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考試
幾個人回家后,被拋棄的郝玉芝本想興師問罪,結果知道是去打靶了,頓時興緻全無。不過對那個呵破爛的事情倒是比較感興趣,完美詮釋了女人的三八特質。傍晚,一大家子吃完飯在院子裏乘涼,忽然電話響了,十一叔接完電話就喊上家裏的男人們直奔武裝部,十一嬸,亮子媳婦和郝玉芝在家看孩子。
一千支06式半自動步槍,二十萬發子彈,這就是省里對南中縣相應徵兵的嘉獎。因為南中縣的兵員是第一個到達漢陽市的,而這些槍和南中縣民兵手裏的老爺槍是一樣的,甚至保養還不如南中縣的老爺槍。這應該是省里的庫存的老底子,他們連手榴彈、機槍和重機槍都捨不得給啊。好在子彈都是快過期的,這就是安全保障。
民兵隊在卸貨,幾個老人和兩位縣長在辦公室裏面無表情的坐着。“羅老,您看,這武器到了,怎麼分配?”縣長谷成開陪着笑問三叔公。谷成開從一開始就找關係,跟上面要資源,可是啥都沒要下來,後來他一個老領導點撥了一下他,把羅衛國請出來,凡事聽他的,論打仗,羅衛國能頂一個團。於是谷成開反覆的誠懇邀請,終於把三叔公拉出來,擔任縣裏的軍事顧問。也就從那時候,他算是能睡覺不做噩夢了,尤其是三叔公不緊不慢就把一團亂麻捋清楚了,他算是徹底放心了。
“先讓民兵隊驗槍和子彈,完事把在冊的年輕人,從十八歲往上招滿,如果全都能用,應該可以編一個民兵大隊,讓先前的民兵隊裏的隊長都去擔任大隊長和中隊長。”十一叔接過話,他現在是武裝部的部長,原來的部長跟着部隊去了漢陽市。
“好,好,那,”谷成開看看三叔公,見三叔公沒反應,繼續說道:“那就這麼辦,回頭編製好了,我讓秘書入個檔。”
“羅老,那個,您看,是不是把縣裏的物資統一起來,統一管理,統一調配?”徐副縣長試探着問了一句,他一直對宋明盛把持的海量物資感到不滿,而且還不時的會有物資運過來,可這不是官方物資,都是私人帶過來的。要想徵用,實在是太多了,多年為官,他知道這裏牽扯的關係恐怕自己也摸不動。本想着走關係調到漢陽市,哪怕降級也可以,待在這山溝里,一旦出事,什麼都保不住。如果能控制一批物資,那他就有希望用來鋪路,讓自己調到漢陽市。
“縣裏的物資不能統一調配嗎?公家的事,你們做不了主嗎?”三叔公的三角眼依然是微睜着。
谷成開心裏罵娘,但他也樂得讓這個副手吃癟,整天想着爭業績,想要扶正。哼,也不用腦子想想,那麼多物資,隨便拉出一個後台都能摘了你的帽子。而且,關於三叔公的內情,他也沒對徐副縣長說,只說老人家有威望,能團結本地百姓,又當過兵,做個顧問很合適。這其實就是給徐副縣長下套,讓他以為羅衛國只是一頭幹活的牛。
“可是縣裏大部分物資都在宋明盛手裏,您看…”徐副縣長咬咬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去找宋明盛商量,我管不了。我只是一個顧問。”
徐副縣長臉色不好看了。他撇了一眼谷成開,發現谷成開似乎根本就沒聽他們的談話,心裏一驚,上當了,谷成開肯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報,頓時不敢說話了。
“去把山伢子和那個鴨脖子喊進來。”三叔公對十一叔說道。
很快,羅力和郝博雅跟着十一叔進來了,三叔公指着桌上剛鋪開的一張地圖,“這是我定的南中防禦圖,你們兩個人組建一支工程隊,儘快把工事造起來。”隨手扔過去一個文件袋,“這是人員名單,總共三百人,該用的物資你們從宋明盛那調,他那沒有,就找縣長要。我要的是速度和質量,還有作戰思路。”
羅力心裏一緊,這任務可大了,自己哪會幹這個,可他忽然看見三叔公的三角眼睜開了,看着郝博雅說:“你不是高材生嗎?這事做不好就滾回去。”這下羅力心裏有底了,對呀,這有一頭大牲口呢。有了底氣,羅力挺直身體,“保證完成任務。”
“我不要你保證,我要你全力以赴。周大有,你辛苦一下,給他們坐鎮,免得有不長眼的多事。”
“好嘞。”周大有笑眯眯的看着兩個年輕人,“二位大才,打算什麼時候行動啊?”
