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普爾普斯
“別找了，我在你的精神世界中。”
那個陌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斯莫蘭特冷靜了一些，並且能聽出這個聲音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便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誰？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雖然不太妥當，但至今為止我見的諾爾莫平原的人未免也太沒見識了。”那個聲音嘆了口氣，說道，“自從你來到普拉蘭特城以後，我就存在於你的精神世界中並一直觀察你，但你的內心因為一些原因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直到這幾天，這種封閉狀態減弱了許多，我才能像現在這樣直接與你的意識進行交流。”說到這裏，那麼聲音喘了一下，似乎有些疲憊，“我可以猜到你現在在想什麼，也表示理解，不論是任何人，有另一個人的聲音沒來由地出現在自己的內心中，都會感到不自在。”
斯莫蘭特默然，雖然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覺，但突然有人能一直跟自己耳語般的對話的感覺肯定不自在。那個聲音似乎沒有覺察到斯莫蘭特的態度——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便說道：“如果你現在想見我，就躺回你的床上，閉上眼睛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以我現在的能力，可以將你的自我意識拉入精神世界的深處，這樣你就可以直接見到我了。”
斯莫蘭特半信半疑地躺在床上，按照那個聲音的指示閉上雙眼，並且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快速向內縮小，緊接着如同從高處墜落一般，耳邊還傳來陣陣的嗡嗡聲。
這種奇怪的感覺僅僅持續了數秒，便完全消失了。
“睜開雙眼吧。
聽到那個聲音的提示，斯莫蘭特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伸出雙手，雖然能夠看到自己的身體，卻是透明虛幻的，如同幻影一般。周圍十分安靜，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刺鼻氣味。這與他幾天前嘔吐出來的物質散發出來的氣味十分相似。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眼前的空間開始扭曲起來。緊接着，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斯莫蘭特面前。與此同時，那股刺鼻的氣味也變得濃烈了許多，令斯莫蘭特不禁一陣乾嘔。由於這是在內心的精神世界中，因此想吐也吐不出來。不過真正讓他感到難受的原因，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異樣的壓迫感。
“還不錯，我不過是稍稍外放了一些靈力波動，你的反應就這麼明顯，”那個黑影淡淡地說道，“如果你是一個毫無靈力天賦的人，反而不會這樣。”。
“你說的什麼意思？我完全聽不懂。”斯莫蘭特一頭霧水地說道，“還有，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這裏就是精神世界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黑影笑道，“不過，年輕人有疑問是好事情，但是以後有些問題需要憑藉自己的能力獲得答案。”
“這裏就是你目前內心中的精神世界——或者說是你自我意識的最深處，我的名字……叫做普爾普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以這種靈魂狀態在你的身體裏居住——準確的說是在你的精神世界，在你意識的最深處居住——至於原因我即使現在告訴你你也不會懂。”
