叫門，上來之前，他們遇到關着門的都是敲不開就砸開。但是這個單元很可能有人，為了避免發生誤會，他們還事先想好了說辭。
沒動靜。
繼續敲門，“很抱歉打擾您，希望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再不開門，我們只好破門了。我們不想出現不必要的誤會。”
“都一個月了，還有援軍，騙誰啊？”
終於有聲音了，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們也得先把我們自己家裏的蟲獸收拾完了才能過來啊。”
“你們是哪的？”
“南中縣的。”
“胡說，南中縣怎麼可能還有人。最早的攻擊就是從南中縣過來的。”
“……”羅力。
“我們是跟着42軍8022團來的，8022團就一直駐紮在南中縣。現在他們的團長帶着一個營，就在11好倉庫駐紮呢。所以，我們要把這裏的倖存者清空。您這位置正好看不見11號倉庫，要不，您去窗戶邊看看，我們的人正在周圍做清理工作呢。說不定還能看見坦克和裝甲車。對了，您要是有電腦或者手機，我能把無人機的鏡頭給您連上，然後您就能看見11號倉庫的情況了。”胖子利用自己的專長開始勸說對方連接無人機，只要看見11號倉庫的裝備，應該就能相信軍隊來了。
門開了，一個蓬頭的鬍子大叔出現在門口，一手握着手槍，一手握着一顆手雷。
司鵬羽趕緊把電腦轉過去，讓他看電腦上無人機的畫面。
“您這視野不好，其實那邊十字路口就有坦克和裝甲車在防守。”羅力盯着大叔手裏的傢伙說道。
“就因為視野不好，我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見我。”
“它們？是蟲獸嗎？這裏還有蟲獸？”郝玉芝頓時興奮了，打蟲子可比找人來勁啊。
“不止是蟲獸，還有那些倖存的流浪者，山大王。都不是好東西。”
“……”
“你們真是南中過來的？南中縣沒事？”男人疑惑的打量着幾個人。
“打了幾次，最厲害的一次都打進縣城了，不過頂住了。”羅力笑了笑。
“你們的番號不像是正規軍啊？”男人看着幾個人胸口的胸章說。
“我們是南中縣的民兵，這個數字是我們個人的殺敵數量。”羅力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數字，26。
“殺，殺敵數量，個人的？”男人眼睛頓時瞪大了看着郝玉芝胸口上的數字，92。
“啊，我，我是狙擊手，所以，我的位置都比較安全。”郝玉芝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的數字沒問題，可是司鵬羽的工作有特殊性，羅力的數字根本不能體現他的作用，所以，郝玉芝覺得這倆人其實比自己都厲害。
“你們，南中縣殺了多少蟲獸？”
“最猛的一次攻擊大概有四萬左右，另外幾次加一起也就兩萬出頭吧。我們總共傷亡了將近萬人。”羅力耐心的回答問題，希望能降低這位大叔的警惕性，手槍好辦，那顆手雷太嚇人。
“就一個團？”
“還有一萬多民兵，哦，還幫着旁邊的牛縣打了一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呵呵，開什麼玩笑，民兵，呵呵，民兵。”
“8022團沒有出全力，主要都是民兵在打，因為不知道蟲獸會有什麼后招，所以，他們團實際上是作為底牌的。也是預備隊。我們第一炮灰大隊最初編製是一千一百人，傷亡總數超過一千三，現在編製是一千五。她這樣的數字在我們大隊不算新鮮，只不過，好些弟兄都走了。”司鵬羽本想炫耀一下，來打消對方的疑慮，但說到最後，不禁黯然。
“我叫羅力，南中縣民兵第一團團長，您怎麼稱呼？”
“我，林誠乾。”
“林大叔，你可以放鬆一點嗎？”郝玉芝指了指林誠乾手裏的手雷。
“哦，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林誠乾趕緊找地方把槍和手雷放起來，可是沒地方放，最後把手槍插褲腰上，把手雷放褲子口袋裏了。看得羅力幾個人直瞪眼。
“林大叔，您那個手槍的保險。”郝玉芝出言提醒道。
“啊，壞了，差點忘了。”林誠乾又拔出手槍，鎖好保險，再插回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動作倒是挺熟練，看來沒少練習。
“那個手雷放口袋裏，不太安全，您還是找個地方放好吧。”
“噢，這個，等等，我這還有陷阱，等一下，呵呵，對不起，我，呵呵，你們進來吧。”林誠乾把門后的絆索解除掉，然後又把手雷掏出來放在了門后的鞋柜上。幾個人把不大的客廳幾乎佔滿了，因為這屋裏東西太多了，吃的，水，各種箱子，罐頭。
“你們，是來收復漢陽市的嗎？”
“我們沒那麼大的力量，南中縣物資匱乏，我們打算在這裏建設前哨，收集物資運回去。另外就是搜集蟲獸的情報，把漢陽的倖存者帶走。”羅力覺得沒必要騙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都經歷過這種慘劇的人，應該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和理解能力了。
“這樣啊，南中縣還有多少人？”
“南中縣原本有五十多萬人口，漢陽過去了四萬多難民，牛縣又過去了十來萬的老弱婦孺，大梁山縣只過去了不到一千人。”
