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江越年有點危險。
這是大腦處理后反饋給孟皎的訊息。
一般這種情況下,孟皎會選擇拉開一段適當的距離讓彼此之間升高的溫度冷卻。沒有刺激神經的多巴胺和荷爾蒙的作用,孟皎很快就能冷靜下來。
別墅結束以後他就打算這麼實行的。
但天不遂人願,孟振華的一通越洋電話打破了他的想法。
孟振華需要他作為代理人去找江越年簽個字。
“不用費腦子,簽個字就行。”孟振華說。
反正孟皎也不懂,就說:“好。”
他順便詢問:“玩得開心嗎?”
“挺好的,看看海看看雪山,覺得內心都滌盪了不少。”根據孟振華中氣十足的聲音也能判斷出來他的這段旅途過得不錯,“還是得出來才舒坦,有什麼不開心的煩惱馬上就能消解。”
孟皎挑眉:“發生什麼了?能讓你在國外還能不開心。”
他聯想了一下:“國內?孟家?公司?”
“啊,沒事,說了你也不懂,你好好學習、好好畫畫,給你的錢不會少的。”孟振華不欲和他多說這件事情,“過幾天給你打筆錢,你多買幾輛車,出行方便點。”
“最近沒什麼出行需求,算了吧。”孟皎說。
孟振華要給錢才不管那麼多:“行,不多說了,我去衝浪去了。”
嘟嘟嘟掛斷電話。
孟皎調出江越年的wx。
拍了拍他,說:[老爺子叫我來你公司一趟]
應該是兩個人先前通過氣,江越年回復:[嗯,老爺子跟我說過了,要去接你嗎]
[不用]
江越年公司的地址江越年之前就給孟皎發過,但是冷漠無情的孟小皎一次都沒有去過。
按着導航的指引上了電梯,電梯門打開,沒有見到前台,江越年已經站在那兒等着。
孟皎滿意地點頭:“我好大的排面。”
江越年穿了身白襯衫,沒有那麼正經嚴肅,透出隨意的雋永。
“突然發現我還沒有送你什麼開業禮物?”孟皎跟他並排,打量周圍的環境。
“把你的畫隨便給我一幅讓我掛在辦公室里就行。”江越年說,“大畫家的畫價值連城。”
很簡單的事情,孟皎不會拒絕:“行,放辦公室的,我現畫個聚寶盆或者招財貓給你。”
江越年露出笑容,身上糅雜了青年的禁慾感和意氣風發。
路過的員工偶然窺見都瞪大了眼睛,馬上把老闆帶了一個大美人來公司並且笑得春花爛漫的消息傳遍了私人小群。
隋清為人隨和,也潛伏在這些小群里,旁觀了八卦。
[有情況嗎,是江總的親戚還是什麼]
[能嗑嗎能嗑嗎,如果不是親戚嗑學家就要上線了]
[不禁要獻出小說里的經典語錄:我從來沒有見過少爺笑成這樣]
有人艾特他:[別暴露我們八卦老闆的消息啊!]
[好的,放心]
隋清一邊打字一邊吐槽:
江越年估計恨不得全公司都知道這個消息,把孟皎和他綁在一起。
大家要是多祝幾句百年好合,高嶺之花的江總可能會昏聵地給人漲工資。
因為隋特助就是這麼漲工資的o(∩_∩)o
“我外公那兒發生什麼了嗎?”進了辦公室,孟皎想起孟振華前頭聊天的內容,“他好像不肯跟我聊這個。”
“你外公叫我不要跟你說。”江越年回。
但顯然面對孟皎的要求,江越年不可能不說。
“一個挺重要的項目被孟運傑拿走了。”江越年盡量簡潔,“孟運傑能藉此得到部分股東的支持。”
“他有點懷疑孟津言,但是沒證據。”江越年補充。
“哦。”孟皎尋思孟振華前面的語氣,對方應該能兜住底,反問江越年,“最後一句話不是你自己加的吧?”
