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少女的決意，詩在遠方
彪爺緩過神后，做了個深呼吸，長嘆一口氣。
“我張大彪闖蕩江湖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麼有排場的傢伙，那個女人看上一眼就能要了命，就連手底下持劍的殺手，那種修為也是高得嚇人吶！咳…他們不會再回來吧？”
吳有道也平復了一下心情，雖然死亡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但是剛才的那種壓迫感也屬實難受。
“你就放心吧，既然那女的已經發話了，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只是大漠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要命的主…”
清竹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先行離開是最明智之舉，只是天澤看了看白衣少女，輕聲問候：“姑娘，你沒事吧？巴魯是你的朋友，就一定會回來的！”
特蕾莎似乎很堅強，她沒有流淚，只是太過自責，心中有些難受。
“謝謝你！我沒事的，巴魯長大了，也有他自己的選擇，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到他…”
“一定會的！我娘說只要彼此心中有念想，就一定會有緣再見…”
天澤還是第一次這麼安慰人，這一切姐姐清竹都看在眼裏，這個小男孩真的長大了，不但可以獨當一面，也學會照顧人了。
彪爺命令手下弟兄檢查一下人員和物資，發現沒有問題，隨後便要開拔車隊，可是眼前的少女何去何從，倒是個問題。
清竹道：“姑娘，我們馬上要動身了，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特蕾莎有點不知所措，眼下去哪裏她根本不敢想，外面的世界是如此陌生，又充滿了危險，沒有巴魯在身邊，她更加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我…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這可令眾人犯難了，特蕾莎不知道回去的路，彪爺護送的商隊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耽誤時間，更何況這是在茫茫戈壁灘上。
一個姑娘家，又總不能放任不管，天澤只能好心地建議道：“要不姑娘隨我們一起到夕岩城，再做打算？”
特蕾莎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夕岩城是什麼地方，但應該是一座城，總好過待在荒漠。
清竹告訴彪爺，特蕾莎將會和他們一起同行，麻煩車隊照顧下。
彪爺很爽快地答應了，喊來一個弟兄遞給她些吃的喝的，然後道：“今夜我們還需繼續趕路，只能明日再休息了，幾位乏累的話可以靠在馬車上休息一下，再過幾日便可抵達夕岩城了。”
“有勞彪叔。”
清竹又看了下眼前的無知少女，心中一股暖意升起，感嘆這個世界總有人在落難的時候幫助你，不由得想起來心中那位和善可親的大小姐……
幾日後，車隊相繼穿過玉門關和長谷關，在日落前，終於抵達雲州邊關夕岩城郊外，即將進城。
天澤等人開始興奮了起來，經過十多天的荒漠長途跋涉，終於要到一個有人的地方了。
特蕾莎也開始活躍起來，幾天前就開始打聽城裏都有什麼好玩的東西，這是她第一次進城，臉上掛滿了驚喜，就跟當年的小天踏上青洲口岸一樣的表情。
夕岩城位於雲州以西，也是武威國的一座邊境城池，它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因此常年都有軍士鎮守。
自古以來，這裏就是西耶通往中原的重要關隘。
前有玉門關和長谷關雙險據點，後有武威國勇猛的將士把守夕岩，部落的勇士從來沒有踏足過中原半步。
天澤跳上馬車，抬頭遠望，眼前分明是一座銅牆鐵壁的堡壘，厚厚的城牆足有七八丈高，乃紅岩壘砌，堅不可摧。
城牆外壁貌似打磨了一番，光滑透亮，在落日的餘暉下，反射出紅色的光暈，耀眼奪目，這大概就是夕岩城名字的由來。
