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次日清晨,微光照進顧曉的房間。
床上一人一貓正睡得愜意。
“糰子,出來吃飯了。”
傅寒野站在房間外喊了聲。
糰子耳朵聳動了兩下,深深地打了個哈欠。
它緩緩睜開深藍色的眼睛,眸中像晨間起霧的大海,泛着漣漪,讓人心中不禁愉悅。
舒展着身體,但它並沒有立刻起來,而是舔了舔顧曉的手臂。
“糰子,醒了。”
顧曉睜開眼睛,側身揉了揉它的小腦袋,溫柔地看着它,“去吧。”
眼前熟悉的小傢伙讓她心裏再次像是被狠狠攥了似的,沉沉的。
前世江立松在媽媽去世後來到皖州,說要把她接回去,而她在經歷生離死別後像是握住救命稻草般依賴着他,什麼也沒多想,就跟着他到京都了。
沒想到,這裏的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在她到家的第一天,江立松就用糰子的性命逼她簽下股份代理協議書。
可在簽下后,他們並沒有像之前說好的那樣,放過她和糰子,反而將她們關在了二樓的小隔間裏。
每天除了一日兩次的飯菜,她見不到任何人。
哪怕是從定死的窗戶縫裏滲進來的那點子可憐的陽光都是恩賜……
就算是這樣,江沁兒那個天殺的也沒放過她們。
居然硬生生地讓人從她懷裏把糰子搶走了。
等再次見到糰子時,它就只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上各種傷口黏在了一起,血水膿水混在了一起,傷口上居然還有蟲子在蠕動……
那瞬間,顧曉感覺天都要塌了。
她偏執地用僅剩的一點兒水給糰子清洗傷口,甚至到最後還接自己的眼淚。
可血水越洗越多,漸漸沾滿了顧曉的褲腿。
再也止不住……
“喵~”
糰子朝她的手心拱了拱,整隻貓癱在了顧曉的肚子上。
看着眼前活蹦亂跳的小公主,顧曉的心裏暖了不少。
幸好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糰子現在也還是只是只兩歲多的小布偶。
最喜歡吃饅頭。
總是喜歡粘着她撒嬌踩奶。
每次只要她一靠近,呼嚕聲就震天響。
此刻也不例外。
小傢伙呼嚕着從床上下去,優雅地走到門后一躍而上,一下就把門打開了。
熟練地不像話。
“曉曉姐,我給你熬了水晶蝦仁粥,快起來嘗嘗。”
傅寒野一身居家服,上半身粉粉的圍裙穿在他一米八六的大個子身上,看着既違和又好笑。
見屋裏沒動靜,他探頭又叫了一聲,“曉曉姐?”
“起啦。”
顧曉自從兩年前重生回來,跟他取得聯繫后,這傢伙就像是只粘人的大狗狗似的。
不論是在皖州時,還是最近到了京都,幾乎對她寸步不離。
就連做飯打掃,他都自己做。
根本不給她留一點兒空。
導致她現在也還就只會煮泡麵……
聽見顧曉答應,傅寒野俯下身一把托起正在蹭他的糰子往樓下走,親昵地頂了頂鼻子。
“糰子啊,昨天晚上玩得開心吧?”
昨天晚上一回來,顧曉就拉着他拍照,不僅她自己拍,還帶着糰子一起。
簡直就跟喝了假酒似的。
最後鬧到了凌晨才睡。
“喵——”
糰子自然是聽不懂,只是一個勁兒地撓着他胸前的口袋。
因為平時他都會把好吃的放在裏面。
可惜,這次沒有。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
放下糰子,傅寒野去開門。
是昨天剛見過的佟梧。
“才半年沒見,你怎麼就搬到這裏來了?”
佟梧長腿一邁就進了屋裏,四處打量后滿意地點頭,“乾淨整潔沒異味,還不錯。”
糰子聞聲探頭,背上的毛一下炸了起來。
見它害怕,佟梧自覺往後退,眼睛卻一直盯着糰子,“呦,什麼時候養的小貓啊?還挺可愛的。”
“你今天不會就是來看我的居住環境的吧?”