江越年愣了一秒鐘,笑着說:“是。”
孟振華這次贏得很噁心,給出的標價只多出了一萬,贏得競標,明晃晃的昭示着你那兒有我的內鬼,第一時間就讓人懷疑孟津言。
也有人覺得這麼明顯反而不是孟津言,只是為了挑撥孟津言和孟振華的合作關係。
其實老爺子才不管是不是,他和孟津言沒有親情,臨時的相互利用關係,不會寄託情感,既然失敗了,他就承擔結果,談不上失望,只是不會有接下去合作的機會。
但在孟皎面前上眼藥的機會江越年不會放過。
“沒必要。”孟皎說。
“哦。”江越年理解了孟皎的意思,答應下來,“那我還有別的情敵嗎,我再提防提防。”
“這話還能問當事人嗎?”孟皎問。
“當然。”江越年俯身,和孟皎對視,他很喜歡這樣近的距離,“當事人可以決定我到底有沒有情敵。”
當了正宮以後就能做到全網無情敵了。
孟皎沒那麼輕易地被拿捏:“當事人駁回這種小聰明,江老師繼續努力。”
江越年笑得怪蠱人的,眉眼間細細碎碎的光,輕輕啄了孟皎的嘴唇,馬上退後適當的距離:
“鼓勵不能只有口頭上的。”
孟皎覺得對方大膽了很多,想裝生氣的樣子又沒有什麼情緒給到,索性就懶得裝:“把文件給我,簽完我就要走了。”
對方拿出文件以後,閉着眼睛在白紙上簽字:“走了啊。”
剛升起來的欣喜因為孟皎油鹽不進無所謂的態度有了些挫敗。
江越年落後孟皎一步:“我送你。”
門外的吃瓜群眾們伺機而動:
[速報!大美人是孟家二少爺以及國內新銳畫家,身價不比江總低]
[收到,再探再報,大美人跟江總說了什麼,江總出門以後怎麼沒有那麼意氣風發了,是不是受傷了]
[江總那張臉你居然能瞧出那麼多情緒,佩服佩服]
[合格的員工就是要懂得揣摩大老闆的心思,你多學着點]
隋清本來想出聲制止下群里的討論,但大家作為知曉分寸的打工人,只摸魚聊了兩句,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什麼。
正巧江越年回來,他從屏幕前抬起頭調侃:“老闆心情好嗎?好的話我就現在跟你討論工作,不好的話我就一會兒來。”
江越年對他可沒那麼和顏悅色:“進來吧。”
隋清撇嘴:
就裝。
*
孟皎後來才知道失去那個項目的影響挺大。
因為很久沒有蹦躂的孟運傑又開始出來蹦躂了。
得志便猖狂簡直是他的完美寫照,打開金融新聞就能見到他那張假面一樣的臉。
陳鴻信偷偷摸摸給孟皎打電話:“好像孟津言要和孟初訂婚了。”
“哦。”孟皎回了一聲當做已閱。
“他好恐怖啊,項目到手以後在孟津言面前耀武揚威,知道孟津言和老爺子的合作關係結束以後當面不給孟津言面子,然後要求孟津言和孟初訂婚。”
陳鴻信現在回憶起孟運傑拿着雪茄快戳到孟津言身上的輕蔑和陰狠還會不寒而慄。
“和你又沒關係,你怕什麼?”孟皎不太理解。
陳鴻信深沉地說出兩個成語:“兔死狐悲、唇亡齒寒。”
“你覺得你的身份定位夠得上那麼重要的角色嗎?”孟皎涼涼反問。
是哦。
真有道理。
果然打電話給孟皎是個正確的選擇,聽孟皎罵他一頓以後心裏就好受多了,陳鴻信說:“謝謝你,祖宗,我最近攢了點錢,過幾天去4S店提輛車給你吧,就是沒有你的其他車那麼華麗。”
“不客氣,謝謝你的通風報信。”孟皎說,“以及順便提一句,孟津言現在就坐在我的對面,我懶得拿起手機開了免提,你跟我說的話他聽得八九不離十了。”
電話那頭如同驚弓之鳥,說了聲“卧槽”火速被掛斷。
孟皎收回手機,孟津言放下咖啡杯,幾分輕嘲:“他倒是和你關係不錯。”
“我和很多人關係都不錯。”孟皎說,“還沒祝賀你,乘龍快婿,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吧。”
孟津言苦笑:“他威脅我讓我掃地出門,還說要給孤兒院撤資,你知道那裏是我第一個家,而且我堅持了這麼多年,我輸不起。”
說到“輸”,孟皎晃神想到某位有自己一套輸贏邏輯的人,片刻后收回想法。
孟津言多麼細心的人,當然察覺到孟皎並不在意的神遊。
“不用跟我分析你的心路歷程,這對我來說不重要。”
“阿皎,你為什麼對我又這麼冷漠?因為那個項目我搞砸了嗎?我承認我的能力不足,孟運傑報出來的標價有問題,可我真的沒有背叛爺爺。”
“孟津言,我怎麼知道,現在的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孟皎的咬字輕輕軟軟的,清冷還柔軟,“或許這些就是你按部就班的算計呢?”
