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城娶老婆
鐵騎在雪地上疾馳而過,一行人則在馬背上有說有笑。
“黑爺!”有一位將士馭馬與張三黑齊頭,口中說道,“這次回營后整頓一番,我們便可以回土陽城中歇息了吧?”
“最終還得看軍部的指示,”張三黑身為一個將領,自然不會把話說滿,但最後還是帶着輕鬆語氣地說道,“不過估摸着往年的情況,我們的回城也快了,畢竟天氣愈發寒冷,那些商隊自然會放下手中的生意,而蠻人的劫掠也會停下來。”
“那等軍功結算下來,咱哥幾個得好好去喝上一杯!”那將士要的就是這句話,只見他臉上笑意盎然,似乎驅散了多日來到疲憊,“青袖樓中的小翠姑娘我可是想她很久了哈哈!”
“你小子就惦記着這些!”
張三黑笑罵一句,隔着距離給那將士的腿上來了一腳。
然而那將士早已知曉自家老大有這麼個壞習慣,放慢馬速便輕輕鬆鬆地躲了過去。
在後頭瞧見此景的單飛若有所思,想着自己也該琢磨出這麼一道法子。
這時在紅馬上抱着單飛抱着單飛腰背的阿草,也探頭望了一眼后說道:
“他們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單飛點點頭道:“能脫離戰場回城中抱熱炕頭,他們當然會感到高興了。”
“為什麼你們不打仗了?”阿草好奇地繼續問道,腦海中回憶起了自己在蠻族部落里的情況,“我在蠻人中的生活總是走走停停的,他們不是在打仗的途中,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我們住的是磚瓦牆,”單飛翻了個白眼后說道,“又不是風一吹就倒的帳篷。”
單飛這話說的雖然兒戲,但其實也道出了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區別,只可惜阿草似乎還不能理解這些,只見將纖細身軀縮在厚重毛皮里的她,伸長脖子望着單飛的側臉后說道:
“那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高興?”
“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單飛大感頭疼,覺得阿草的視線似乎在灼燒自己的臉龐,終於還是妥協說道,“因為我出來是為了賺錢,回到城中就掙不到錢了。”
單飛說著這話在心中補了一句道:“城中掙不到快錢。”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阿草似乎在刨根問底。
然而單飛吹了個口哨,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這句話。
阿草見到單飛不肯搭理自己,也不氣惱,只是重新將脖子縮回到厚皮衣之中。單飛是個沒有什麼審美的傢伙,自製的皮衣自然說不上好看,但是絕對稱得上保暖,因此而時的阿草看起來就像一個胖胖的小熊,花花綠綠的那種。
隊伍前方的張三黑繼續着自己的打趣道:
“你那麼喜歡人家小翠,咋不落戶娶了人家?”
“哈哈我倒是不介意啊!”那將士聞言大笑起來,言語中自有些許洒脫,“我爹娘死的早,自然沒人會在意她以前的身份,可是我如今就是一個無名小卒,哪有本錢給人家姑娘好日子?”
“好日子……”張三黑琢磨着三個字,心中詫異后笑了起來,“沒成想你居然還真的想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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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將士知道張三黑這話是什麼意思,倒也不覺得自己受了取笑,只是望向前方露出了笑意:
“這世道里的都是苦命人吶……有誰的出生是自己可以選的,我和她又不是他娘的王權貴族,哪犯得着誰嫌棄誰這個說法?”
張三黑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哈哈笑道:“你小子以後會是個好丈夫!”
“黑爺……”那將士笑嘻嘻地轉過頭,正要說些什麼。
然而有一物比聲先至。
張三黑笑呵呵地等待那將士接下來的話語,然而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聽那將士喊他黑爺。
就在兩人視線相碰撞之時,一支箭頭從那將士的左眼眶中突刺出來。
鮮血遮蓋了風霜。
張三黑霎時間腦海一片空白,而後很快憑藉著多年的堅韌心志穩住心神,撕扯着嗓子大聲叫道:
“敵襲!!!”