“那，那你們一定要拿下陽關區，那裏的物資很多，什麼都有。肯定都是你們需要的。不過，你們最好讓軍隊過去，那邊有幾股小勢力，不好打交道。”林誠乾顯得比較迫切，“我，我能加入你們民兵隊嗎？正規軍，我這身體恐怕不行。我受夠了，不想躲了，總有躲不過去的那一天，不如跟你們一起打仗吧。漢陽市的情況我比較熟悉一些，能幫上忙。”
司鵬羽看看林誠乾，覺得他當民兵也夠嗆，這身體和精神都太疲憊了。
“如果想加入我們民兵，你需要先去南中縣，我們先要甄別你的身份，通過後，你可以報名，然後還有訓練。到時候，你如果還想加入民兵，可以來我們第一大隊，或者去第五大隊。可以告訴武裝部，是我同意的。能跟我們說說漢陽的情況嗎？”羅力沒有司鵬羽的想法，能主動想要拚命的人，起碼還有血性，那就能用。
“好，好。”林誠乾開始講述漢陽市的戰鬥過程。
林誠乾是一名貨車司機，有一輛載重二十五噸的集裝箱卡車，而且他的人脈比較廣。所以，他經常幫各個不同勢力運輸物資，報酬就是物資。
漢陽市一開始比較正常，但當漢陽市和首都龍京市的交通和通訊斷絕後，各方勢力開始爭奪資源，劃分地盤，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並且將軍隊排擠到了外圍。這是明顯的搞獨立的趨勢，而且他們成立了漢陽市作戰聯合指揮部。但是當外圍防線被突破后，大量的蟲獸湧入，看到防守無望的時候，他們爭相逃命，導致了漢陽市整個城市大混亂，進而造成了漢陽大崩潰。漢陽在蟲獸撤退後，依然有不少倖存者，有的抱團取暖，也有黑暗勢力滋生，總之，都在各自求生。
“北泰區外圍被突破的那天，劉副師長親自來找我，讓我從11號倉庫運一批彈藥過去。因為我的車能過陽關區和漢亭區，我倆拉着二十噸彈藥，還沒出漢北區，北泰區的老百姓就被蟲獸攆過來了。嗚嗚，劉副師長和他的警衛員就戰死在那了，我是死裏逃生才回來的。嗚～，其實漢北區就有軍火庫，是聯合指揮部控制的，他們不給啊。”林誠乾說到傷心處忍不住痛哭起來。
“是42軍的師長？”羅力心中一緊，這麼囂張嗎？
“不，不是，是52軍的師長。”
“52軍是預備役常設部隊，屬於常備部隊的三線，也是預備隊。戰鬥力也是很強的。杜晉禧的那個師。”司鵬羽馬上給羅力講解關於軍事的知識。
“老林，我想讓你幫個忙，你把你知道的各個倉庫的位置給我標出來。”羅力決定要搬空漢陽市，這是一個罪惡之城，物資就是罪惡之源。
司鵬羽從背包里拿出一幅大地圖，這是從齊恩澤那裏複製的，是戰前最新拍攝的地圖。然後又遞給林誠乾一支筆，林誠乾在地圖上標一個點，他就在電腦上標一個點。
“我知道的就這些，但是肯定還有，他們搞了不少的秘密倉庫。裏面存放的物資和軍火都是從外面運送過來的，還有漢陽本地生產的。我之所以不相信你們是南中縣過來的，就因為那些本該運到南中縣和大梁山縣的物資、設備、軍火都被他們扣押，瓜分了。沒有足夠的物資，你們根本守不住的。”林誠乾抓抓頭髮，他還是感覺不太真實，這些人是怎麼守住南中縣的？
“老林，非常感謝你。現在你可以把家人喊出來了。”羅力笑着說道，他早就發現這單元的房間裏還有人。
“啊？哦，嗨，我這腦子。”林誠乾趕緊推門把妻子和兒子女兒叫出來，他是真的忘了。
“老林，你找張紙，我給你寫個證明。你帶着去11號倉庫，安頓好家人後，直接找齊恩澤團長，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詳細地跟他說一遍。另外，你們到了南中縣的難民營，會有一個甄別程序。結束后，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繼續甄別漢陽市的難民。南中縣不會拒絕難民，但是有的人需要承擔責任。”這時候，司鵬羽已經開始給林誠乾和他的家人拍照，然後輸入資料，並打印出來交給羅力。
“我懂，我，”林誠乾有些欲言又止。
羅力笑着說了一句“你已經立功了。”然後開始給林誠乾開證明。
將證明和資料交給林誠乾，羅力又對林誠乾說道：“除了武器和隨身必要的東西，其他的我會讓人過來幫你搬走，護送你們去11號倉庫。”
“不用那麼麻煩，就隨身帶的東西，其他的就充公吧，反正你們不可能不管飯，不管住吧？”
“呵呵，條件會艱苦一點，但是生活和安全還是有保障的。”羅力吩咐司鵬羽叫一個組過來護送林誠乾和他的家人。
“對了，老林，你這樓里還有人嗎？”
“沒了，這個樓就我們一家。沒棟樓都只住一伙人，要不然有點響動，會嚇死人的。另外，樓下花園的噴泉那有一口井，用井蓋蓋着的，每天晚上會有人打水。
“好，那你們再等一會，我們上去再檢查一下，我的人很快會來接你們，注意安全。”說完，羅力起身往外走，他們必須要把所有房間都檢查一遍。
走到門口，羅力回頭問送出來的林誠乾：“老林，我們敲門都比較麻煩，大家都警惕性很高，也容易受驚嚇。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林誠乾笑了，還是年輕啊。
“你們讓她叫門。女人的危險性畢竟比男人要低得多，何況是個大姑娘，會容易得多。”
羅力轉頭看看郝玉芝，又和司鵬羽對視了一番，怎麼都感覺對方長了一副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