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青陽
秋去冬來，光陰悠悠。
四年雲煙於殤州雪原不過一次回眸，這期間平措歐野在土陽城外駐紮四年，有意思的是不是為了領兵攻打，而是為了建一座城……是的，這個傳奇的男人要在草原上建一座城，他想要完成一件古今無一的壯舉，難以想像這四年來他花費了怎樣的人力物力財力，又是怎樣虔誠供奉得到了荒狼神的垂憐。
總之在四年後的今天，一座名為青陽的城屹立在了土陽城之外。
平措歐野的鐵騎號稱踏遍整座草原，令得無數人族只能苟活在土陽城中瑟瑟發抖，但唯獨沒能到達雪山的最深處，他們自然不會遇見傳說中身軀頂天立地的夸父，也沒能發現隱匿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對少年少女。
小木屋還是那座小木屋。
無論是初建於老蠻人之手時，還是經單飛多年的修建，始終都是那副小巧玲瓏的模樣，或許這正映襯了阿草對單飛常說的那句：“家這種東西不需太大，夠兩人溫存即可。”
陽光還是陽光。
那道普渡眾生的金色照在兩人身上時，帶來的依然是太陽神賜予的仁慈。
單飛抬起手掌擋在眉間，似乎有些畏光，而後頭也不回地說道：
“東西都收拾妥當了？”
身後傳來的是阿草的輕輕嗯了一聲，單飛轉頭望去，見到的是那雙厚重裘帽都遮不住的美麗湛藍，不僅心間與嘴間皆生出笑意。
“走了。”單飛坐上馬車，身邊是個子如今比他矮的阿草。
馬車是老蠻人留下的，自然不是貴族所乘坐的豪華馬車，只是往年用來拖拽獵物去土陽城中做生意時，老蠻人才會拿出來使用的東西，甚至連遮雪擋雨的頂篷都沒有。小車如今是那匹紅馬所拉，紅馬時隔四年已成長為一頭彪壯神駒，棗栗色的毛色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紅馬被單飛取了個小紅的奇怪名字，也不知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癖好，還是因為單飛本身的取名字水平就不怎麼樣，對此阿草倒是沒有說些什麼。
“路途是怎麼計劃的？”在路上，阿草突然問道。
“先去青陽城看一眼，聽說今日那兒會舉行開城儀式，”單飛沉默片刻，而後說道，“而後自然是要回去土陽城的，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去……也不知道那裏如今怎麼樣了。”
“為什麼……要回去呢？”其實阿草想問的是這個。
單飛聞言看了阿草一眼，他自然知道阿草更喜歡那間小小的木屋，只是世間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隨人如意的，於是單飛嘆了口氣后說道：
“我總覺得我們不能待在這兒一輩子的……如果哪一天我們被蠻人發現了怎麼辦？”
“其實這四年的生活總歸是有些提心弔膽的，不僅要防備着林中巨獸的侵襲，還要防備着不知哪一天會被蠻人發現……而今日青陽城舉行開城之宴，廣邀各州士子貴族，據說平措歐野給土陽城將軍府那邊都發了請帖，青陽城更是人群絡繹不絕，如今是我們穿過青陽城，進入土陽城的最好時機，蠻人士卒可不會再有這般鬆懈的時候了。”
阿草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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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心中應予了單飛的說法。
此後兩人不再言語，就這麼一路沉默地駕着馬車來到了青陽城，這倒是兩人四年間養成的默契。
——
青陽城算不上巍峨，四年的建築時間終究是短了些，總歸不能將青陽城建成像宣陽城那般的大城，但當這座城池出現在單飛眼前時，單飛明白自己的心還是狠狠地被震撼到了。
或許是因為四年的不見人煙，令得一切不同於白雪的事物都顯得那般惹眼，或許是因為青陽城那如同土陽城般堅實的壁壘，讓單飛感受到了久違的親切……和一絲畏懼。蠻人在沒有城時，便能夠馳騁於戰場，那當他們擁有一座可以居住的城時，他們又會成為怎樣強大的士兵？
阿草倒是沒有單飛那般諸多遐想，她只是比單飛更多了幾分由衷的驚嘆，因為這似乎是阿草第一次見到城池這種建築物。
兩人經過簡單的盤問和檢查后，便被放入了青陽城中。今天的人流極多，人族蠻族幾乎擠滿了整座城，守城的幾位士卒自然是想快些結束這無聊的工作，好早些去和兄弟們喝酒慶祝。
單飛二人進城后，倒是沒有花費太多閑余時間去遊走，只是很有目的性的來到了開城大典舉行的地方。
那裏自然是人山人海，若不是單飛提前將馬車交託於人看管，恐怕根本都不能擠到前面去。