郝博雅直接拿出手機,對着地圖就咔嚓咔嚓一通拍,羅力看着周大有那張黑臉,拿起文件袋,說道:“周爺爺,這裏面有沒有工程技術人員,我們需要大量的技術人員。”
“呵呵,能划拉來的,都在裏面了,開車的,挖土的,打洞的,電焊的,都有。如果勞力不夠,我可以再給你調,其他的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
“那明天早晨讓所有人在這停車場集合,明天早晨我們再通知周爺爺先從哪動手。”郝博雅平靜的說道。
“得嘞,那我今天就回去睡覺攢精神了。”說完,一手摟着羅力,一手摟着郝博雅,半推半抱的把倆人請出去了。到了院子裏,周大有鬆開手,沉着臉對兩個人說:“毫無顧忌,懂嗎?”
“周爺爺,您老在族裏到底是管哪攤兒的?”郝博雅諂媚的笑着問。
“呵呵,管打人的,三哥下手輕,要是讓我來,保證讓你們滿意。”周大有背着燈光的臉更加黑得看不清五官,但那對大眼睛閃着寒光。
郝博雅一哆嗦,媽呀,這位爺是干憲兵活的啊。
四個人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一個小學校,砸開門,把郝博雅的車提出來,路上羅力和郝博雅簡單的把任務說了一遍。車開到門口,郝博雅告訴郝博翰:“去把油加滿,告訴加油站,這是工程隊的車。不然可能加不了。”郝博翰一踩油門就走了。郝博雅轉身又對羅亮說:“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和你哥跑腿的,帶槍,不離身。”又對羅力說:“你也要帶槍。”
“帶槍怎麼幹活。”羅力疑惑的看着郝博雅,但很快就明白自己根本沒機會幹活,可是為什麼帶槍?算了,聽大牲口的吧,應該沒錯。郝博雅見羅力最後點點頭,於是直接走進了院子。
院子裏三個女人正哄着橘子乘涼,郝博雅把手機扔給郝玉芝,“地圖,打出來,把大地圖找出來。”郝玉芝拿着手機就進屋去鼓弄地圖去了。
“阿力,你把大桌子搬出來,我去幫玉芝弄地圖。”說完,郝博雅就找郝玉芝去了。
十一嬸把橘子交給羅亮媳婦,讓她哄孩子睡覺,自己去屋裏給男人們提來涼茶和茶碗,然後也回屋了。
羅力搬出來大桌子,然後又拉了一盞照明燈,掛在頭頂的藤架上,這時候,羅亮已經戴好槍套,腋下插好那把左輪,還把羅力的那一套也拿過來了。羅力哭笑不得,隨手把槍和槍套放桌子上了,打開文件袋,開始看名單,裏面有認識的,有耳熟的,有不知道的。看來有必要跟這些人都認識一下,只有了解他們的能力的脾氣,才能安排合適的工作和位置。
郝博雅抱着一大摞地圖走出來,扔在桌子上。他總共打印了三套全地形地圖,他,羅力,郝玉芝每人留一套,另外還有三套放大的,帶等高線的地圖,一套粘貼好了,兩套是散的。
“先從哪開始?”郝博雅看着羅力問。
羅力稍微想了想,“北邊吧,北邊我最熟,不看地圖,腦子裏也有數。”
郝博雅把一疊散圖交給羅力,“你把北邊的挑出來。”然後打開那幅地形圖,開始憑着記憶在上面做標記。過了一會兒,羅力挑好了地圖,找來大頭針,開始拼接地圖。郝玉芝拿着整理好的地圖走了出來,交給郝博雅,郝博雅一邊對照,一邊繼續在自己的地圖上標記符號。郝玉芝這麼一會,已經把打出來的地圖裁剪,拼粘,貼膜,助攻女王真是名副其實。
羅力不好意思的把手裏的地圖交給郝玉芝,這活還是她幹得順眼。郝玉芝笑了一下,接過地圖,問了一句,“怎麼打?”
