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宮
裴青禾是真的要哭出來了,那雙杏眸已然染上了些許濕意。
蕭檀及看到了,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郡主做出自毀名聲之事,就沒想過如何面對魏王府的二公子。”
裴青禾正在擠眼淚,一聽這話,心又涼了半截。
原來蕭檀及這麼早就看出了她和裴錚之間有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除了重生,她還有什麼事情是蕭檀及不知道的?
從來沒有哪一刻,裴青禾覺得公主府距離皇宮竟然如此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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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宮門口的那一刻,裴青禾幾乎是第一時間衝出了車廂。
春月見狀,忙上前來扶住了裴青禾。
“郡主,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我沒事。”
裴青禾悄悄往後瞥了一眼,剛好和剛下馬車的蕭檀及對視上。
他又恢復成以往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她心頭一顫,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要與蕭檀及單獨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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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處停放着許多馬車,馬車周圍,鶯鶯燕燕的一眾官家小姐結伴而行,好不壯觀。
裴青禾環顧一圈,還未整理好心緒,一道尖細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哎呦,郡主您來了——”
滿頭銀白,頜面無須的老者從遠處走來,殷切的迎到她面前。
裴青禾對來人稍稍一禮,“莫公公。”
這是侍候她那皇帝舅舅的首領太監,想必是奉命前來迎接她。
首領太監親迎,還真是給足了她顏面。
誰能想到,這樣一位賢明慈愛的舅舅,會不惜代價的拿她當棋子。
莫公公先是對裴青禾噓寒問暖了一番,才注意到與她站在一起的蕭檀及。
他定睛一看,那張老臉上褶子顫了一顫,心中暗嘆,這公主府的男人就是不一般,一頂一的俊美。
不過,今日的賞詩宴,似乎沒邀請男賓。
雖然心中清楚來人目的,裴青禾還是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詢問莫公公:“莫公公,您怎麼來宮門口了?”
莫公公這才回神,忙帶着裴青禾往內宮走去:“老奴聽說郡主遭賊人迫害,這心裏頭擔心極了,恨不能立刻出宮去公主府探望您——
如今見到郡主安然無恙,老奴總算能將這顆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來。”
裴青禾面上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
莫公公又言:“郡主,您多日未曾進宮,陛下想您的緊呢,整天念叨您。”
有來有回,裴青禾也順勢問他:“皇帝舅舅身體可好?”
“好好好!陛下一切都好!”
“那便好。”
遠處,眾家大臣官宦,簪纓世家的貴女,眼睜睜看着裴青禾被當今天子近侍親自迎進了宮中。
但無人羨慕裴青禾。
誰不知道青禾郡主近日遭遇刺殺,這便叫樹大招風,若青禾郡主是個聰明人也就罷了,偏偏愚蠢的很,與她母親一樣,行一些荒唐事。
她與那刺客的風流韻事如今可謂人盡皆知。
即便她身份再尊貴又如何,如今有哪個世家子弟敢娶她?
“切,得意什麼?”
相比其他貴女的不屑一顧,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顯得尤為厭惡裴青禾。
她望着裴青禾被人擁簇的畫面,眼中儘是狠辣。
“怎麼不讓那群賊人刺死你。”她衝著裴青禾的背影罵。
“二姐姐慎言。”她身旁另一位身穿藍衣的女子戰戰兢兢的提醒她,“這裏是皇宮,小心隔牆有耳。”
沈雲錦厭煩掃她一眼,語氣狂妄:“怎麼哪裏都有你。”
她就不該答應父親將這庶出的妹妹帶進宮來。
庶出果然上不得檯面。
前方,裴青禾已行至宮牆拐角處。
沈雲錦惡狠狠的盯着她看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裴青禾身後的蕭檀及。
沈雲錦一下看痴了眼,雙頰漸漸浮上紅暈,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那位公子是誰?為何跟在裴青禾身後?”
藍衣女子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一個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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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詩宴設在了章華台。
章華台位於御花園南側,因其殿前的章華亭而聞名。
章華亭位於湖中心,四面環水,正適用於炎熱夏日避暑。莫公公一路將裴青禾引至亭中,親自扶着裴青禾在亭中心落座。
這湖中亭可不是誰都能歇腳的。
“郡主先在這涼亭中坐上一坐,喝些茶水,吃些糕點,進了宮您就算是回了第二個家,老奴現去向陛下復命。”
裴青禾微微一笑,“莫公公慢走。”
莫公公笑容堆砌在臉上,轉身欲離去之時,再次被蕭檀及吸引住視線。
他沉思須臾,回頭詢問起裴青禾,“郡主,還未曾問起,這位公子是?”
裴青禾垂了垂眼帘,剛想回答,蕭檀及先她一步開口:“在下姓蕭。”
莫公公臉色變了變。
他仔仔細細上下打量起面前的蕭檀及,眼中漸漸染上驚訝。
他聽聞過前首輔家的嫡子被長公主帶入府中教養,卻未想到被養的如此出色。
莫公公老眼一眯,“不知公子可否還記得老奴?您小的時候,老奴有幸見過公子一面。”
蕭檀及視線望向遠處,整個人顯得疏離又冷靜,“公公恕罪,蕭某記性不太好。”
莫公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老眼中明顯劃過一絲什麼。
裴青禾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想了想,她開口道:“公公不必多禮,我與見善公子從小一起長大,早已將他視為兄長,我這兄長,什麼都好,就是平時不愛講話,所以青禾才特意帶兄長出來散散心。”
待她話落,蕭檀及有意無意的瞧了她一眼。
“見善公子?”莫公公一時沒反應過來。
旋爾,他一拍腦門,哎呦一聲:“瞧老奴這記性,是啊,公子如今可不就叫蕭見善嗎?”
蕭見善,是公主府的人。
首輔的兒子蕭檀及,早就死了。
很明顯,莫公公聽懂了裴青禾的言外之意。
裴青禾笑了笑,不語。
“郡主且坐等容妃娘娘前來,老奴先行告退。”
待莫公公離開,蕭檀及在她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倒不再像從前一般在她面前處處守着禮節。
裴青禾端起面前的茶水輕抿一口,漸漸陷入沉思。
她不知母親為何要讓蕭檀及也進宮來,把蕭檀及放在皇帝舅舅眼皮子底下,不就是提醒皇帝舅舅昔日首輔滿門抄斬的舊事嗎?
萬一皇帝舅舅回憶起昔年舊時,不肯再放過蕭檀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