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六 書與鏡
“那啥……”大剛眼裏的獰色盡去，又恢復了平日裏的樣子，他看着地上陳章元的斷臂，滿臉羞愧的幾度開口，卻沒能把到了嘴邊的道歉說出來。
這會兒道歉又有什麼用呢？事情已經做出來了。
連心驚訝的看了一眼大剛，他自己是想通了，所以刻意壓制着內心蠢蠢欲動的惡念，這會兒才能有片刻清明。可大剛……
不帶任何侮辱意味的講，大剛總不可能想清楚這一切吧。
所以大剛此時的清醒，意味着他是真的摒棄了自己的惡欲，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才會有羞愧和道歉這種行為。
也就是說……
四個人里，大剛反而心思最為澄澈——或者說單純、傻乎乎也是可以的。只有這樣，他才會因為自己撕下了陳章元的手臂而負疚，並清醒過來。
等等，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連心回過神來，看向了被他高高舉着、堵住了嘴的霍恩，有些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算了，反正他也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是先把危險解決了再說吧。
雖然說眾人會變得惡念橫生，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取出了懸屍腹中的蓮花印和寶傘印，但此時事情已成定局，那兩枚符印已經隨着溶解為血水的牆壁一同消失。
那麼，能解決的也就只剩下了……
連心操縱着黑影分出一支，從正要開口嘲諷大剛的陳章元手裏一把搶過了那本怪書。
雖然不能確定，但是從取出符印之後，他們碰到的無非也就是這本書和這段看起來漫長而無盡頭的樓梯了。
奪過怪書之後，連心腳下的黑影突然猛地壯大了數分，原本只是被高舉起來的霍恩突然覺得身上捆縛着自己的黑影力道變得極大，幾乎要把他攔腰捏斷。
連心也意識到了這一改變，匆忙操縱着黑影放下霍恩。
“咳咳咳咳……”摔倒在地的霍恩大概是來不及喝罵，飛快的揉着自己身上幾處劇痛的位置、不斷咳嗽着，臉色更是漲的通紅。
同一時間，連心忽然發現，本來被自己搶過了書、應該有着很大反應的陳章元居然好似沒有什麼反應。
他扭頭看向陳章元，卻見陳章元面色複雜的看着自己手裏那本書，捂着自己被包紮起來的傷口，低聲道：“那本書有古怪，它一直在跟我說話，它想蠱惑我，樓梯也是它弄出來的蹊蹺。”
一邊說著，陳章元一邊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了那面鏡子——正是當時大冢正士死後留下的那一面“要不是有這面鏡子，我可能已經完全被它操縱了。”
連心眉頭一皺，正要操縱着黑影將書給撕碎，卻發現手中的怪書忽然化作飛灰寸寸消散，只在他腦海里留下了一個低沉的笑聲。
霍恩似乎也清醒了過來，尷尬的看着其他三人，一邊搓着自己身上被勒的青紫的地方，一邊低聲道起了歉。
“行了，都是那本書搞的鬼，也怪不到誰。”連心搖了搖頭“老陳，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陳章元緊握着鏡子，停頓了幾秒，然後緩緩開口講述起來。
…………
拿起書後沒多久，眾人尚且還沒進入到樓道里時。
“陳章元，想看看其他幾個人的真面目嗎？”
聲音直接在陳章元的心底響起，讓陳章元猛地一愣，可身體居然還在莫名的行動着，彷彿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感覺到自己手中的書在微微顫動着。
“你是誰？”
“我是你手裏的這本書。
”
“你想幹嘛？”
“不想幹嘛，就是單純想要幫你看清楚你身邊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嘴臉。”
書的聲音有些戲謔，音色很怪，難辨雌雄，甚至不像人類，反而更像是某種奇怪的合成音。
“怎麼樣？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他們究竟是怎麼看待你這個斷了一隻手的廢物的？”
“不必了，我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你不答應，我就只能強來了。”那本書惡趣味的說著，彷彿只是在耍弄陳章元“你該不會真的覺得自己有能夠拒絕的權力吧？”
如果陳章元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的眉頭一定已經緊緊皺了起來，但是他拼盡全力，也只是讓自己發出了一聲輕咳。