這下子,羅力和郝博雅都愣住了,對啊,怎麼打?羅力這個軍盲腦子裏只有戰壕,碉堡。郝博雅這個半瓶子醋還在那一邊標記,一邊計算兵力,火力,持續輸出能力。可是,誰也沒想這個前提——怎麼打。郝玉芝看着兩個大聰明,也愣了,合著你們二位都沒想好怎麼打,就要制定計劃,那我的狙擊位在哪啊?
“你先把地圖弄好。”郝博雅把郝玉芝支走了,剛要說話,門外傳來剎車的聲音,郝博翰回來了。
“博翰,你帶着亮子去把槍取出來,驗槍,所有裝備都準備好,讓玉芝也驗槍。”郝博雅朝着正走進院子的堂弟喊道。
“至於嗎?這架勢是不是過了啊?”羅力忍不住看了看郝博雅。
“毫無顧忌是什麼意思?”
“毫…”羅力猛然醒悟,“沒時間了?”
“三叔公一定是通過特別的渠道知道了一些情報,所以之前一直是在等消息。也就是說戰爭隨時可能爆發,你不會認為戰爭開始前,還會有提醒吧?”
“好吧,”羅力穿好槍套,插好手槍,“現在來說說,怎麼打?”
“我哪知道三叔公他們想怎麼打?”
“我看你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我以為你知道啊。”
“靠,你這個三叔公的弟子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算了,問問吧?”
“問。”
“周爺爺?”
“嗯,周爺爺。”
名冊上第一名就是周大有,然後是羅力,郝博雅,郝博翰,羅亮,郝玉芝。羅力按完周大有的號碼,按下了免提鍵。
“誰呀?”
“周爺爺,我是山伢子。”
“哦,說。”
“那個,這仗是要怎麼打啊?是陣地戰,巷戰,還是什麼戰?”
“我哪知道,我沒當過兵啊。你們琢磨去吧。”
嘟…嘟…
“考試!”
兩個人同時抹了把汗,這題目太大了,毫無顧忌啊。瞬間兩人感覺壓力驟增,比之前還要緊張。羅力馬上進入了狀態,客戶要求不明確,起碼要達到合格,或者說良好,才能獲得認可。他開始盤算自己手裏的資源了。郝博雅想的比羅力更多,這次考試直接決定自己將來的定位,雖然滾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郝博雅可從來沒想過及格是個什麼玩意,不到優秀,就是失敗,這是他老爹強行輸入的概念,已經深刻進他的思維之中了。更何況,這真的很可能關係到自己的未來,關係到自己的生存。
“先選個點,按照防禦佈置,然後展開,缺什麼補什麼。”羅力的手指直接點在了駝包的位置,這是郝博雅唯一跟他解說過的地方。後來郝博雅看羅力沒興趣,也就懶得在說了,現在這成了羅力唯一能找到的,有信息支持的地點了。
“我們有多少兵力,火力?”
“一千三百人,按四個點平均分配,北部應該…”
“為什麼是四個點?”
“東,西,北,城廂,南邊是南水河,無法泅渡。”
“三百人,能分配到兩挺輕機槍,兩門迫擊炮。連這一個點都夠嗆,還怎麼守整個北部?”
“所以,這才是考試。”羅力抹了把汗,走到一邊的小桌上,倒了碗涼茶灌下去,又倒了一碗,遞給郝博雅。
“可這是沒有答案的考題啊。”
羅力第一次看見郝博雅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這是他期待已久的表情,可他卻毫無快樂,反而是感同身受。
“毫無顧忌。”兩個人同時喊了出來。
“哈哈哈。”兩個人終於鬆了口氣,不過也僅僅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這還是很難。
他們倆在這絞盡腦汁,完全沒注意其他三個人,郝博翰帶着羅亮去組裝槍支,其實是郝博雅支開羅亮。所以,羅亮流着口水看郝博翰熟練的組裝好兩把新式的自動步槍,然後又看見郝玉芝組裝好了兩把不同的狙擊步槍。三個人就回到了前院。郝玉芝之前把拼好的地圖放在桌上,兩個大腦沸騰的傢伙也沒發現。現在三個閑人看着兩個聰明人在那玩燒腦遊戲,多少覺得這倆人有點白痴。
“玉芝,這外星人到底長啥樣?怎麼打仗的?你,知道嗎?”
