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和抉擇
是夜，陳山海一直等到陳懷風醒來。
陳懷風坐起，扶着額頭，淚眼朦朧。
看着身邊的師父，他開口道：“師父，我剛才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許多妖獸，它們被困在一座奇怪的大山裡，天空是紅色的，周圍的山石也是紅色的，荒涼到讓人害怕。它們圍着我，我感覺自己很小很小，然後聽見有人在哭，那些妖獸也很悲傷，無聲吼叫着，然後我看見一個人拿着一把奇怪的匕首，向我刺來；我看見血紅的天空張開一條裂縫，裂縫裏面一個很恐怖的眼睛看着我，天空開始下起了血雨，我被嚇醒了。”
他擦了擦眼淚，“我感覺好悲傷，它們都在哭，好像天也在哭。”
陳山海沉吟片刻，問：“你夢見的那些妖獸長什麼樣子？”
陳懷風努力回想“它們樣子很像巨大的老虎，頭上有一對細長的犄角，背上長着翅膀，樣子很奇怪。”
陳山海聞言大駭，忙問：“之前可有夢見過？”
陳懷風搖搖頭。
莫不是洞明脈被打開的原因？這孩子夢中所見妖獸與白溪口中的不明大妖一模一樣。陳山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猶豫片刻，神情肅穆，道：“懷風，為師問你，倘若你並非人族，你當如何？”
陳懷風訝異的望着他師父，有些不解，“並非人族？”
“有些往事，關於你的身世來歷，你有必要知道，至於如何抉擇，你自己決定。”
“身世？”陳懷風知道自己是被師父撿來的，關於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麼，他問過陳山海，可師父只是說將來會時機成熟他自然會知道，所以他也不再多問。
“對。”陳山海從背上解下那柄白溪的遺物“溪澗月”，將白溪在大荒中如何遇到大妖，又是如何遇到自己，二人拚死將其救出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那段離奇的往事，陳懷風低頭，神色有些複雜：“師父，您的意思是，我可能是妖族？”
“不確定，你身上並沒有妖族的氣息，或許這世上能知道你身份的，只有青丘白霓裳了。”
陳山海盯着陳懷風，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其實人族妖族並沒有什麼不同，既然天地之間能有不同的種族，便是天地造化，都是萬物生靈。又何必執着於此？”
望着沉思的陳懷風，陳山海又說：“至於青丘，去或不去，取決於你。你自己決定。”
陳懷風猶豫片刻，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他從師父手中接過那柄“溪澗月”：“師父，我想去大荒那處戰場遺址，白溪前輩口中那位大妖，肯定與我有莫大的關係，而且我夢中夢見的那些妖獸，與白溪前輩口中的大妖似乎很像。”
“大荒危機重重，以你現在的實力，去不了。”陳山海緩緩開口。“至少等你到天璣境，方可一試。”
陳懷風點頭不語，盯着“溪澗月”出神。
“師父，您去過青丘么？在什麼地方？”他突然問。
“去過，很久以前的事了，青丘在八荒東部龍神州庾蒼山中，九尾狐族設下了禁止，一般人很難找到，白溪的劍可以帶你找到那處秘境。做好決定了？”
“嗯，白溪前輩捨命救我出來，我必須去青丘，將他的遺物送回去，而且，他也希望我能去青丘吧。”陳懷風堅定的說。
“庾蒼山中蟄伏着不少大妖，雖比不上大荒那般兇險，卻也不是易於之地。為師有意讓你近日下山歷練，修行之人不走走八荒人間，修為難有精進，修心永遠比修力重要。至於青丘，等你到了玉衡境，可前往一試。”
“嗯，弟子知道。”陳懷風點頭答應。
“那過幾日就動身，沈曦會陪你同去。”
陳懷風滿臉疑惑：“沈師姐也要一起去？”
“不錯，有她在，你們互相有個照應，為師也放心許多。八荒有規矩，天璣境修為之上的修士不可隨意踏足人間，有些事為師不便出手，有沈曦護着，你二人大體無虞。”
陳懷風知道師父讓沈曦陪同自己是為了護着他這個不爭氣的弟子，何況能跟沈師姐下山，他心中還是很開心的，欣然允諾。
“記住，此番下山務必小心行事，尤其當心魑魅。”陳山海鄭重說道。
“魑魅？”
“魑魅是八荒生靈怨念所生，是一種純粹的靈力所化，沒有具體形狀，能變成任何東西，你此番下山，肯定能遇見，務必小心行事。”
陳懷風點頭。
“那就休息吧，準備準備，三日後下山。”陳山海起身離去。
陳懷風安靜的看着手中的“溪澗月”，他思緒紊亂，實在睡不着。
自己在天衍宗當了十幾年廢物，師父十年未歸，一回來就告訴自己可能是妖族？
他很難受，還有那個夢，太真實了，那是什麼地方？總感覺很熟悉；
如果自己真是大妖，為什麼會這麼廢？師姐都保護不好？他心念一轉，運轉靈力，體內靈力前所未有的澎湃，這就是洞明境？
出去試試。
他隻身來到院中，月光像明亮的紗，籠罩着整個天衍宗，遠處的山被照得通透，院中水池閃着粼粼波光，不時有漂亮的魚躍出水面；螢火蟲飛舞在花叢，一閃一閃得。
陳懷風伸了個懶腰，深深吸了口氣，一股子桂花香氣撲鼻而來，甜甜的，很舒服。
他覺得洞明境圓滿后，整個人似乎輕盈了許多，耳中所聞，眼中所見都前所未有的清晰，遠處仙禽異獸的啼鳴，露水在花瓣上滾動的聲音。
洞明境就如此了得，若是到了師父那種天樞境境界，得有多厲害，他心想。
隨即心念一動，右手掐訣，佩劍“無垢”隨着他的牽引，自動滑出劍鞘，懸浮在他身前。
這麼厲害？御物誒，陳懷風心中一喜，他以前想都不敢想，除了能勉強調動體內靈力施展個火球術，木系治療術外；他唯一不同於其他弟子的是，能同時運轉好幾種靈力，哪怕是相剋的水火屬性靈力，他都能調動起來。
三歲那年第一次按照師父所傳的心法，調轉靈力，被陳山海察覺到他身上靈力竟然沒有相剋一說，五行靈力能共生在他身上，驚動了整個天衍宗。
所有人都以為陳山海撿回來了一個大寶貝，這種稀世罕見的五行共生資質，莫說天衍宗，就連整個八荒都是極其罕見的存在。
只是後來十五年，修為沒有絲毫精進的跡象，巨大的落差讓天衍宗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幸好當初沒昭告天下天衍宗出了個五靈共生體，否則他陳懷風這十五年毫無動靜的樣子，無異於天衍宗自己把臉踩在腳下，狠狠地摩擦幾遍。
“或許五靈共生就是個偶然，實則只是不能修鍊的廢物罷了。”宗門長輩們如此斷定。
之後就是整個宗門無情的嘲諷與戲弄，除了他的師父，大師姐和虞洛真人。就連小時候關係很好的好朋友們都漸漸遠離他，生怕惹其他人白眼，與其跟着這麼個廢物遭受其他師兄弟們的白眼，不如打不過就加入。算是給陳懷風早早上了一課人心叵測。
唯獨師父陳山海一直沒放棄他，還好自己不是真的廢物，沒讓師父白跑這麼多年，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