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向生而生

第四章:向生而生

“何年三,人活着是為了什麼。”

“人活着就是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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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在我的腦海里,是一朵梅花,陰沉的臉上充滿笑容,穿着那件格子花裙子,和我一起站在夕陽下。我高興的像個小孩子,她拍拍我的肩膀,淡淡的說:“何年三啊何年三,人活着就不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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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與記憶中的青春不同,就算是寫給拚命活着的我自己了。

記憶中的青春是什麼樣子的?活潑樂觀,無憂無慮,就好像一片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羊群,就好像萬朵花園中最艷麗的玫瑰。

阿懶是深陷黑暗的少女,被命運捉弄,彷徨失措,拚命掙扎。她站在黑夜的路燈下,拚命想照亮一點,可縱使生命燃盡,也不足以點亮一毫米的黑暗。

她累了,總是喜歡對着我笑笑:“何年三啊何年三,人活着就不算完蛋。”從此,這成為了我的人生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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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夏天,自閉症和抑鬱症雙雙找上我,我本就體弱多病,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沒日沒夜的哭,日漸消沉,整日靠藥物維持,幾個月過去,床頭的藥罐終於超過了煙盒的高度。

我蹲在房間裏,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外面的太陽,如此耀眼,如此輝煌,而我現在是一隻老鼠,見不得陽光也說不出話,僅僅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裏蜷縮着,妄圖尋找自由。

在一天下午,我接到電話,阿懶邀請我出去散散心,換做別人我一定拒絕了,可這是阿懶,我有不能拒絕她的理由,非要說的話,那就是阿懶這個人,值得我去。

我走在路上,落日的餘暉照亮在阿懶臉上,她沖我笑笑,我笑不出來,她轉頭給我買了份雪糕,調皮的說:“別不開心啦。”我接過雪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路過一名乞討的老人,阿懶在口袋裏摸摸,又轉頭問我:“何年三,有錢沒。”我摸摸口袋,遞給她50,她二話不說把50放在老人面前,在老人一聲聲的感謝中離去。

我看着她,她笑的很開心,我說:“阿懶,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是騙子。”

阿懶說:“我不知道,但是社會需要愛心。”

阿懶轉過來看我,溫柔的說:“何年三,答應我,以後遇到流浪漢,多關照關照好嗎,肯定可以幫到他的。”

我點點頭,把最後一口雪糕吞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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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是我在初中時期認識的,初中我和她還不是很熟,我整日和朋友們深陷遊戲中無法自拔。阿懶喜歡一個人坐着看書,沒有人和她玩。

她和班級里勢力最大的女生玩的不好,所以沒有女生樂意陪她玩,被孤立。就連同桌都沒有,一個人捧着本書孤零零的坐着,從白天到黑夜,從清晨到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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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周五放假,下午會有兩節自習課,中午吃飯時,一個女生一臉孤傲的走到阿懶面前,一拍桌子,阿懶嚇得抖一下,怯怯的看着那個女生。

女生吹吹劉海,指着阿懶的鼻子說:“我勸你放學跑快點,否則,有你好看。”說完,惡狠狠的盯了一下阿懶,氣憤的離去。

男生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想多管,吵吵着繼續打遊戲。

女生們坐在一團,為首的龍頭小梅看到了,站起來說:“阿懶,你有什麼事可要給我們說啊,我們會幫你的,誒喲!該不會是在外面勾引了誰家的男人吧!”說罷,台下的女生哄然大笑。

這笑聲猶如刀片,一點點的划傷阿懶的心,阿懶不敢說話,委屈的低下頭,似要哭出來。

我看的難受,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說:“別傷心,加油!”她愣愣的看着我,我並不想惹上什麼事非,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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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見阿懶被堵在小巷子裏,旁邊站着幾個社會混混,為首的,就是班級里女生的龍頭小梅。

阿懶被壓制住,小梅踹她的小腹,抽她耳光,她低着頭,嘴角鮮血淋漓,無法掙扎,任由擺佈。

我吃着冰棍路過,想來個英雄救美,大喊道:“那邊的!幹嘛呢!”

結果就是我也被拉進去打了一頓。

我蜷縮在地上,小梅對着我吐了口口水,冷冰冰的說:“讓你多管閑事,我告訴你!以後你再不長眼護着這婊子,我就打爛你的腿!”說罷,帶領着一眾混混離去。

我捂着腿,渾身疼的我哭出來,阿懶鼻青臉腫的蹲坐在角落,怯怯的看着我。

黃昏下,我艱難站起身,背對着太陽對阿懶伸出手,那一刻,我絢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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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坐在升旗台下吃冰棍,太陽在世間最後的炙熱灑在我身上,阿懶摸摸我腫起的臉,我看看她,她的臉挺可愛的,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眼睛也腫起來了。我倆笑了,笑的歡天喜地,笑的莫名其妙。

太陽埋葬在地平線,月亮拉開夜晚的銀幕。散着微光的螢火蟲在黑夜裏捉迷藏,不知名的小花含苞待放,萬物有靈,四季皆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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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這個人,是不懂得拒絕的。所以很多人喜歡欺負她,給她安排一些困難的任務,但阿懶沒有怨言,只是一點點的認真完成,成為最耀眼的星。