傅寒野是了解佟梧的。
沒什麼事情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找他的。
按照他說的話就是,有時間對着傅寒野這個木頭,還不如跟漂亮小姐姐喝酒聊天來得開心。
“當然不是了,傅大少爺。”
佟梧順勢坐到了沙發上,看着一點不慌的傅寒野很無奈,“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那一腳直接踹斷了王知涯那兔崽子四條肋骨,現在人還在icu躺着着呢!他們家就他一個獨苗苗,人家就差沒鬧到你爺爺奶奶那裏了,你還在這兒氣定神閑的?”
說完這些,傅寒野依舊沒什麼反應。
只是沖他揚了下下巴,示意他繼續。
“哦,對了,他還斷了兩顆牙。”他補充道。
佟梧到現在都沒弄清楚。
聽他們說傅寒野是踹了一腳,只是這一腳是怎麼同時讓肋骨和牙齒都……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踹他臉上了?”
傅寒野沒回答。
但他知道是顧曉打的那一巴掌。
自兩年前開始,顧曉的力氣就呈指數增長。
起先他還以為是什麼病,帶着她到處檢查,結果都是沒什麼問題。
顧曉也說沒什麼不舒服,就不了了之了。
接了杯水給他,傅寒野淡淡地說:“沒死就行,後面的事情交給高航去辦就行。”
說完,他就進廚房給顧曉盛粥了。
因為顧曉吃不了太燙的,所以每次都幫她盛出來涼一涼。
看着桌上的水杯,佟梧真的懷疑自己交的這個朋友是個假人。
搖着頭朝傅寒野白了一眼,“你可真行。”
“小舒來了沒啊?”
一身常服的顧曉從樓上下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那金黃色的頭髮,愣了兩秒。
話音剛落,門鈴就又響了。
這次開門的是佟梧。
因為他覺得尷尬。
本來他以為就傅寒野一個人住在這裏,所以就貿貿然進來了。
誰能想到,顧曉居然也在這裏。
雖然同居不犯法,但貌似他倆還沒成年吧?
這樣真的不好吧?
要是傅寒野知道他是這麼想的,肯定會把他的腦子掀開,並告訴他——
同居還可以是同一屋檐下的合租室友的意思的。
可他真的沒想到,還有能讓他更尷尬的。
“是你?”
門裏門外的兩人看着彼此,異口同聲道。
“你們認識?”
傅寒野從廚房走出來,看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問了一聲。
“不認識。”
再次異口同聲。
顧曉接過粥,嘗了一口,朝傅寒野豎了個大拇指,還不忘笑他們倆,“還挺有默契的。”
“誰跟他有默契?”
聽到佟梧說話,林舒說了一半就閉嘴了。
看林舒那麼嫌棄的眼神,顧曉大概猜到了,“佟少,你該不會就是小舒剛說的那個……指路的人吧?”
本來顧曉應了傅寒野后還想在床上再眯一會兒的。
誰知道林舒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還沒等反應過來,他就劈頭蓋臉地一頓瘋狂吐槽。
總而言之,就是他在路上遇到了個老黃毛,故意給他指錯路。
原本顧曉以為林舒嘴裏的老黃毛,是染的頭髮,沒想到居然是佟梧這樣家庭遺傳的金黃色。
還真不能怪他那麼生氣。
林舒從小就是路痴。
再加上他年齡最小,顧曉他們倆都很照顧他,很少讓他自己一個人去什麼地方。
今天也趕巧了。
林舒想挑戰一下自己,就沒要定位,一個人從學校摸過來了。
誰成想,順利到了小區,他卻在小區裏面迷路了。
然後就遇到佟梧了。
“我還以為他是……”
遇到林舒問路,佟梧本來也是好心想給他指路。
誰知道他居然也是來找傅寒野的。
再加上之前也有男的追過他兄弟,搞得他以為林舒是找上門投懷送抱的小零。
“你才是gay,你全家都是gay!老子他媽是直男,電線杆子都沒我直!你個老黃毛!”
林舒一下子就明白他什麼意思了,頓時炸毛了。
要不是傅寒野在一旁攔着,他都能跳到佟梧頭上把他頭髮全薅光了。
糰子看了眼,繼續淡定吃飯,似乎見怪不怪了。
這也怪不得佟梧誤會。
林舒長得白白凈凈的,笑起來有酒窩,聲音也挺好聽的,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身上還帶着淡淡的檸檬味。
妥妥的就是個溫柔小零的模樣啊……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是直的了,我知道了。”
見林舒激動的樣子,佟梧實在是覺得好笑。
只能先敗下陣來跟他道歉:“對不起,我給你道歉,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嗎?”