高台上有一蠻人少年正在與人比武，一招一式呼呼生風，倒是可以看出是個蠻人好漢子，此比武應該是用來給大典助興的。
台下的單飛瞧了那蠻人少年一眼，見其雖然招式狠辣，卻生得眉清目秀，倒是樣子似乎有些熟悉，不由得微微蹙眉。
阿草瞧出了端倪，小聲地用人族語問道：“怎麼了？”
阿草是個聰慧女子，四年間便掌握了人族語言，更別說那本她一直想看懂的書。
“總覺得那人有些熟悉……”單飛只是這般說道。
“好！”
就在這時，圍觀中的蠻人發出一道喝彩，卻見原來是那蠻人少年，一拳將對手打下了擂台。於此對之的是周圍人族的沉默或唏噓，只因被戰敗之人是一個人族將士。
而後有一位魁梧的蠻人大漢踏步走出，抓着蠻人少年的手臂高高舉起，口中自然是在說著一些彰顯威儀的話語。
圍觀蠻人愈加興奮地叫喊着，單飛與阿草都聽懂了他們呼喊的“吾王”二字。
“如果說那人是平措歐野的話……”單飛心中咯噔一下，臉上倒是不會表現出任何緊張，“那麼他旁邊的那個少年……應該就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傢伙了。”
“是叫……平措阿古笯來着？”阿草皺眉說道。
“就是他。”單飛點點頭道，“看來我當年的確對刀的力度把握極好，如今他的臉上居然看不出一絲傷疤。”
看着單飛沾沾自喜的話語，阿草只是輕輕地說道：
“該走了。”
“的確。”單飛摸了摸腰間刀說道，“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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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也看過了，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
面對着單飛的疑問，阿草轉身留下一句道：
“我不喜歡湊熱鬧。”
單飛兩人的舉措在人海之中，不過是一葉不起眼的扁舟，原本應是無人會去注意的，但高台上做着的中年蠻人，卻始終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二人離去的背影，不知心中在計劃着什麼。
——
大典結束后，平措阿古笯便在屬於自己的小院中休息，他以往的童年都是在帳篷中度過的，此時居住在往日只存在於交談中的人族房子，自然是有些雀躍不已。
然而平措阿古笯還未坐下多久，便有一位中年蠻人前來拜見。
“殿下。”中年蠻人剛一見到平措阿古笯，便立即低頭恭敬道。
雖然平措阿古笯如今只是一個小小少年，但中年蠻人從不在禮數這一事上鬆懈半分，從來都是安安分分地尊稱一聲“殿下”，對此平措阿古笯自然歡喜不已，他向來都很氣憤於人族說蠻族只是一些粗鄙野人，自然對自己這個才智武略僅此次於父王的王叔推崇不已。
中年蠻人名叫平措剎哈達，今日的他又給平措阿古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短暫的一番耳語后，平措阿古笯嗖地一聲站起身來，而後狠狠一拳砸在椅子把手上，發出的巨響幾乎要招來不明所以的侍衛。
“那傢伙出現了！？”
平措阿古笯此時雙眼通紅，逐漸回憶起往日風波后更是滿臉羞憤，他不由自主地拂上臉龐，似乎觸摸到了當年給他帶來無盡屈辱的傷疤。
“那道傷疤我劃得很輕……”
平措阿古笯的腦海中響起了那傢伙的口吻，還有這句帶着炫耀意味的話語，這些東西瞬間衝散了他今日獲得比武勝利的喜悅，就好像所有的勝利在殺死那人之前，都會只是一個讓人難堪的笑話。
雖然當時同樣遭受屈辱的還有平措剎哈達，但此時的他遠沒有平措阿古笯表現得這般憤懣，不知是因為多年的養氣功夫，還是因為這些事迹已經在他心間消失了痕迹。
“他身邊一共只有兩個人么？應該是當年在他背上的那名女子！”平措阿古笯深知這是不可奪得的好機會，自然不會多加言語浪費時間，立即向門口走去，邊說道，“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傢伙！”
“殿下莫慌，”平措剎哈達在後邊說道，“讓我派一隊輕騎保護殿下周全。”
“不需要！”平措阿古笯這話說的豪氣萬丈，“我帶兩個侍衛足矣。”
說完這話，平措阿古笯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地，顯然他對自己的武藝極為自信，心中根本就不會有被那人打敗的念頭。而他此舉自然是為了能夠堂堂正正的打敗單飛，看來平措阿古笯是典型的蠻人漢子。
身後的平措剎哈達站立許久，也不知在思量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