“靈魂在我的精神世界裏居住……你沒有身體？難道你已經……”斯莫蘭特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
“呵呵，居然能理解的這麼快……不過說出來也無妨，我早就接受了。”普爾普斯無奈地一笑，“從正常角度來看，我確實是個死人，畢竟我的身體都沒有了，只剩下這樣一個靈魂，甚至還不完整，儘管已經恢復了許多，但現在仍然只能在精神世界中出現，不能直接在外界露面。不過有一點我不會騙你，你這些年的一言一行我都清楚，但直到剛才，我才第一次真正跟你的自主意識聯繫上。”
“既然你早就在我的體內，為什麼現在才進行聯繫？”斯莫蘭特問道。
“因為瀝青果油。”普爾普斯在說出這個詞時，斯莫蘭特能略微感受到他聲音中透出一種不屑，“在我生活的年代，這就是一種有名的中樞神經阻斷劑，與一般的藥劑不同，瀝青果油服用后並不會被服用者的身體直接吸收，而是會與服用者的五臟六腑與肌肉糾纏，進而顯著增強服用者身體的抗打擊能力與耐力，但同時也會導致服用者的自主思考能力受到抑制，變成一個幾乎完全服從他人的工具。”
斯莫蘭特恍然大悟，難道自己之前嘔吐出的那些東西就是這種所謂的瀝青果油嗎？
“這種東西在戰爭時期有妙用，但在和平時期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被不法之徒利用，就會讓其製造出大量為其賣命的死士。所以在艾魯達世界的絕大多數地區，瀝青果油都被禁絕使用，一經發現，最重的刑罰可以當場判死。就算是我，這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大的劑量。”
“雖然很難，但這種藥劑並非無法破解，如果服用者的身體受到足夠高強度的打擊，瀝青果油就有可能被逼出體外，藥性也會失效，服用者就可以隨時間逐漸恢復神智。這十年來你一直都在進行高強度的勞動，再加上那個酒吧的人對你的折磨，尤其是那個女人的一頓毒打，剛好滿足你體內瀝青果油排出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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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兩個少爺在搬運你時並沒注意平穩，更是加速了瀝青果油排出的過程。否則，能達到你現在的程度恐怕還要等上一個多月。”
“說來也是諷刺，那個叫哈克依的女人根本不懂瀝青果油的缺點，不然以她的德行肯定不會這樣毆打你，從這個角度來說，你能恢復得這麼快，還要感謝那個女人呢。”
“呵呵。”斯莫蘭特自嘲地一笑，十年的記憶之前雖然沒有感覺，但現在隨着自己意識的逐漸清醒，這些記憶也隨之被激活了，對哈克依乃至幾乎所有普拉蘭特城裏人的印象如何也是可想而知。“那照你這麼說，我還沒有完全恢復嗎？”
“當然沒有，這四周的刺鼻氣味就是最好的證據。”普爾普斯說道，“瀝青果油在你體內已經存在了數年，雖說不是根深蒂固，但也已經遍佈全身，雖然絕大多數的藥劑已經排出體外，但還是有一些殘存在體內，難以立即排出，想要完全恢復只能進行慢慢疏導。”
“那什麼是……靈力？我記得我剛才好像問過這個問題。”斯莫蘭特問道，雖然靈力目前對他來說還很陌生，但潛意識告訴他，自己正在接觸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這個說來可就太長了。”普爾普斯身形一低，似乎是坐了下來。斯莫蘭特便也試着往下坐，結果果然可以坐下。
“所謂靈力，實際上是一種存在於我們體內的有靈性的能量。我們可以將體內的這種能量凝聚並且釋放出來，既可以用於攻敵，也可用於防身，甚至還有其他更多的作用，比如……控制其他形式的能量。”
“就是說，靈力是每個人都可以使用的一種力量嗎？”斯莫蘭特問道。
“這就要看先天的實力根基，雖然多數人都可以激活靈力，但總有一些人的體質是天生無法使用靈力的。”普爾普斯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體質完全相同的兩人，因此每個人體內能夠產生靈力的根基也不同。有些人生來就偏向使用火焰屬性的靈力，而有些人又能在對冰霜屬性靈力的運用上有過人的天賦，換句話說就是每個人對不同屬性的‘親和力’不同。”
斯莫蘭特默然，突然回想起自己被哈克依虐待的這幾年。此時他的心中已經燃起了怒火，但自己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如果自己有實力，這個腦滿腸肥的老女人哪能對自己造成半點傷害？
