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天

第一章 一天

太陽一如往日一般,緩緩的爬上了天空,將整個袁家村渡上了一層金橘色

“嫂子,嫂子,午上了,娘讓你趕緊趕緊給爹和弟弟送飯去”屋外傳來袁大姐喊聲,陽光透過窗欞,映照着屋中的人影。

“哎,我這就去。”李月蘭手中的針不由抖了一下,將錯勾的線拆了回去,方揚聲答道。

李月蘭放下手中縫了大半的衣服,起身往外走去。

出了門,見袁大姐已經回了屋,便徑直走到廚房,將早已做好的飯菜分撥好,放進旁邊的籃子,蓋上棉布,以防散了熱氣,抬腳往大門走去。

“嫂子,娘說讓你別忘了送完飯去隔壁李大娘家去一趟,把咱家的梭子那回來,都借了三天了,也不見還來,娘等着織新布呢。”袁大姐突然從屋中走出,追着李月蘭來到門前,叮囑道。

“哎”李月蘭回頭對着袁大姐點頭一笑,示意明白,便轉身打開大門提着籃子走了出去。

李月蘭步履很快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她知道她接着還有很多的活要干。李月蘭抬頭看着正對頭上的太陽,緊了緊衣領,雖只是剛入了十月的天,她仍然感覺不太到對着自己的太陽溫度,而風,卻讓她真切的覺得刺骨非常。

在地頭上,李月蘭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自家的田地,看着彎腰割麥的公公和小弟,不知怎麼,她似乎被風迷了眼睛。

招呼公公和小弟來吃飯,看着他們捧着個土瓷碗香噴噴的巴拉起來,那股狼吞虎咽的勁兒,讓李月蘭覺得那碗裏乘的似乎是山珍海味而不只些土豆野菜。一瞬間,似乎時空轉換了方向,眼前的一幕似乎與京城那滿桌的珍饈佳肴,華服錦衣端坐的老爺太太所重合。

正愣神着,就聽見,一陣碗筷聲響,原來在李月蘭怔楞的時候,父子兩已經把飯吃完,並將碗筷放進了籃子。

就聽公公揮揮手說了句:“快回家吃飯去吧。”小弟嘟囔了句“有勞嫂子。”便跑開了。一霎那。李月蘭覺得眼眶有點泛紅。

送完了飯,李月蘭轉身去了隔壁的李家按她婆婆地吩咐討回梭子,看着李大娘那不情願的眼神,雖是什麼都沒說,也令李月蘭尷尬異常。其實李月蘭也明白,這村裡地人大多樸實。最多只是愛占些小便宜。這李大娘就是各種翹楚。和自己那個婆母有的一拼。要說她們有多大的壞心,那倒是冤枉。可斤斤計較,鄰裏間的家長里短。周遭這十來戶可還真沒人敵得過她倆。可偏偏這兩個人住在了各自隔壁。這見天地斗兩回。吵兩嘴那可是平常事兒。

李月蘭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似乎無論怎麼訓練。她總是不太擅長和人說話。處事也很難做到八面玲瓏。所以通常婆母對於這種人情來往都不太會讓自己出面,不知怎麼今天婆母竟然讓自己來討要東西。

從李大娘那不情願地手中接過梭子。輕聲道了句謝。也顧不得聽李大娘嘴裏嘟嘟囔囔說著小氣地話語。抬腳便回了家。將梭子送到婆婆的房間,聽婆婆訓了一會兒話。又將婆婆處的的破舊衣服拿回了屋。準備晚上再繼續她的縫補。

回到屋中,將衣服放在炕上,轉身去了廚房。將鍋里飯撥了兩勺。就着幾口鹹菜。站在鍋邊就將飯吃完了。雖然飯已經不熱了,但李月蘭依舊吃的很香。吃完后拿起抹布。迅速地收拾起灶邊和吃過的碗筷。少了點熱水。浸了布子,鍋邊碗筷擦拭乾凈。幹完這些。就這鍋邊喝了口水,接着就將剩下的水投入手邊地茶壺裏。給婆婆送了去。接着又回到廚房開始準備一家人地晚飯。看着灶上已燉上地玉米面兒,李月蘭開始熟練地將手中的野菜處理乾淨,扔進鍋里。接着將早晨發好地麵糰揉成長條,切成饅頭。放入蒸籠開始蒸饅頭。等做好這一切,李月蘭又將裏屋和外院地地掃乾淨。便去了後院開始為還沒成熟地青菜除除草,給雞欄中的雞喂餵食。

似乎李月蘭的一天就是如此的忙忙碌碌,知道日頭落西,袁老頭和袁二才歸了家,一家人拾掇拾掇,吃了飯,便各自歸了屋。

李玉蘭將熱水打好送到婆母屋中后,便回到了卧室。忙了一天的李月蘭並不急着繼續每日的縫補,而是坐在窗邊愣起了神。

李月蘭並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在了那蕭冷孤寂的偏院中,怎麼再睜開眼,自己就回到了十五年前的袁家村呢?她還能清楚的感受到死前那清冷的絕望,滿心的仇怨,更加清楚記得在她死前,那個人還是沒有再來看她一眼。

