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圖書管理員梅琳娜
早早就來到了男爵府邸的支離，被管家先生維爾福帶到了一個二樓的靜謐房間。
“接下來就由梅琳娜小姐招待您了，她對這裏的藏書非常了解，有很多都是她收集來的。”管家離去后，支離自行在房內漫步起來。
房間的窗戶被完全封住，一絲亮光也透不進來，裏面也沒有蠟燭。光照就來幾十根自從頂面垂下的細繩，繩子的末端都系有一顆發出柔和光亮的照明水晶。
這些水晶經過魔法加工后，在密室中能提供持續數年的照明，但是如果被陽光照射，卻又會很快失去照明的效果。這麼多的照明水晶價值不菲，而這些書粗略一看應該有千餘冊，都是男爵的私藏，這些藏書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在一處書架下，鎮長的女兒，梅琳娜小姐正在坐在一張小椅子上翻閱着一本書。她並未抬頭，只平靜地表示:支離先生對書籍有任何疑惑可以向她詢問。
“我想看一下有關大陸上的風聞傳說，歷史記錄之類的藏書，不知是在哪裏?”
“在進門的書架最上一排，有我整理的館藏目錄和分類，對應的位置也有標註。”梅琳娜頭也沒抬。
支離徑直走過去，進門書架的旁邊放着一個矮凳，書架有三層，下兩層書籍一看還是全新的，隨手拿起一本來一看，封面上用通用語印着“弗瑞爾歷史全集（17)”，結果翻看目錄，卻只是對一次衛國戰役中多位將軍功勞的大書特書。支離又將書放回去，略微抬頭，只見頂層書架上有一本書的書脊是金色的，在書籍中尤為顯眼。
拿到手上后，這本書籍目錄還頗有分量。
隨意翻看了一下，目錄是全手寫的，字跡娟秀，清楚明白，可見這位過繼而來的梅琳娜小姐對整理工作儘力非常。分類索引只佔了一半篇幅，後半篇幅的空白上寫了數十篇梅琳娜小姐對某些書籍的點評。
“……《休伯特百科全書》的惡魔部分，巨龍部分簡直令人笑掉大牙，僅僅抄錄了幾句民間傳聞，就敢自稱自己寫出了對惡魔和巨龍迄今為止最完善的百科全書……”
“巨龍似乎完全在大陸失去了蹤跡，但在各國的戰事記錄上，卻時常有巨龍參與進來對交戰雙方無差別噴吐龍息，事後卻不知去向，我合理地推斷這完全是人類國家一些不負責的記錄員憑空捏造，為的是替戰場失利的將軍減少指責……巨龍應該已經離開了大陸……”
——《休伯特百科全書巨龍篇》
“又是信口開河！我父親曾親眼見過一條冰霜巨龍在弗瑞爾公國和瓦斯托公國的戰場上肆意攻擊兩方士兵，那些原本在天空決戰的獅鷲騎士不得不降落下來，因為他們的坐騎瑟瑟發抖，驚恐無比……”
……
“商會作為連接大陸和海洋，地表和地下，乃至我們和其他異界的橋樑，為人類和其他種族的和平交流開創了先河，也為魔法物品普及大眾作出了突出貢獻，在諸多商會中，……因此，金原聯合商會在諸多商會中最受讚譽和信任……”
——《休伯特百科全書經濟篇》
“呵！金原聯合商會還是休伯特百科全書系列最大的贊助者和發行商，僅就他們能夠將這麼漏洞百出的胡言亂語裝訂為百科全書而言，最值得讚譽的是他們的宣傳造勢的能力……”
……
“《存在的本質》這種搞笑讀物竟然還是法師學徒的必修課，實在是太荒謬了，排定課程的導師腦子裏裝的是水嗎?”