可平庸中,耀眼就是犯罪。

高中時,因為阿懶總是能準確完成班主任的任務,深得老師歡心,但是隨之帶來的是同學們的疏遠,漸漸的,又沒人願意和她在一起,她又被孤立了。

而那時候的我,因為女朋友出了車禍,日漸消沉,笑容也很少浮現在我的臉上。

後來,阿懶因為和同學起了爭執,被逐出學校。她蹲在路邊,無處可去,無處可哭訴,只能對着馬路,用眼淚來洗刷受傷的心靈。

她沒錯,她只是一個願意燃燒自己的可憐人,她給主任打電話,換來的卻是無情。

“你怎麼不想想你自己的問題。”

可她沒有問題,受欺者無罪。

好事做多了,不會讓人銘記,一旦做了一件壞事,就會廣為流傳,所以沒必要那麼努力,畢竟沒人會為我們歌頌。

可阿懶沒有放棄,她仍在獨自發光發熱,企圖照亮無邊無際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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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風吹在阿懶的裙子上,微微擺動,她眯着眼,站在樓頂看着世界。

她笑着寫下遺書,笑着對我揮手,笑着看待這個黑暗的世界。

偶然的時候,我和阿懶一起看黃昏,我似乎能聽見她在哭,可當我回頭一看,她笑的比任何花都燦***任何人都要活潑。

此刻,她站在樓頂,給我撥通了電話。

她說:“何年三,人活着為了什麼。”

我說:“人就是為了活着。”

突然電話里傳來陣陣哭聲,我能聽到擦眼淚的聲音,她抽泣到:“何年三,我好累啊,我好想睡一會兒。”

這話我沒法接。

她說:“何年三,你在哪裏。”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到:“已經沒事了,至少還有何年三給你寫故事。”

我能聽見她在哭,我也能看見她悲傷的臉龐,因為我就在樓下。

直到我看見她轉身離去,眼淚才從我的眼眶中噴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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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被百般折磨,阿懶的臉上仍然充滿笑意,活潑是她的代名詞,善良是她的墓志銘。

阿懶學的是幼師,她去做實習幼師,她做的很好,卻還是被欺負,於是找了下家,可他們卻把她囚禁在學校中,不讓阿懶出行。

她有什麼錯,她才19歲。平庸也會錯,耀眼也會錯,就連努力都會錯。

直到她的下家派人來解救,阿懶才恢復了自由身,我給她說,建議她去告發,阿懶搖搖手,不停念叨“不至於..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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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常常告訴我,社會需要愛心,所以我且做好事,且苟活於世。

我得了很嚴重的自閉症,整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抱着書,哭的淚流滿面。很快眼睛被我哭壞了,去醫院檢查,醫生又診斷出我患有抑鬱症,舍曲林、氟西汀、安眠藥和魚肝油堆了滿滿一桌子,整日吃藥。這次,被鎖死在黑暗中的,是我。

我也寫下了遺書,站在了樓頂上。

要知道,自殺是要很大的勇氣的,我不能想像阿懶當時經歷了什麼才有勇氣寫下遺書,站在樓頂。

我突然想到,我還有父母。我沒什麼本事,但至少我不能讓我媽哭,所以我把腳縮了回來,把那封遺書連帶西紅柿種子種入土中。

於是,我把自己又鎖回房間,並且立誓,有人打開房門再出去,但沒人會在乎我,所以沒人會打開這扇門。

幾個周后,我已經沉迷於自閉的生活,偶爾寫寫東西無病呻吟一下,偶爾泡泡茶,裝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樣。我從未出門,因為還沒人打開那扇門。

我的鬍子已經長到極限,上身赤裸,褲子也已經佈滿包漿,我倒了一杯咖啡,正想加點糖,門卻突然被打開。

陽光照射進我的家裏,我被刺的睜不開眼,似有神明屹立於此。

“何年三,你成原始人啦!”調皮的聲音傳來,我定了定神,漸漸看清一個穿着格子花裙子,臉上佈滿笑意的女生。

我笑了,像個孩子一樣高興,興奮的說:“阿懶,是你嗎!”

阿懶站在門口,說:“是我啊,何年三,你怎麼成這副模樣啦!”

我高興的迎接她進來坐,從她口中得知,她過來是因為她男朋友在這個城市,兩個人愛戀很久,知道我也在這個城市,特地過來看看。

聊了一會兒,她男友進來了,是一個很溫柔很帥氣的男生,說話乾脆利落,對阿懶體貼入微,我很喜歡他,他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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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久,我的狀態已經恢復的很不錯了。阿懶的男友因為生意去了別的城市,於是阿懶在這個城市又孤身一人,她找到我,向我傾訴。

我倆走在街上,她說:“何年三,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原本以為我一個人的旅途已經走完了,他會陪我走完剩下的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

我點了支煙,說道:“沒事,至少這個世界上有人愛你,至少何年三會為你寫故事。”

阿懶笑了,笑的歡天喜地,我也笑了,笑的莫名其妙。

路徑一名乞丐,我熟練的從兜里掏出100,放在乞丐面前,這一次的愛心,我替你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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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是深陷黑暗的少女,被命運捉弄,彷徨失措,拚命掙扎。她站在黑夜的路燈下,拚命想照亮一點,可縱使生命燃盡,也不足以點亮一毫米的黑暗。

她累了,總是喜歡對着我笑笑:“何年三啊何年三,人活着就不算完蛋。”從此,這成為了我的格言。

我們是生來就平凡的人,所以我們人人平等,沒有什麼高尚更沒有什麼清高,非要我說,只有在黑夜中的人才算的上高傲,而站在燈光下的,只是小丑。

願世間被溫柔以待,願受欺者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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