孟津言的表情很茫然:“你在說什麼?”
孟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冒犯而感到不好意思,只是笑:“只是我的猜測。”
孟津言頹然地問:“你在心裏已經給我定罪了嗎?”
孟皎好心勸誡:“別人的心裏什麼想法,你沒有必要在意,那樣多累。”
孟津言的眼周漸漸些許泛紅,似乎一時的疲憊和情緒上來,整個人帶着濕漉漉的頹廢感:“我只在乎你。”
孟皎的眼睛很多情,對上他的目光不閃也不避:“知道在乎,就別來煩我,欣賞你的人有很多,但我不會是你的那位觀眾。”
“你來是為了通知你的婚訊的話,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以離開了嗎,我的畫還沒有畫完。”孟皎禮貌趕客。
本來他坐在窗邊畫街景素描畫得好好的,別破壞他的手感。
和孟津言這種八百個心眼的人相處起來太累了,對比起來顧東林都變得十分順眼。
孟津言走後,收到顧東林的信息,彙報了下他跟秦雨出來吃飯了。
孟皎公事公辦回復“這種細節沒必要跟我透露”之後發了個“貓貓發獃”的表情。
顧東林受寵若驚:“感覺你今天對我講話的語氣有點溫柔。”
溫柔的跟從前替身付費模式一樣。
好吧,然後孟皎不再理他了。
溫柔短暫到過分。
嚴格按照孟皎的指揮,他只在周末有空,所以秦雨周末相約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他同意了之後,訂下了一個高級餐廳。
上回帶秦雨去了路邊攤之後,秦雨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他感覺到秦雨似乎不太喜歡那個環境,他也不再勉強,按照秦雨的心意選了這家餐廳。
秦雨詢問:“阿林,你在和誰說些什麼嗎?”
“我在和孟皎聊天。”顧東林回答。
秦雨僵滯住,難以置信地盯住對方。
顧東林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公然提及孟皎的名字?不再是之前遮遮掩掩的樣子。
這意味着孟皎不再是藏在黑暗中的影子,顧東林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人前提及他。
像是被侵佔領地的冒犯,秦雨握緊刀叉的手微微發抖,使他不得不放下刀叉把手藏在了桌下。
他想直接問:
顧東林!你什麼意思!
但是不可以,那樣會崩人設。
秦雨快要被自己框定的人設折磨瘋掉:不能發火、不能嫉妒、不能質問。
上次知曉顧東林找了孟皎做替身以後的爆發是因為他的善良、自尊和清高,現在呢?現在企圖發作的脾氣是因為什麼?
嫉妒嗎?
秦雨快要被自己框定的人設折磨瘋掉:不能冷笑、不能發火、不能質問。
用盡全身的力氣演出一副失落的樣子,他說:“你和他怎麼還有聯繫啊?”
顧東林很難去形容自己砸錢才讓孟皎肯跟他說話的丟臉事實,想了想換了個措辭:“其實聊得不多,我當時不太尊重他,他也不怎麼理我了。”
秦雨苦笑:“是嗎?你的毛病真是一直都改不了。”
這樣用溫柔的語氣貶低顧東林的弱點的事情他一向得心應手,顧東林通常聽完會有片刻的不舒服。
但這回顧東林卻點頭,很抱歉地說:“當時不顧你的意願追逐你,我也很對不起你。”
秦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為什麼顧東林講的每一句話都是意想不到的走向?