“你在沮喪？”普爾普斯略作遲疑便看出斯莫蘭特正在想什麼，“如果你真這樣也可以理解，艾魯達世界中資歷與關係固然重要，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但是！”普爾普斯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這個世界遠沒有你想的那麼小，以後你的實力雖然會變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當時絕對不可以狂！”
對於青年人來說，狂傲是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有的性格，自己有一些實力便目空一切，進而看不起任何貌似與自己無關的事物。這種性格不出事則已，一旦碰上絕對的實力壓制，不僅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反而會遭遇滅頂之災。
斯莫蘭特點了點頭，這種道理他現在已經能理解。一頭隨便咬人的野獸固然會引起別人的恐懼，但過於張揚的話時間長了就會習以為常。真正能一直讓人感到恐懼的只有平時保持隱忍，只在時機成熟時發動致命一擊的人。
然而此時，普爾普斯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像涼水一樣潑了下來：“雖然你有不弱的靈力天賦，但你現有的體質對靈力的承受靈力實在是太低了……根據我的感應，你體內用於傳導靈力的脈絡太過纖細且多為堵塞狀態，再加上瀝青果油的殘留藥效與較為特殊的靈力親和度，即使能夠傳導能量，速度也十分緩慢，目前只能通過一些溫和的手段來逐漸增強你的體質。”
“特殊的親和度？那是什麼？”聽了普爾普斯的話，斯莫蘭特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我還是詳細的說一下吧，要想激活體內的靈力，你需要將極少量外來的自然能量引入體內並在脈絡中循環數次才有可能成功。但就算是極少量的自然能量也有着難以馴服的狂野性，以你目前脆弱且堵塞的脈絡，一旦引入體內，恐怕會被其直接撐爆……”普爾普斯冷靜地說道，話語間似乎還有一絲絲的羨慕，“一般來說，每個人的體質起初只會對一種自然能量產生親近——即所謂的‘親和度’——也就是說只需將一種自然能量引入體內即可，可你的親和度在於，你的體質天生存在兩種親和度——火與風，並且火要稍強於風……這兩種能量激活的靈力均屬於攻敵利器，潛力不弱，你若能得到正確的指導，日後肯定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但相應的問題也在這裏，即使是在自然能量中，火與風的狂野性也處於前三，火的侵略性與風的靈活性，使它們註定難以被順利引入人體內，對於一個有一定體質基礎的普通人來說，將自然能量引入體內雖然難，但危險性仍在可預測範圍內，”普爾普斯的語氣突然凝重起來，“你天生具備對這兩種自然能量的親和度，激活靈力時對體質要求自然會更高，但你現在的脈絡太過脆弱，就算是一種自然能量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兩種。”
“那我能不能只修行一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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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蘭特試探性地問道。
“你在激活靈力時，必然會同時吸引兩種自然能量，只修行一種的可行性並不大——除非你想荒廢其中一種。”普爾普斯說道，“但那樣未免太過浪費天賦，而且以後的補救修行工作會很難，總之，目前你這種情況，非常不適合修行。”
斯莫蘭特此時才明白自己的身體情況。要說修行，他在意志力方面不會輸給任何人，但如果身體的強度差距太大，就不是簡單的意志力能夠辦到的了。如果強行修行，爆體而亡都有可能。
“你也不用太過沮喪，”看到斯莫蘭特有些糾結的表情，普爾普斯說道：“現在你的身體剛剛擺脫禁藥的控制，脈絡和身體虛弱這些問題都很正常，現在的你可以憑藉各種調養手段逐漸增強體質，然後對體內脈絡進行一些基本疏通，只要能順利做到外放你自身的氣息，你修行的第一個大障礙就算是邁過去了。”