她知道,在她死的那刻,或許那個人正摟着他的嬌妻美妾在把酒飲歡,或許那個人正抱着那個女人的孩子,一家共享天倫。李月蘭甚至在想,或許在她聽到自己死訊的那一刻,也只是認為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不會有任何感傷。

所以她怨,她恨。因為她是他原配的髮妻,為了他等待三年,侍候公婆,辛苦勞作,最後落得個被逼為他納妾的下場;為了他生兒育女,忍受十月懷胎之痛,最後落得個子死女亡,自己也失去了作為母親的資格。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讓曾經的她有過一絲憤恨。畢竟,當他功成名就時,婆母拿着門第和官面來逼她為丈夫納妾,她雖覺得委屈,但由他一旁的體貼安慰,讓她覺得,只要他心中有她,一輩子能疼她愛她,就算多出幾個女人,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伺候他。

當兒子女兒相繼死去,她是怨過上天不仁,可是子女皆是恰逢奇禍,那是命,那麼她也只能認命。

而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她是為了保護她的丈夫,所以她雖然難過,可是看着他完整無恙的站在她面前時,她仍覺得有一絲慶幸,因為傷的不是他。看着因為她昏迷不醒便一直陪着她而泛着血絲的雙眼,雖然他什麼都沒對她說,只是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她覺得那一刻很幸福。

可是,從什麼時候一切都變了呢?是的,從那個女人的出現開始,他們的生活開始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那個女人還沒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時,不,應該說那個女人還沒對她露出獠牙時,他無論再怎麼忙,都一定會抽空陪她吃一頓飯,或者看着她輕撤羅絲,與她輕聲低語。

可是當那個女人來了之後,吃飯,說話似乎成為他們之間的奢侈,她的天真無知把他一步步推向那個女人的懷抱,偽裝的大度最終讓自己嫉妒成狂。他看她的眼神從最初的專註溫柔漸漸的變得魂不守舍,惶恐忐忑,最終轉向了冰冷無情。

李月蘭還記得往日她的生辰總是他們兩個一塊兒過,那是他對她的承諾,可不知從哪一次起,她的生辰變得只有她一個人過。第一次,她還能看見他歉疚的眼神,接連幾天的小心翼翼。所以雖然心有不滿,她還是在他的體貼中原諒了他。可接着,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臨死的那一年,他已經整整十年沒有再陪她過過生辰,而她也在沒有在他的眼睛裏看到她的身影。

所以,她恨,不僅很那個負心的男人,奪情的女人,更恨自己曾經的懦弱自欺欺人,恨自己一味的退讓不知爭取。所以,最終她失了心,失了家,更失了一條命。可是,不知道是上天的玩笑還是一時的差錯,她睜開了眼,卻回到了十五年前。是的,十五年前,對於她而言,多麼諷刺的數字。倘若,真是上天的眷顧,為什麼讓她回到十五年前,十五年前的她已經嫁給了他,而且也快等了他三年,而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此刻再讓他擺脫和他的糾纏,已然太難。

她還記得,自己是袁家村李老秀才的女兒,父親一生汲與學問,從來不過問家中營利之事,李月蘭想他這輩子能跟他進棺材的大概也只有那份他自稱的文人風骨,可惜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身的酸腐,尤其在她那個貪財的娘的眼中。

為了家中生計,她娘將她嫁給了同村的泥瓦匠袁老頭家的大兒子,省下了一年房屋翻新的錢。李月蘭雖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可也在秀才爹那兒習了兩天的字,自知忠孝禮儀,女戒女則。雖然袁家大兒她從未見過,但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聽得同村相知皆誇那袁家大兒懂禮守節,勤勞肯干,就是有點老實木訥,但人倒是不壞,所以她便允了婚事。

誰知,成親當日,剛剛拜完堂,縣裏便開始抓兵丁,要求每家都要出個男丁入伍。

無奈新郎洞房都沒入,便直接去了戰場。由於李月蘭家只她一個女兒,她的秀才老爹也只能被抓壯丁上了戰場。

所以他和她唯一的接觸,便是她站在新房裏,他站在新房外,她對他的盈盈一拜,他對她施以一禮。她托他照顧老父,戰場上刀劍無眼,萬望珍重。他對她滿懷愧疚,拜託她照顧老父老母,幼第幼妹。

從此,天涯相隔,不曾謀面。匆匆一轉三年過,除了兩年前的一封家書寄回了一封休書,讓她可以不必再等他,另行婚配,再無音訊。

可是當年的她又怎會悔婚另嫁,她雖非貞潔烈婦,可也知道從一而終,所以不管周遭所勸,母親強求,一心待在他家,像他當年拜託的那樣,上伺候公婆,下照顧弟妹,將他的家操持的井井有條,不曾有過一句怨,不曾喊過一聲累。現在想來,真不知道自己當時熬過這漫長的等待,繁重的勞務是為了什麼。

倘若這是早幾年,或許李月蘭就可以拒絕嫁入袁家,從此無論貧窮低賤,還是富貴榮華,他和她皆不再有相干。可是,現在米已成粥,她已經進了他家,容不得她反悔。

更何況她知道再過不久他就將回來,帶給她如上世一般的幸福,甜蜜,磨難,痛苦。

看着桌上油燈中忽明忽暗的火焰,她暗下眼神,心中下定決心。接着,她又拿起了床上的衣服,開始她的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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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農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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