城牆上鐵甲軍士依次排開，鋒利的槍刃高高舉起，像是要刺破蒼穹一般，主城樓上還豎起一面大旗，上書兩個大字，武威！
武威國是一個尚武的國度，但絕不窮兵黷武。
武威國的勇士只為榮譽而戰，他們對個人榮譽看得比命還重要，也因此夕岩城從來不會因外敵入侵而失守。
那對他們來說將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特蕾莎痴痴地看着夕陽下的城池，天邊的雲彩和赤土岩牆遙相呼應，組成一幅絕美的畫面。
畫面上紅霞朵朵，城牆上旌旗飄飄，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又威嚴的城池，她只想盡情地欣賞，不錯過每一刻時光。
天澤默默地注視着這個純凈如水的姑娘，他的心中忽然萌生一個想法。
“我們江湖中人都有自己的名號，它象徵著我們在這片神州大地上走過的痕迹，只要你的名號夠響亮，他就會一代一代流傳下去。特蕾莎姑娘，既然來到這裏，何不給自己取一個中原人的名字，讓你的足跡從這一刻開始…”
特雷莎驚奇地微笑，在這幾日的交流中，她早就默默接受中原武林的文化。
“我從小夢想着尋找一片有光的地方，然後帶着巴魯在那裏永遠生活下去。這裏不但有光，還有雲彩，還有新鮮的空氣！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應該比我想像的還要精彩，雖然也有危險，但是決定了，我現在不想回去了，我要去看看這個美好的世界。當然啦，我不能再叫特雷莎了，就像你說的，我需要有一個新的名字，嗯…中原人的名字！小哥哥，你可以…幫我嗎？”
特蕾莎回眸相看，神情似盼，也許銀髮少年能給她一個難忘又美好的名字。
“夕陽美如畫，清風醉晚霞。岩牆高百尺，雲海不知涯。我看不如就叫雲夕吧！”
天澤朗朗幾句唯美的詩詞脫口而出，似乎早就為她想好了。
特蕾莎忽然有點崇拜眼前的少年，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像是綻開了花朵，她欣喜地道：“雲夕，太好了，小哥哥，我以後就叫雲夕啦，謝謝你！”
天澤也覺得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我也是從書上看來的，那個…我應該比你大，你以後可以叫我天澤哥哥，不用帶個小字…”
“好嘞，天澤哥哥，嘻嘻……”
兩人在馬車上有說有笑，像兩個極好的玩伴。
清竹打心裏認為少爺這次出門交了個好朋友，也暗自替他高興。只是不知為何，在心靈的深處，有種不安分的感覺，就像是許久沒有出現的咒印突然解開了，那股寒意令他心頭隱隱作痛。
彪爺領着車隊，緩緩進入城門，或許是因戰事緊張的緣故，進出排查都很嚴格。待守城的軍士問起，彪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通關文牒，算是順利地通過。
夕岩城從整體規模上講並不是很大，但比起碧幽谷不知大了多少倍。
即便是兩面環山，這座城池也能容納上萬的居民。駐守邊關的將士，一部分留在了城內，一部分駐守在城東的郊外營地。房屋的建造大多是用石土堆砌，不會很高，但是很結實。
總的來說，這裏雖然算不上繁華的都市，但也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
太陽西下，已是傍晚時分，街頭路邊的商販已經開始陸續收拾攤子準備撤離了。
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說馬上就要結束了，然而對於天澤和雲夕來說才剛剛開始。
兩人就像是走進另一個世界，自打進城，一直東張西望，看見好玩的便問個不停，看見好吃的就口水直流，都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孩童一般。
原本寡言少語的女孩，好似變了個人似的，跟追風少年一樣活蹦亂跳，倆人還經常為了一樣東西爭執，說這個好那個更好，互不相讓。
清竹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也是眉笑顏開。
最後天澤還掏錢給她也買了一樣東西，一根碧綠的發簪，正好適合她清冷的氣質。
清竹帶上之後，多了幾分柔美氣質，更像大姑娘了。