“我哪知道,好像各國政府怕引起恐慌,這方面的情報都沒有放出來。”
“那他倆研究什麼呢?”
“呃,好像是怎麼防禦吧。”
“防禦,什麼?空氣啊。”
“所以,我也搞不明白他倆怎麼了,六哥不是腦子轉不過彎的人啊。”
“亮子,”
“啊,?”
“你去拿個西瓜來,咱仨邊吃邊看,看看他們倆會不會腦袋冒煙。”
“哦,可是,咱不幫幫他們啊?”
“咋幫?幫着一塊犯傻?”
“提醒一下啊。”
“你想挨打還是挨罵?”
“那,我去拿西瓜。”
三個吃瓜群眾歡快的在夏夜吃着甜美的西瓜,看着兩個頭領揮汗如雨。
……
兩個大忙人口乾舌燥,把一罐子涼茶都喝完了,終於注意到坐在台階上的三個觀眾,還有一地瓜皮,和兩個西瓜。這不正常,羅力和郝博雅對視了一下,這三個喜歡湊熱鬧的今天這麼淡定,肯定不正常。
於是兩個人都走了過去。羅亮看兩個大哥走過來,拿起一個西瓜,麻利的切開,然後切下兩角遞給他們。
郝博雅蹲在地上,咬了一口西瓜,“你們,有什麼看法?真甜。”
“沒,沒什麼看法。”郝玉芝趕緊低頭開始收拾地上的瓜皮。
“六哥,咱也不知道外星人長啥樣,怎麼能打死,他們有什麼武器。而且,開槍咱會,打仗怎麼打可就不知道了,怎麼也得有個訓練才清楚吧。得有打過仗的人來當教官啊,戰術什麼的,咱們也就知道點,可是沒用過啊。還有,啊。”郝博翰本想顯擺一次,得到的是郝博雅的半塊西瓜。
“有屁你不早放。”
羅力也眼神不善的看向羅亮,“哥,我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倆說要吃瓜,我就跟他們一塊吃了。”
“唉,這考試恐怕是沒法過了。”郝博雅一屁股坐在地上。
“必須過,既然是毫無顧忌,缺什麼就要什麼,要不來,也要頂着。我想了,用這點人守南中是不可能的,那我們就守北安鄉。北安鄉守不了,就守駝包。以駝包為中心的村子打巷戰,以駝包為火力支援點。不過怎麼打巷戰,我不知道,怎麼做火力配置和火力支援我不會,明天找周爺爺攤牌,加上博翰說的那些。都要周爺爺給咱們,給不了,那,能守到哪,就到哪吧。”羅力出奇的平靜,他心中也憋屈,但他不願意打退堂鼓。他不知道三叔公這麼做的原因,可他知道,如果三叔公讓自己去送死,肯定也有充分的理由。所以,他不像郝博雅考慮的那麼多,他只需要想怎麼完成任務,或者說項目。
“干,就這麼干。”郝博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同時他也知道原因。就是因為白天發現南中縣底蘊深厚,自己有了慶幸和放鬆的心態,接任務的時候,自己又產生了自大的想法,或者說想要表現的想法。而在這巨大的困難面前,自己退縮了,想要破罐破摔。幸好有這個石頭一般堅硬的鄉巴佬,才沒讓自己心態失衡。呵呵,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可能就是這又臭又硬的脾氣吸引了自己吧。
“駝包太小,堆防禦,效果也不會提高多少,把防禦工事的重點放在前駝村和后駝村,形成一個環形防禦。”重拾信心的郝博雅,腦子馬上也變得清楚了。
“先這麼定,現在兩點了,咱們先休息一下,養養精神,明天事少不了。”雖然毫無困意,但是羅力知道必須休息一下,因為明天,不,今天上午要和周爺爺打擂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