……
……
……
支離饒有興趣地翻看了一些梅琳娜小姐的書評，最後將這本筆記兼目錄放回原位。
他根據索引走到一處書架前，從裏面挑選了幾本書，分別是《異域島奇談》《五大真神神跡考據》《飛升戰爭》以及數本《休伯特百科全書》。
一直安靜閱讀的梅琳娜不知何時合上了書本，她來到支離先生面前，瞟了一眼那些書。
“《異域島奇談》是一位高等法師有幸進入一座異域島后回來寫成的，他的記載里只記錄了異域島的那些異界來客的風俗傳統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島上風景，對關鍵的地方全都遮遮掩掩或者一筆帶過，實在沒什麼價值。”
“這本五大真神考據其實只記載有太陽神厄理的一些神跡，其他幾位都只是提到名字而已。”
“《飛升戰爭》倒是蠻精彩的，從飛升祭壇的出現，到各族進行的爭奪崛起，以及對一些遺失祭壇位置的猜測都頗有根據。”
“至於休伯特百科全書，大部分都是收集傳言進行加工，沒有絲毫百科全書的嚴肅性。”
支離先生開口道:“我對這些都還挺感興趣的，隨便看看，就當消遣罷。不知我能否借出觀看呢?”
見支離先生仍要借自己眼中的“爛書”，梅琳娜也不再對書發表意見。
“您可以每天上午來這裏借閱和歸還圖書，我這個時間都在這裏，因為父親對您的信任，所有書您都可以拿回去看，不過作為我個人的請求，希望您愛護它們，不要造成損傷。”梅琳娜懇切說道。
“我會常來的，一直持續到令尊的雙腿完全恢復健康。”
梅琳娜感激地鞠了一躬，回到自己先前看書的位置。她重新打開了自己之前看的書，支離先生從黑色的封皮上看見“惡魔”的字樣。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關於惡魔的知識在大陸上雖然沒有遭到完全封禁，但也相差不遠，唯一公開的出版物就是休伯特先生百科全書所著的惡魔篇，可是這部分篇幅雖然不小，但關於惡魔的案例都是各國種種邪靈傳說的東拼西湊，還附帶大量休伯特先生對惡魔這個種族的分析，這些分析在邏輯上也絲毫經不起推敲。
在貴族和法師這樣的群體那裏，才藏有一些關於惡魔真正的知識。支離以前造訪過一位高等法師的藏書庫，裏面也收藏有不少旅行者的日記。
其中一個叫賈涵的高等法師就對惡魔有很深的認識，在他的日記中，提到過惡魔來自於異位面，它們何時進入的這個世界已經不可考了，它們的目的毫不統一，殘忍變態卻高度一致。
賈涵聲稱惡魔尤其喜歡誘惑中低級的法師，因為他們對惡魔幾乎認識不足，卻有足夠的能力佈置召喚儀式，渴望在惡魔的幫助下升階一步登天，結果往往是釀成大禍。
在賈涵的日記中，還提到隨着惡魔對這個世界滲透的深入，召喚它們的儀式也在演變，最開始需要精心佈置的魔法陣，加上被貪婪和嫉妒浸泡過的複雜咒語，才能在無數次嘗試中可能聯繫到一位惡魔。
而上一次距離最近的惡魔召喚事件中，那個倒霉的小貴族僅僅是用自己的血液畫了一個勉強能說是召喚儀式圖案的東西，再加上幾句虔誠的、極度渴望惡魔前來幫助他的乞求話語，竟然真的就召喚來了一隻惡魔。所以為了避免惡魔的入侵加劇，關於惡魔的知識也遭到了封存。其次各大法師塔也嚴格控制讓低等級的法師接觸召喚儀式的知識。
……
支離先生也不認為梅琳娜小姐到了需要召喚惡魔的絕境，所以也不勸說什麼，他更相信對方是聰明人，這些藏書沒有白看。
出了藏書室，卻見到維爾福管家在外等候着他。
“老爺在等着您，我來請您過去。這些書我會派人送到您住的地方。”
“帶路吧。”支離先生點點頭。
“不知道梅琳娜小姐到府上多久了?可有什麼喜好?”支離先生似是好奇地問道。