眾人來到城東的一間客棧，他們商量明日一早便分道揚鑣。彪爺的人馬需要繼續南行護送車隊回靈州交差，天澤和清竹他們則往北去向武威國的都城。
短暫的相遇也是緣分，要分別的時候竟然有些不舍，尤其是吳有道，他說要請大家喝酒，不醉不歸的那種。
可是他又能回到哪裏去呢？
當晚，吳有道點了個豐盛的大餐，還從僱主那裏搜刮來兩瓶西耶的甜酒，特別適合女孩子們喝。
天澤又是一頓狼吞虎咽，就跟多少天沒吃過東西似的，啃了一路的乾糧都讓他身上的肌肉瘦了一圈。那少女雲夕也是毫不客氣，挑了自己喜歡吃的一點沒剩下。
美酒佳肴，開懷暢飲，紛紛為即將到來的分別，烙上一層深刻的記憶，不枉此行。
第二天日上三竿，彪爺才領着車隊人馬跟天澤告別，吳有道說來日方長，或許他會在璃國等待他們的到來。
人生何處不相逢！
天澤還是那句話，有緣定會再見。
接下來清竹姐弟要往北行，但不知花季少女雲夕的打算。
“雲夕，你是打算留在這裏等候你的朋友，還是跟我們一塊兒走呢？”
天澤把憋了好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特蕾莎畢竟是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都可能在找她，但是他又特別希望這個充滿陽光的女孩能夠和她一起行走天涯。
雲夕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隨後卻道：“你能陪我去買朵花嗎？”
天澤知道這個女孩喜歡花，因為她生活的地方沒有光，從來沒有看過那種美麗的花朵，他只好帶着她去城裏逛逛花店。
在夕岩城，花是比較少見的，只有城西才有一家花圃。
三人一路打聽后，終於找到這家小小的鋪子。
花店老闆娘歲數不大，也是個愛花之人，平時喜歡種植一些生命力較為頑強的花苗，在這裏能看到的品種大部分都是如此。
例如桑格花、虞美人、百日草什麼的，還有一種太陽花，顏色多種多樣，有太陽光的時候花瓣就會開放，沒有陽光的時候就會閉合，十分神奇。
雲夕簡直挑花了眼，都不知道該選哪一種了。
當天澤跟她描述一番之後，她才決定要一朵太陽花。
天澤又給她挑了一朵又大又白的太陽花，白色象徵高雅純潔，且代表了萬物的光芒。
雲夕十分喜歡，沒有什麼比陽光更讓她暖心的了。
“天澤哥哥，好像很懂花的嘛！”
“是的，我小時候經常幫我娘親種花，在我之前住的地方就有許多…”
天澤頗為驕傲地道，只是不知無名島上的奇花異草還有沒有，恐怕早就凋謝了吧。
“那…你會帶我去看看嗎？”
女孩的眼中充滿了期待，令人不忍拒絕。
天澤委婉地道：“那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們還能回去看看…那時候…”
女孩開始對多愁善感的少年產生一絲憐愛。
“沒關係的，你的父母一定會回去的，將來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在一起，生活在那片無憂無慮的小島上…”
天澤很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夕做了個鬼臉，說那是一個秘密，天澤不由得轉頭看看清竹，姐姐正在靜靜地微笑…
天澤買下太陽花送給了花季少女，三人又在城中轉悠了半天，清竹知道雲夕是個從未涉世的小姑娘，且年紀尚小，不由得心生憐愛。
當下便在裁縫鋪給她換了一身衣裳，她的那套聖白如雪的衣服太過扎眼，再加上一頭金色的長捲髮，更加會引來路人異樣的目光。
為了不太引人注目，換上一身樸素的行裝，頭上帶一頂橘黃色的帷帽，就不再顯得那麼違和了。
清竹再給她配上一副眉心墜，少女的氣質立刻展現了出來，跟當初的樣子相比着實變化了不小，開始有點江湖女子的氣息。
清竹也忍不住要稱讚一番，這姑娘不僅長得水靈，還有一股非凡的氣質，站在她身邊的人會自然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清凈，世間的一切彷彿都很安靜祥和。
正當天澤看得發獃出神的時候，清竹突然發現周圍有個影子在盯着她們，心想是不是她們之前太過招搖，已經招惹閑人心生歹意，於是迅速拉着二人去向城北，雇了一輛馬車，匆忙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