為什麼顧東林要在沒有必要的地方講禮貌?
為什麼顧東林不按照霸總的人設繼續往下走?
“當時你也是孩子氣,沒事,我從頭到尾就沒有生氣。”他聽見自己的嘴巴擠出來這樣一句話。
“嗯,現在也算成熟了一點。”可能覺得自己說自己成熟,仍然是幼稚的表現,顧東林咧嘴笑了笑,“可我覺得你當時挺煩我的,放心吧,以後不會這樣做了,得尊重你的想法。”
他的唇線不笑時向下,所以總給人一副不近人情的感覺,但笑起來卻意外有了點大男孩的燦爛。
秦雨簡直想把紅酒潑到顧東林那張過分誠懇的臉上。
顧東林還在誠懇地觀察他,不確定地問:“小雨,你生氣了嗎?”
怎麼會生氣呢?
他覺得自己做得還挺好挺對的啊!
顧東林的自信又冒出來了。
秦雨困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重新拿起刀叉以後發現自己手抖得連牛排都切不動。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好。”顧東林配合地放下餐具,作出等待的意思。
他拿出手機給孟皎發短訊騷擾孟皎:
[西餐廳好沒意思啊,還得遵循餐桌禮節什麼的]
然後悄悄拋出自己的目的:
[下次還吃燒烤嗎?我請你]
超過一分鐘,孟皎沒有回復。
變得玻璃心的小顧總又踩着兩分鐘的撤回時效,悄悄撤回了這兩條消息。
估計孟皎也不會回,唉。
正巧秦雨回來重新落座,顧東林收好手機。
兩個人都食不知味,白白糟蹋了一場好宴。
“送你回家吧。”顧東林說。
秦雨的房子也是顧東林幫忙找的,所以知道地點。
夜晚街邊仍然川流不息,秦雨偏過一點角度就能看見顧東林英俊的側臉。
“你是不是下周有場比賽,我訂束花給你捧捧場。”顧東林開口聊天。
也算他們相識后的一個習慣了。
“你不來嗎?”秦雨抓住話里的另一層含義。
“是周三吧,不好意思,那一天要陪我爸去簽一個合同。”顧東林不好意思地說出自己的安排。
把時間分回部分到自己身上以後,顧東林反思從前的生活方式的確不太正確,公司沒有倒閉也全靠他祖輩的家底足夠豐厚。
“你從前……”
從前不管忙什麼,顧東林都會推開所有的事情來觀看他的表演。
秦雨後悔他當初出國的選擇了。
那麼多借口,本質上就是顧東林變心了。
“怎麼了?”沒等到秦雨說出完整的話,顧東林用眼神表示疑惑。
秦雨深呼出一口氣:“沒事。”
到了住所之後,目送顧東林離開,秦雨面無表情地推倒手邊的花瓶。
瓷器碎地的聲音讓他更加煩躁。
他翻找到孟皎的聯繫方式撥出。
沒接通。
笑死,孟皎根本不接陌生人的電話。
他狂怒不甘心地再次通話,多打了幾個以後——
他被拉黑了。
手機不能砸,之後還有節目組要聯繫他。
他發瘋一樣坐到鋼琴面前按動琴鍵,煩躁得根本不成章節,五線譜也陌生得讓他作嘔。
深夜樓下傳來一聲清晰的怒罵:“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覺擾什麼民啊。”
難堪和憤怒交織,秦雨不想再維持什麼人淡如菊的人設,抬高嗓音罵道:“關你屁事。”
還不能讓人委屈了嗎,為什麼不能包容一下他?
對方不甘示弱:“哪裏來的噪音狗這麼沒素質,沒素質的人就別碰高雅藝術了,別跟我說什麼觸景生情,這個成語你只佔了兩個字。”
每一句都罵在秦雨的心坎上,他那麼努力地結識別人、獲得顧東林的喜歡就是為了脫離過去的家境,做一個人上人,竟然現在還在被人罵沒素質。
他一拳重重地砸在鋼琴上。
鋼琴發出了極為震響也極為沉悶的一聲哀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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