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圖窮匕見
金曼曼醒來的時候頭特別疼,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光怪陸離’,眼前的景象時而大,時而小,空間感也有點古怪,有那麼一小會兒,她幾乎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還好,她的思緒也沒恢復到足以緊張的強度,金曼曼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找回四肢的觸感——還好,她身上好像沒有什麼傷口,至少腎沒被取走。
這當然是苦中作樂,她不能說說自己是不驚慌的,當然,疑慮也隨之而來:Stefen不是都死了嗎?嘉俊也被抓進去了,Crystal翻供的話,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出來?二房還有其他人嗎?還是嘉俊的合作方?楚君是怎麼回事?
她的視野逐漸清晰了起來——理所當然,金曼曼是被捆着的,嘴裏也塞了布,她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周圍一片空空蕩蕩,這裏似乎是個空置的室內停車場。除了自己這張椅子之外,她儘力左右張望過了,停車場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楚君都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打算把她放在這裏,直接晾死她嗎?這停車場好像也沒有啟用,如果金曼曼一直被綁,幾天後估計不是餓死、渴死,也會因為下肢血栓而死。
她努力掙動了一下:綁得很緊,幾乎沒有動彈的餘地。靠自己脫困似乎是不可能的了,金曼曼又設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倒是還挺完好的,身子也沒有別的感覺,看來失去知覺后,她並沒有被侵犯。
打的那針是麻醉還是什麼呢?或者說,失去意識后,有沒有注射什麼別的?這隻能等後續去做檢查了,至少現在,沒有什麼異樣,知覺逐漸恢復,而且出奇的沒有太多負面情緒,反而很冷靜,金曼曼知道這是麻藥的副作用。那一針應該是麻藥了,想也知道,如果只是戳一針就跑,那可能是上癮類的東西,要把人帶走的話,還是麻藥更穩妥一些。
而且,他就算從警局出來,應該也沒時間回家去拿葯吧,時間上應該來不及……
或許是因為她太冷靜,一點也不驚慌,嘉俊沒有再藏,停車場水泥柱后,有腳步聲噠噠響起,荀嘉俊黑着臉走了過來,“金小姐,是不是要打你幾巴掌,你才知道害怕啊?”
金曼曼獃獃地看着他,假裝還沒徹底醒麻藥,荀嘉俊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凝望着她,扳起金曼曼的下巴仔細端詳,他臉上長鬍茬了,衣衫也凌亂,有汗酸味,明顯是昨夜被捕之後,並沒有機會打理儀容。他伸出手,輕輕地在金曼曼臉上拍了拍,“裝什麼裝?早該醒了,那一針最多讓你睡半小時,這都快七點了,還睡那?”
看來的確只打了一針麻醉,否則,嘉俊應該猜測金曼曼還沒過□□的勁兒,金曼曼鬆了一口氣,雖然還有麻藥是哪裏來的疑慮,但她最大的擔憂已經消除了。她冷冷地望着嘉俊,又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嘴巴里的布邊兒。荀嘉俊嗤笑一聲,把封口布一把扯了出來。
“還挺鎮定啊?裝?”他拍臉的力道重了些,金曼曼的臉開始疼了。“再裝?”
“你想怎麼樣?”金曼曼問,“你希望我怎麼樣?”
兩個人的對話並不同步,嘉俊明顯是情緒驅使,而金曼曼則完全是理性的詢問,嘉俊愣了愣,他似乎被金曼曼帶回來了,最後啪地抽了她一個耳光,這下是用上力了,金曼曼被打得臉偏到一邊去,但荀嘉俊的情緒也冷靜了一些。
“說吧,”他退後了一點兒,沖水泥柱后打了個響指,楚君腳步拖沓,從水泥柱後頭走了過來,手裏還端了一張戶外凳,嘉俊坐了上去,似乎把這裏當成野外偵查室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和Julie那個死女人一起算計我?”