林舒也不是什麼得寸進尺的。
但他從來都是秉承着“做錯事必得付出代價”的信條的,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他走到糰子身邊,一把還在舔毛的糰子抱了起來,傲嬌地仰着臉說:“原諒你也行,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佟梧也是第一次見敢跟他這樣的。
他覺得怪新奇好玩的,就答應了,“只要不違法犯罪就行。”
林舒擼貓還不忘反駁,“我可是社會主義好青年,怎麼會幹那些違法的事情?”
“那你想幹什麼?”
佟梧心裏猜着林舒想用這三件事做什麼,無非就是錢、權、人的事情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最後這全應在了他自己身上。
林舒依舊低頭逗糰子,想都沒想就回答了,“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先記着吧。”
佟梧覺得更有趣了。
“行。”
他起身拍了拍傅寒野的肩膀說:“我來這兒的事情已經辦好了,就先走了。”
林舒突然摟住他的衣擺,仰起頭看着他,“等等,給我你的聯繫方式,到時候有想做的事情了聯繫你。”
佟梧有一瞬間恍惚。
“喏,給你。”
他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無奈得想笑,“這下我能走了吧?”
拿到名片后,林舒頓時翻臉不認人,“滾吧。”
“你……唉。”
佟梧這下是真的被氣笑了。
……
待佟梧離開后,他們三人才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林舒從隨身的袋子裏掏出一沓照片,遞給了顧曉,“這些是我最近調查到的,但是有些地方的監控被洗掉了,沒辦法查下去了。”
他接著說:“常玉如最近總是跟一個人見面,但那個人帶着帽子和口罩,只能看見一雙眼睛,沒辦法辨認出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顧曉看着手裏的照片,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殺意,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沒關係”。
前世她被關起來時,這個自以為登堂入室的女人沒少在她眼前耀武揚威。
一次次的辱罵顧曉彷彿已經滿足不了她。
她居然得寸進尺地開始編排媽媽……
傅寒野察覺到顧曉的情緒,遞給她一個抱枕。
每次她情緒一不好,就喜歡懷裏抱着東西。
從小到大,無一例外。
他看着照片上模糊的人臉,蹙眉說道:“我之前調查的,常玉如從兩年前開始總會給一個賬戶匯一大筆錢,大概率就是這個人。”
雖然一開始,傅寒野並不知道顧曉為什麼突然要查常玉如。
但經過兩年時間,他多少是察覺了些。
“還有,今天凌晨江氏的股價跌了一個點。”
林舒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兩人,“是因為你倆吧?”
昨天他本來是想來這跟他們聚聚的,誰成想,這倆人跟他說有事兒……
“做的好,辛苦了,小時候沒白疼你。”
看着眼前的林舒,顧曉越發覺得第一見到的那個小可憐跟他不是一個人了。
“切。”
林舒白了她一眼,輕哼一聲,“話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江氏翹了?”
他是大致猜得到顧曉跟姓江的那一家子是什麼仇怨的。
顧曉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對他施以援手。
當時他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好好報答。
不論要付出什麼代價……
顧曉把手裏的照片放下,沒回答。
只是順勢轉移話題,“好啦,知道你辛苦,到時候送你兩瓶我珍藏的酒,好不好?”
林舒明白顧曉的意思,知道她不想說這些。
只能順着她的話獅子大開口:“十瓶。”
“你個小土匪啊!”
顧曉被氣笑了,一下把抱枕砸向了他。
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錢啊,權啊,人啊,他都不感興趣。
就獨獨對酒感興趣得很。
要不是當初他跟着他們倆在皖州住過,被“未成年不許喝酒”約束着,鐵定得是個小酒鬼!
“哼!”林舒仰着下巴進了廚房。
聞着顧曉手裏的粥,他不由地有些餓了,
明明來的時候剛吃過飯的……
“叮——”
剛端着粥走到茶几邊,林舒的手機就亮了起來。
屏幕上彈出了一條信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