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相

龍沒有來白嵐部，窮奇部也沒有來白嵐部，西猯部也沒有來找白嵐部，世界似乎把白嵐部遺忘了。

那來自海上攜帶着潮濕空氣的風卻來了。

厄爾尼諾和拉尼娜現象給叢林帶來了深遠的災難，雨林系統在乾旱和火焰的雙重打擊下已經積重難返，隨着水線南移，不久之後，稀樹草原會取代雨林的位置，而荒漠會在不久后取代稀樹草原的位置。

前提是沒有人為的力量擾動自然的演化。

三天之後，濃重的積雨雲如期而至，攜帶的巨量水分滋養着這片焦渴已久的土地。

在生死線上掙扎的世界幾乎在一夜之間煥發了生機，野人們的苦日子總算是看到了終點。

暴雨傾盆而至的時候，窮奇部野人們驚訝的發現，給他們帶來巨大壓力的白嵐部已經悄然放棄了他們的營地，去往更遠的地方定居了。

臨時營地的選址並不科學，雨季到來后，唯一有價值的水井也失去了意義，那泥牆和破房子，雨水一衝如同蠟一樣化掉了。

棄掉並不可惜。

白嵐部新的營地距離老部落約有六天的路程，這裏離窮奇部和龍出沒的區域都足夠遠，在空間上的競爭沒那麼激烈了，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旱季的大火將這一片寬廣平坦的低洼地燒成了白地，此刻，雨水在此彙集，形成了一片連綿的沼澤。

白嵐部的營地建立在不遠處的高地上，野人們正在冒着大雨搭建房子，營地周圍挖出了淺淺的壕溝，因為大雨的緣故停止了作業。

隨着東陽部殘餘族人的大量遷入，白嵐部多了一個年輕的伍什長，賜名為惠，此刻他正跟着白嵐赤腳涉水而過，考察這片廣袤的水澤。

惠加入白嵐部只是吃了一頓白嵐招待的米飯。

野人吃米，要麼放在竹筒中把稻子煮熟，要麼放在火里把稻穀燒熟。

白嵐部不是這樣做，族長白嵐用踏錐把稻穀舂成的米，再和豌豆、鹹肉一起煮熟。

惠只是吃了第一口，米的綿軟，豌豆的甘甜和肉的鮮美在舌尖跳動的幸福，族群受難親人蒙冤的痛苦在他的心頭糾纏。惠含着那口米飯，就哭了！

美食真的會讓人流淚！

白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叢林把你的族人都叫回來吧！”

然後站在外面摸了摸自己沒有救的黑心。

魯迅剛想爬出來笑他就被他一拳打回去了。

“我不應該後悔，更不會內疚！”

從此，這個年輕的野人就被白嵐牢牢地綁在了白嵐部這部牛車之上，路越走越寬。

隨着惠的加入，叢林f5總算是湊齊了。

“都說說看吧，白嵐部接下來應該怎麼打算！”

伍什長們停了下來，雨水從他們的狼裘上滑落，在臉頰和胸膛上流淌。

泰沉默了一會，說道，“部族現在已經有了一千人，如果再依靠狩獵，恐怕很多人都吃不飽！我覺得，首先要解決吃的問題！白嵐部需要更多的糧食！”

痴也說道，“部落很多人不幹活，光吃飯，這樣不好！”

曜接著說，“還要解決住的問題，白嵐部應該還像以前一樣，部落周圍要圈牆，挖護城河！”

痴接着補充到，“城牆不能用泥土做，窮奇部知道破壞城牆的方法我們需要更加堅固的牆。”

惠一言不發。

痴白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白嵐看着水澤沉思了片刻，“痴說到關鍵了，白嵐部吃飯的嘴太多，幹活的手太少。我要對里進行調整，讓它在部落中具備生產功能。”

“隨着東陽部的族人加入，白嵐部接下來的生存方式應該是‘耕狩結合，畜牧為輔’。”

“白嵐部將會將原來的里打散，融合棄族的人，重新成立四個大里，每個裏劃分一份土地，從事農業生產。東陽部的族人將會被平均分配到每個大里，選一人擔任里長，選五人擔任副貳，首要任務就是教會其他族人從土地里獲取糧食的本領！”

“每個裏生產的物資，八成上交部落，剩下的兩成由里內部自行分配！”

“糧食生產的任務由惠主責泰輔佐！”