身處隊伍後方的單飛猛地抬起了腦袋,只見剎那之間前方的弟兄身影被箭雨撕裂成了碎片。
他們的身軀支離破碎,美麗得如同自己的夢。
——
張三黑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噩夢。
夢中的他正在和自己的弟兄們喝酒吃肉,然而有一片黑色的海潮無情地摧毀了這一切。
夢醒時自己面對着的仍是滔天巨浪,只不過是從漆黑的海潮變成了銀白的箭雨。
張三黑不明白髮生了想法,似乎他的想法還停留在先前和人的嬉笑吵鬧之中,然而一瞬之間一切都變了模樣……張三黑還記得那名將士臉上溫柔的笑意,他口中那個輕輕念叨的小翠姑娘,那枚箭頭貫穿他的頭顱后帶出的破裂眼球,還有白糊糊的腦漿和鮮紅的血液。
但那記憶的最後還是那位將士的笑容,彷彿他在呼喚着心中的那個名字時,是永遠會笑着的。
他說他會娶她……
無論她是什麼身份。
無論他是一個無名小卒,無論她是青袖樓中的卑賤ji女。
張三黑覺得他會做到的,雖然他不會接受自己娶一個風塵女子做老婆,但若是他的兄弟選擇這樣做,那麼他剩下的便唯有祝福,甚至張三黑已經決定好了,以後去青袖樓時一定要避開一個名叫小翠的姑娘……或許他們真的會拜堂成親,到那一天他一定會盛裝出席的,一定會拉着七營全部的弟兄去鬧洞房,當然還有單飛這個新加入七營的小子。
七營……這兩個字貫穿了他的一生,是全部的軍人生涯。
軍中一些看他不對眼的人,總會罵他打仗時斤斤計較得像個娘們,捨不得手下的兄弟們去拼去搏,這時張三黑往往會反唇道自己只是懂得等待時機,而不是像某些蠢驢如同沒見過女人的色鬼一樣,總是見到有機可乘便傻乎乎地帶着手下去送命……其實張三黑說那些話時,是有些心虛的,因為他真的很計較自己弟兄的性命。
多年的軍旅生涯的確堅韌了他的心志,但也磨平了他的銳氣和少年才有的朝氣,他早已不再對官位奢求些什麼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法當上所謂的將軍了,直到看見單飛這個他欣賞的小子后,心中寄託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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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的想法更是越來越強烈……所以他如今唯一奢求的,便是讓自己手下的弟兄過得好一些,軍功要拿,性命更要保住。
張三黑希望自己卸下軍裝的那一天,全體七營將士能夠目送着他離去。
然而這成了一種奢望。
因為這是個連活着……都是奢望的世界。
那位左眼吊著一個箭頭的將士,生前有句話是怎麼說來着?
“唉,這世道啊……”
人在被現實一次又一次地擊倒后,往往會選擇低頭,選擇妥協,選擇降低自己的心裏期望,以另一種方式讓刻骨的現實符合自己的期望……我不可以通過努力實現我的目標,那便降低目標以求映襯自己的目標。
張三黑也妥協了。
他想啊……如果我不能夠活着帶所有人回去的話,那便能帶一個是一個。
急促的箭雨很快將張三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張三黑剎那間便從那枚箭頭中,大概判斷出了敵人的進攻方向,當機立斷便馭馬與那位死去將士保持平行,同時彎下腰將身子掛在馬匹的側邊。
敵人的偷襲自然是準備充分的,即使張三黑的動作飛快,一些箭簇仍是刺穿了張三黑的肩膀,更別說那具死去的將士身軀,早已連同他胯下的馬匹被射成了馬蜂窩。
然而箭雨稍緩一刻后,接着的便是更為迅疾的一波,此時的張三黑的那匹大黑馬再無任何保護,眨眼間便被好幾支飛箭洞穿了脖子和身軀。
腥臭而粘稠的馬血幾乎淋了張三黑一身,大黑馬死前的嘶鳴響徹張三黑的耳邊,這匹大黑馬隨他征戰近三年,期間受過大大小小無數次傷,可每一次都能頑強的活下來並痊癒,張三黑早已把它當作了自家兄弟一般,每次早起都會給他仔細地梳刷皮毛,然而這一切在這一刻都結束了。
大黑馬頗具靈性,它知道主人想要做什麼,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在竭力奔跑,每一次肌肉劇烈顫抖都會飈出鮮紅血液,最終血路延綿雪地近百米。
隨着大黑馬一起重重倒地的張三黑來不及感傷,趁着此時自己已經離開箭雨密集區,便快速起身朝着路邊的樹叢中跑去,終於接着茂密的叢林避開了飛箭的威脅。
氣喘吁吁的同時看見了周圍有熟悉的身影,張三黑立即扯着嗓子大叫道:
“大壯活着的還有多少人!?”
此時牛大壯正躲在光禿禿的樹木後面,咬着牙將一支斷箭從自己肩膀上拔下,聽着自家頭兒的話語立即心中激動起來,下意識地便說道:
“老大你還活着!”
“放你娘的屁!”張三黑大聲怒罵道,也不知道是在向誰撒火氣,“老子問你活着的兄弟還有幾人!?”
“不知道啊!”牛大壯聲音輕顫,這個鐵打一樣的男人似乎要流出淚來,“小何、老羊、蝦子他們都死了……剩下的兄弟都被箭雨打得措手不及,傷的傷死的死,剩下活着的也不知道逃哪兒去了……”
張三黑聞言心情沉到了谷底,思緒更是一團亂麻,只是雙眼始終通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