果然,雖然金曼曼也可以把自己撇清,但荀嘉俊是習慣講理的人嗎?Julie對他,可謂是趕盡殺絕,荀嘉俊對付不了Julie總對付得了金曼曼吧?其實,金曼曼也不是沒防備,但她真沒想到嘉俊怎麼能跑得這麼快——除非是Crystal那邊還來不及操作翻供,嘉俊的運氣又不錯,查過了沒什麼問題,就給他取保候審了……
不過,這也很難解釋他是怎麼搞到葯的,時間上好像有點兒來不及,但現在也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金曼曼說,“說實話我也很懵,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Stefen會被反殺——”
她臉上流□□真的疑惑,“沒有任何人來和我解釋,我只能假裝沒事,做我該做的事情,到現在都沒見到Julie——”
如果她對案發過程了如指掌,這就說明她看過監控,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警方在盤問中不會對詢問對象透露這些,哪怕嘉俊,也只知道Stefen在搏鬥中受傷,而且傷得很厲害,至於為什麼床上換人,目前知情者很少,他狐疑地盯着金曼曼,突然問,“那天晚上,你們在幹什麼?你們不可能那麼早睡覺的。”
“我們要快點輪流洗澡,因為爵士上床早,深夜不宜有太多噪音。”金曼曼回憶了一下,“然後我在用手機辦公,Julie用電腦……沒什麼特別的互動,後來我們聽到有人在叫我們,就出去了,然後就發現……”
然後大家其實都看到了事情的進展,之後則被警方控制,帶回去分別問話,其中打倒Stefen的安保當然被重點監視,嘉俊也沒有多少打探消息的機會,如果金曼曼什麼都不知道,那她也的確就只能提供這些信息,事實上,說不定會比嘉俊更加困惑與恐慌,因為Julie布的局很可能把她也給繞進去了。
嘉俊沉默了一會,“你的手機呢?——她的手機呢?”
楚君慌張地竄回水泥柱後方去了,金曼曼心中一喜:手機還在,她和林陽互開的定位就還在。現在有可能還在尋找,但至少他定位到金曼曼只是時間問題。
“解鎖。”
嘉俊的話並不多,停車場並不暗,照樣有照明燈從頭頂撒下來,在大家的臉上都打下一層層陰影,金曼曼看了楚君一眼,楚君臉色很蒼白,她的手指在發抖,迴避着和金曼曼的眼神接觸,應該是還沒露餡,但她也怕金曼曼把她拖下水。
嘉俊是給她服藥了嗎?應該不至於……金曼曼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為荀嘉俊解鎖手機,荀嘉俊打開微信,立刻仔細檢查了起來,金曼曼由得他看——消息都是隨時刪的,她根本就不怕什麼。
“你的手機,拿來。”
但嘉俊要看的並不只是金曼曼的聊天記錄,他粗略地查看了一番,隨後便向楚君伸出手。金曼曼心底一沉:這是在懷疑楚君也在局中?
這樣看,楚君配合騙她,或許不是自己的意願,而是當時生命也在威脅之中,她現在的處境只是比金曼曼略好而已,金曼曼感覺眼前的局面似乎逐漸明朗起來,只有一兩塊拼圖還在迷霧之中,她平靜地看着嘉俊在兩台手機中對比,和楚君對了個眼色:楚君只是懼怕但並不驚慌,好,這就說明她們的聊天記錄刪得到位。
拉齊還挺有用的……每次對話完,刪掉敏感詞之後,她們都要逐一截圖對比,把問題對話去掉,通話記錄刪除,消除掉最後的破綻,這實際上是從出軌行為中得到的靈感,金曼曼有太多客戶是遮掩行蹤的行家裏手了,至於楚君,她要躲她媽媽,兩個女人不謀而合,合作起來還挺默契的。這點當時似乎有些沒必要的謹慎,這會兒成了她們兩人的一線生機,至少,和被遷怒和懷疑的金曼曼相比,楚君還算是安全的。
你放心,金曼曼試着用眼神向楚君傳遞自己的決心:她不會拖楚君下水,但希望,如果她遭遇不幸,楚君在條件許可的時候,能向林陽做個交代。
好可悲,在乎她生死的人居然只有林陽,湯老師那邊金曼曼甚至都不願意讓她知道這些事,簡直是……太丟臉了,瞧她摻和到了什麼麻煩里來……
有一瞬間,金曼曼幾乎要動情緒了,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了自己,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沒有人的人生從來體面,她已經儘力,餘下的一切,就交給天意吧。
楚君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她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不少,對金曼曼投來歉意的一瞥,但沒有來得及做更多表示,便被嘉俊打斷。
“銀行登錄。”
他果然沒有發現任何不對,怒氣有所消融,但當然也沒有向金曼曼賠罪的意思,而是立刻轉移目標,金曼曼無奈地用面部識別登錄了銀行APP,賽博搶劫,人落到他手上,想藏錢都難……
“就這麼一點啊?”