當斯莫蘭特醒來時，看到自己床邊的桌上放着一盤新的食物，還有一張字條。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了很長時間，而希爾伯婭顯然是來過了，看到斯莫蘭特躺在床上便沒好意思去打擾他，僅僅是拿走了之前的餐具而已。這令斯莫蘭特內心感到一陣莫名的感動，當下便狼吞虎咽起來，短短几分鐘便將盤中餐一掃而空。
“首先你要學會通過冥想來控制自己的脈絡，”普爾普斯說道，“盤膝坐在床上，閉上眼瞼，雙目觀心，盡量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
斯莫蘭特將信將疑地照辦，起初的幾分鐘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就在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傻時，那種身體被壓縮的熟悉感覺再次出現，與上次不同，這次被壓縮的感覺很緩慢，而意識里下墜的感覺也減緩了許多。大約一分鐘之後，這些感覺才逐漸褪去。
“表現不錯，雖然有些慢，但至少成功進來了。”
斯莫蘭特睜開雙眼，看到自己再次回到了黑暗的空間中。與上次相比，普爾普斯的真面目映入了他的雙眼。面前的普爾普斯看上去很年輕，也就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有着一頭紫黑色的長發與黑色的雙眼，身着同樣是紫黑色的長袍。在他的四周，正縈繞着一縷縷漆黑色的刺鼻霧氣。
“看來你能看到我的具體樣貌了，”普爾普斯微微一笑，說道，“由於上一次是由我將你強行拉進來的，因此你還不能完全接觸精神世界……這一次就不同了，你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進來的，只有這樣，你的精神世界才能對你自己完全展現。”
“除了能看清楚你的樣貌，其他的似乎也沒有區別。”斯莫蘭特苦笑道。
“繼續保持你剛才的動作，仔細感受自己的脈搏的跳動，以及周圍空氣的流動。”普爾普斯說道，斯莫蘭特隨即照做。這一次，斯莫蘭特感到自己的意識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重量，能夠在自己的體內任意位置自由移動。與此同時，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體內出現了許多亮晶晶的細線，這些細線從心臟、小腹和頭部出發，一直伸展到全身各處。
“這些就是脈絡，它們不同於血管與神經，是人體內能量與靈力運轉最直接的媒介。”普爾普斯說道，“但跟我想的一樣，你的脈絡未免也太細了，而且在許多地方都有堵塞，不把這兩個基本問題解決，強行修行只會引發脈絡甚至身體的爆裂。”
斯莫蘭特這才注意到，這些細線只有在靠近心臟、大腦和小腹部這三個起始點才顯得比較粗——或者說是寬，其他的地方都十分纖細，就連亮度也明顯降低了不少，特別是一些細線相互交匯的地方，不僅暗淡無光，甚至還扭曲在一起。
“調整自己的呼吸，用自己的意識將自己的生命能量從體內的起始點移出，然後將其散入脈絡。”普爾普斯說道，“讓生命能量在脈絡中不斷循環，使其逐漸通暢，這樣就能為周邊環境的自然能量進入你體內鋪平道路。”
斯莫蘭特逐漸放平自己的呼吸，如此過了大約數十分鐘之後，他清晰地感應到心臟、大腦、小腹中似乎開始釋放出一道道閃爍着熒光的能量。雖然這些能量少得可憐，但因為斯莫蘭特脈絡太纖細的緣故，推動能量的過程就如同一根鐵釘在鎚子的用力敲打下硬生生地嵌入一根木頭一般，哪怕前進一分一毫都會感到刺痛。斯莫蘭特的反應也逐漸從皺眉到全身顫抖。過了足足有四個多小時，幾乎快要虛脫的斯莫蘭特才勉強完成了一次體內生命能量的循環。
“這簡直和將肌肉與骨頭強行撕裂沒有區別……”
在完成第一次能量循環后，斯莫蘭特長舒了一口氣。雖然許多脈絡依然暗淡無光，但之前那種堵塞的感覺已經大為減少。不僅如此，這些多如牛毛的細微通道還讓他全身的肌肉感到一陣蓬鬆感。
“繼續，還不夠。”普拉蘭特淡淡地說道。
無奈地搖了搖頭，斯莫蘭特只能再次驅使體內能量進行一次循環。然而這第二次循環一開始，他就驚訝地發現，雖然痛感依然存在，但已經沒有第一次運行那麼劇烈。畢竟脈絡剛剛打通，處於蓬鬆狀態，對能量循環的阻隔大大減少。因此這次循環僅僅用了兩個小時左右便基本完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