惠回答道，“必不負族長所託！”

“這麼急着答應，我話還沒說完呢！每個裏承當的生產任務都有考核，達不到要求者，里長斬首，所在的里二十人抽殺一人！由我監督核查！”

野人們都在咽了咽口水，族長瘋魔徵發作之後，性格似乎就有點扭曲和變態了。

“白嵐部還要劃分兩個小里，其中一個是收容孕婦的，稱之為女苑，族中女子懷孕之後，到分娩之後的六個月之內，都可以住在女苑內，資源配置，按照伍長的標準來；另一個小里，是收容幼童的，稱之為幼苑，族中1歲到6歲的孩子都可以放到幼苑中寄養，衣食住行，由部落統一解決，以減輕每個裏婦女照顧孩子的壓力。這一部分，由嬤母首責，泰輔責。”

泰點了點頭，嬤母也有事做了，他覺得很好。

“族中，武士要部分脫離生產活動，以保衛部落為主，組織大型狩獵活動為輔，同樣，對應的任務也有指標，由我進行監督考核。此事我主責，痴與曜為輔責，泰參與。”

“痴和曜每人手下分配十名伍長，每名伍長手下配置5位士，共計122人。”

“同時，我要親自挑選二十名武士，完全脫離生產，主管部落的刑獄和監察，此事我主責，泰輔責，其餘各位首領可以參與議事。”

“部落現在的組織框架就這樣定了，至於沒有提到的其他任務，大家協商着處理，隨機解決！”

痴、曜和惠對自己的職責安排沒什麼意見，可是泰的位置就很奇怪了，好像什麼都參與，又好像什麼都不參與，定位十分模糊。

白嵐抓起泰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上一個字，“相”，在他不解地目光中，解釋道，“相者，內觀民生，外領軍情，監察百官，輔佐王上，是百官之首。在我們那個時代，開相府是要祭奠天地，告慰昊天的。你現在不明白沒關係，你只要適應就行了。”

泰點了點頭，除了刑獄和監察是個從族長嘴裏蹦出來的新名詞他不太理解，其他的領域都是他比較熟悉的。

白嵐無論讓他去做什麼，他都沒有意見。

里的調整在部落引起了一陣不大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了。

惠在部落的土地上劃上一橫一縱兩道線，就把營地切成四塊，族長和眾位首領的領地在營地中間。

然後，就安排野人去搭建房子了。

白嵐站在雨幕中看着一千多人在曠野中勞作，心中也是略有感慨。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約到明天晚上，他就能住進一間不漏雨的房子了。

等雨小一點，就該安排人進入水澤，起壟，把水排出，露出泥濘而肥沃的草木灰地面。

一個月後，天開始放晴了，大地一掃乾旱帶來的黃色和火焰帶來的黑色，放眼望過去都是成片的青綠。

毀滅的黑色逐漸被綠色取代，生命的輪迴再次讓大帝迸發了勃勃生機。

那片沼澤的水被排幹了，漏出大片泥濘的土地，里長們帶領族人在沼澤中起了壟，將整塊土地分成一塊塊漏出水面的條狀，他們在條狀土地中間的水溝行走，隨身帶着一把骨頭刀，將泥土挖出一個小坑，然後將發芽的種子埋進去。

埋進去之後，能收多少，就看老天給不給飯吃了。

白嵐給出的糧食指標是，每個裏，最低稻穀上交的量不少於800石。

也就是每個裏最少要產出1000石糧食。

惠對石還沒什麼概念，直到白嵐拿出了兩個籮，告訴他兩個籮裝滿為一石，大約120斤重。

然後，惠就瘋掉了。

他從兩個籮里看出來了，族長想殺他。

白嵐真沒有殺他的心思，每個裏平均有200人，一個人平均分配下來才4石，刀耕火種的年代，一個人最起碼可以耕種五十畝地，熱帶的稻穀一個雨季可以成熟兩季，這有什麼壓力呢？

袁爺爺在的時候，一畝田最高可以產2400斤糧食，800石也就是40畝地的產量。

如果連這點要求都達不到，那白嵐這麼大力推行的農耕還有什麼意義，惠乾脆埋進土裏做種子的肥料吧！

然後，他就霍地一聲跳了起來，有東西在咬他的腳指頭。

他一腳將咬他的東西翻起來，好傢夥，今天晚上有螃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