但是,她那點可憐的數十萬存款,當然無法讓嘉俊滿意,荀嘉俊甚至不信邪地搜了理財,確認金曼曼真沒錢藏在理財、基金里,這才大失所望地把手機拿到她面前,“識別轉賬!”
蚊子再小也是肉,嘉俊這是要跑路了嗎……金曼曼心裏一沉:如果打算放了她,那搶走的錢就是罪證,他來不來得及在金曼曼報警以前出關?除非,除非他打算殺人滅口……
那目擊者楚君呢,和他一起走?再不回來?金曼曼失蹤,林陽一定會報警,錢款去向就是最好的證據,嘉俊看來是已經做好準備,此生再不回大陸了,他打算去哪裏?帶走楚君?還是把她一起幹掉?楚君也願意就這樣和他出去,一輩子都不能公然回來,完全丟失自己的生活嗎?
楚君應該是懂得嘉俊行動背後的含義,她的呼吸略微變粗了,但並沒有阻止嘉俊的意思,金曼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錢被轉入了嘉俊的全球賬戶,她問,“俊少,錢都給你了,我也不會報警,這件事,能不能就這樣算了?”
當然不能!她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如果不想走的話,楚君是不是該有所行動了?她有沒有給自己物色點武器?身手如何?救命啊,金曼曼這時候真希望自己對楚君多點了解——
她現在甚至不敢細看楚君,害怕暴露了兩人的聯繫,金曼曼只是用眼角餘光注意到楚君對她輕輕搖頭,又沖水泥柱方向示意,她的心一沉:水泥柱還有人?
“算了?”荀嘉俊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問你啊,金小姐,我阿爹死咗,死咗了,植物人了,這件事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似乎也在等着一個發瘋的機會,一個宣洩的機會,只是身邊人太過聰明也太過順從,一直沒被抓到把柄,金曼曼的這句話,被他藉機引爆了心中的情緒,“我沒信你嗎?沒給你機會嗎?這就是你的回報,金小姐,我阿爹的命誰陪呀?他植物人了呀——”
他一把抓起金曼曼的衣領,硬生生把她扯得離地,胸前的繩索緊緊勒着她,讓她呼吸困難,楚君小聲尖叫,氣氛緊繃到了極點,金曼曼被迫在極近的距離觀看荀嘉俊的臉,扭曲憤怒之下深深的空虛與驚慌,父親一死,嘉俊就成了無主的野狗,他的報復一點都不酷,也屬於遷怒,他自己都知道這一點,但沒有辦法,如他父親罵的一樣,他就是這麼Cheap,這麼賤格,他就是要這麼沒品的報復。
“手機——”
勸解已經沒有用了,金曼曼頭暈目眩,她困難地吐出單個字眼,“定位——林陽——報警——”
對野狗,安撫不了那就要把他打痛,金曼曼不想馬上被勒死,但其實說出這一點或許也不能挽救她的死亡,嘉俊恍然大悟,退後了一步,“啊,對,時間不多了——嘖,可惜了,金小姐,我本來還想好好招待招待你的。”
他沖金曼曼陰陰地一笑,笑容里藏着一整本刑法書,“有好多招數,是我阿爹喜歡的,剛好紀念他——不過現在沒時間了——阿單!”
一邊說,他從楚君手裏取來金曼曼的手機,直接關機,偏頭直接招呼了一聲,“出來!”
金曼曼的雙眼直接瞪大了,她死死地望着一個男人慢吞吞地從水泥柱后出來,他戴着鴨舌帽,但金曼曼依然可以辨認出他來。
單修謹?!
眼角餘光里,楚君意味深長的微微點頭:看來,就只有這個幫手了。
這麼說,在醫院麻醉她的人,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