維爾福管家猶豫了一下，說道:“梅琳娜小姐是五年前老爺從外地帶回來的，老爺很快就對外宣稱是小姐是自己的唯一合法繼承人，這件事當時還挺轟動的，這些年外界一直有傳言說她其實是個蠱惑了老爺的騙子，根本不是老爺的血脈。梅琳娜小姐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看書和實驗魔法，聽老爺說她之前曾在王城學習過一段時間。”
“嗯”支離先生聽后不置可否，一副已經失去興趣的樣子。
兩人很快來到男爵大人的卧室，這位大人正有些忐忑的等待着他的到來。
在前一天的檢查中，支離先生用一種奇異的技法快速擊打了幾下男爵的兩腿幾個地方。之後男爵嘗試了一下雙腿的伸縮，雖然強行用力還疼痛難忍，但相比以前已經有了明顯的緩解，兩人就此確認了醫患關係，之後支離也提出要在治療期間觀看對方藏書的請求，男爵毫不在意地答應了。
再次來到男爵面前的支離先生以昨天的手法又檢查了一遍男爵大人的雙腿，緩緩說道:
“您當年受傷后就很快就受到了治療術的醫治，雖沒有當場斃命，可還是晚了一些，對方的武器只是塗抹了低等的反治療毒素，毒素雖然被祛除了，但還是在您的身上生效了，您的筋骨和神經的修復受到了影響，完全不是正常的方式。”
“所以您實際上身體非常健康，但雙腿的正常使用就會劇痛難忍，很像是一個人腿上的關節被扭了一圈后還強迫行走。”
男爵黯然地點點頭，說道:“這些年我請了很多兼職醫生的法師先生，他們的說法和您類似，不知道您到底打算如何治療呢?只靠昨天的技藝似乎不可能根本上治好我的腿。”
“那是自然的，我昨天的技藝只是為了確認您的病情，您作為的武者生命力太強大，要完全治好您的腿，要麼是接近傳奇等級的治療術，要麼是異域島的幾種奇術。我要使用的就是異域島的奇術。”
支離先生面露微笑，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裏面是一團銀白液體，這團液體如同一個整體在瓶子裏流動，沒有絲毫濺射。
男爵大人凝視了一下，注意到這些液體如同活物一樣緩慢移動着。
“看來男爵先生也認出來了，這是極其少見的‘高等獸群種’的身體組織。這東西在大陸上比傳奇物品還要稀有，而且如果不是‘高等獸群種’主動贈予的話，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追殺的。這瓶組織液是我接受一位朋友贈予的，裏面已經收回了‘獸群種’意志，只有修復的本能而已。”
男爵火熱地看着支離先生手中的瓶子，難掩激動之色。他甚至略帶一絲嫉妒地說道:“也只有你們法師才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強大存在，並且獲得這樣珍貴的至寶。我們武者終其一生的努力也只不過能在房梁間跳躍，跑的比駿馬快一些，你們卻可以飛天遁地，悖逆自然的法則，唉。”
“男爵大人何必羨慕，您是這周遭一大片土地的主人，只要招招手，就有無數人向您鞍前馬後地效勞，美人兒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中低級的法師們整日埋頭工作，企圖進階高等，可這世界上法師有多少，高等法師又有多少?您不知道有多少法師夢想着當您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富家翁呢。”
“支離先生說笑了，法師和武者的差距，高等法師和國王的差距是大陸人人皆知的，即使傳說中的那些至高武道，也不過是為了獲得近似法師們的能力而已，而高等法師哪個不比弗瑞爾的莫迪斯大公來得尊貴呢?”
“閑話咱們稍後再談，我還是先為男爵您治療吧。”支離先生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