連心回頭看了他一眼，但是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在陳章元的視野里，淡紅色的縹緲氣體開始從書中逸散出來，慢慢纏繞向了其他人。
此時他們已經走上了那段樓梯，推開了樓道門。
“哦，對了，還要再來點好玩的東西才行，否則怎麼能讓他們暴露的更加徹底呢？”
“嗯……”在那本書沉吟着的時候，樓道的門緩緩關閉。
“有了！”書像是很開心一樣，大聲呼喊道：“讓你們走不出去好了！”
那些淡紅色的霧氣已經纏遍了每個人的身軀，伴隨着怪書的呼喊聲，陳章元看到又一股淺黑色的霧氣開始延伸向整個樓道。而後，樓道開始不斷地被拉長、拉長，直到變得無休無止。
肉眼可見的，隨着愈發的前行，每個人的臉色都開始變得不好了起來。
陳章元在努力嘗試着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是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就好像眼下他與那怪書已經攻守易位，那本書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本書居然還在開口誇讚他。
“喲，你這傢伙，看不出來心神還蠻堅韌的。”怪書古怪的笑着“這麼半天了還沒辦法把你徹底同化掉，但是要始終控制着你，又好像有點無聊啊……”
“你究竟想怎麼樣？”陳章元開始煩躁了起來，外面四個人的衝突已經一觸即發，他很想開口警示其他人，但是那本書牢牢的掌控着他，讓他根本沒法發聲。
“你很煩誒，不是說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們的真面目而已。”
看看我們的真面目？這一次也包含了我嗎？
陳章元思忖着，卻發現怪書控制着他低頭看向了他自己。
他的身上不知何時也已經纏滿了那種淡紅色的氣息。
“雖然心神很堅韌，不過，由外而內的侵襲也不是那麼難以做到嘛……這麼看來，還真要感謝那幾個廢物，提前削弱了你的……”
後面的話，陳章元沒有聽清，確切地說，他已經重新獲得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但這時的他，也已經處於怪書的影響之下了。他的意識開始渾濁，甚至根本意識不到怪書的存在，只是下意識的將書抱在懷中，彷彿抱着什麼寶貝一般。先前發生在他意識里的對話也已經被腦海里爆發出來的重重惡念掩埋的一乾二淨。
“你說你，明明莽的要死，非得沖那麼狠幹嘛？估計十有八九是走錯了路，要不咱轉頭下去吧。”
下意識的，在大剛抱怨着失去了盡頭的樓梯時，陳章元第一個挑起了衝突。
而隨着衝突愈演愈烈，陳章元的心中也開始泛起了掏刀的念頭。
腦子裏有人在不斷地對他說，殺了這幾個人，殺了這幾個人，他們都瞧不起你，他們帶着你只是為了帶着一個笑料、一個小丑，在真正關鍵的時候，他們甚至會隨時拿你當做人肉盾牌，就像綠川美的那些小跟班一樣。
殺了他們，殺了這幾個瞧不起你的人。
可每次心底湧現這種想法的時候，口袋裏總會傳來一股暖流，讓他放棄這種衝動，盡量控制着自己只是在語言上陰陽怪氣。
直到最後連心從他的手中奪走了那本書，霧氣瞬息清空，全部回縮進書裏面，陳章元才終於恢復正常，想起一切，也意識到那股暖流的來源正是先前被他收起來的那面鏡子。
“大概就是這樣了。”陳章元嘆了口氣，看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自嘲的說道：“所以大剛你也不用覺得……嗯，抱歉，要不是我起了貪念拿起了那本書，咱們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這條胳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自己才斷掉的。”
說著，陳章元將鏡子遞向了連心“這鏡子看起來似乎能幫人盡量擺脫被控制的下場，拿在我手裏也是浪費，就算我當時真的掏了刀，恐怕死的也是我自己，還是你或者大剛拿着吧，能多起到一些作用。”
聽陳章元講述完，連心掏出香煙，又坐回樓梯上，先是看了看恢復正常后已經出現在上方的另一扇樓道門，隨即給自己點了支煙，又給幾人各自發了一支。
深吸了一口之後，他才終於開口道——
——
重要選擇，今日選擇的不同可能導致連心、大剛、陳章元、霍恩中任意1-3人的死亡。
【選擇一：從陳章元手中接過鏡子，自己攜帶。】
【選擇二：從陳章元手中接過鏡子，交給大剛攜帶。】
【選擇三：從陳章元手中接過鏡子，交給霍恩攜帶。】
【選擇四：不接鏡子，繼續讓陳章元自己攜帶鏡子，並給出真正的解釋。】
【選擇五：不接鏡子，繼續讓陳章元自己攜帶鏡子，但只是安慰他一下，並不作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