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燈下飛蛾（6）

礦石的交接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順利，兩艘飛船安靜的停在可衛二邊，在可蒂托亞星巨大的淡紅色光暈的掩護下下，在全宇宙數百億人家電視中所剛好看不見的一角，完成了在整個梧安星系最為關鍵的一次貨物交接。

交接完成後，迪昂尼斯的安全艦依舊停留在可衛二背面，等待着所有安全艦結束任務前往槲灣休整，此時的比賽已經恢復正常，飛速駛過的飛船很快又在他們眼前化作一個光點最後消失不見。

而梅耶爾他們在完成運輸的任務之後便逐漸慢速躲入小行星帶，準備返回特安拓樂迪。剩下的四個人都坐在駕駛艙，波蒂斯全程閉着眼，不斷默念着："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度過了整個交接過程。

梅耶爾看着帶着礦石像是鬼鬼祟祟的盜賊一般融入其他所有安全艦組成的光鏈中飛船，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總算是為自己不知覺中犯下的罪孽所彌補了一些。整個返程的過程除了一開始有過幾聲慶祝的歡呼與掌聲之外其餘的時間都異常的安靜。

梅耶爾身後的兩個人早已熟睡，而她則每隔一段時間就看着旁邊的波蒂斯。尤其是當逐漸的，槲灣藍色的弧線映入眼帘，波蒂斯總是不自覺的會朝那個方向多看幾眼，梅耶爾總是感覺若是沒人看着，他會直接報話聯繫加入槲灣軌道。

當他們逐漸靠近槲灣，梅耶爾發現在茫茫的黑暗中有幾盞紅燈格外的顯眼，她很快意識到，這些是來的時候攔住他們的人的援兵，顯然是因為回去之後發現太久沒有消息並且聯絡不上而引來的更多援兵。

"波蒂斯，我們的燃料還能跑多遠？"

"剛好到特安拓樂迪多一點，說不定還不夠軟着陸，來的時候使用的就比預計的還要快。"

"不行，我們不能直接回去，那會把他們引向特安拓樂迪。"

"什麼？我們會死的，沒有燃料就沒有氧氣，我們會死在太空的。"

梅耶爾看了一眼身後還在熟睡的兩人，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想回槲灣嗎？到那兒夠吧？"

"我靠……"波蒂斯趕忙瞥一眼身後，"現在？我們幹了這種事回槲灣不是一樣死嗎？"

"你就說一切都是我脅迫你的，編一個故事，不會有事的。"

"卧槽……你確定？"他說著還在不停的向後看。

"你只管按我說的做，他們兩個我來想辦法。"

"那我變軌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你到時候可不能騙我。"

"放心。"

說著一個巨大的轉向力從飛船的尾端迸發出來，也就是這一瞬間，梅耶爾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任由加速度將自己甩出，利用自己在空中完全失衡的身體一把從熟睡的人手中抓過槍。這一下驚醒了坐在後面的人：

"什麼！你幹嘛！你居然搶槍！果然你就是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我信你真是瞎了眼！"

梅耶爾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一句話辯駁，更為響亮的聲音便從船艙的四面八方傳來：

"前方艦隻，立刻減速！立刻減速！"

"加速，波蒂斯！別管他們！"梅耶爾一邊說著一邊用槍指着剩下的兩人，"你們也看到這個情況了，那些人早就在那兒等我們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特安拓樂迪暴露，我們別無選擇。"

"卧槽！再加速要無法入軌了，我們就要直接墜下去了！"波蒂斯一邊操控着微微抖動的駕駛桿一邊說著。

"前方艦隻！立刻減速！這是最後的警告！"

梅耶爾幾乎用全身的力氣讓自己的音量蓋過那個聲音："別管他們，加速！我們敢越軌他們不敢！在這之後，用你的技術！減速也只是會被他們打掉的！"

飛船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要要把梅耶爾從扶手上拽下去，駕駛艙中的所有東西開始亂飛，坐在後面的男人也解開安全帶試圖衝上來搶奪梅耶爾手中的槍，但卻被巨大的加速度重重的摔在前儀錶台上。

波蒂斯幾乎是咆哮着想把飛船重新拉起來，巨大的重力讓梅耶爾感覺自己的所有血液在身體中不受控制的倒流，她只覺眼前一黑，無力感從身體的各個角落湧起，逐漸失去了意識。

當梅耶爾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波蒂斯還緊握着駕駛桿操縱者，然而目光所及的左機翼已經開始燃燒，飛船在極不穩定的的狀態向下俯衝，波蒂斯時而能將它控制拉起，時而它又傾倒機頭，每一次姿態的改變中，砰砰的聲響便從飛船的某個角落傳來，梅耶爾逐漸明白，飛船正在以一種無法阻止的趨勢解體。

"對不起，波蒂斯。"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不可能活着，即便是他們能夠安全着陸，這也是她要去搶槍的原因，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特安拓樂迪的消息傳出去。

只見他緩緩轉過頭，滿面的淚水覆蓋在充滿了懊悔與痛苦的臉上，但是他並沒有說一句話，而是又轉過頭拚命的與這艘失控的飛船搏鬥着。梅耶爾余光中看見，這個如流星般帶着無數解體部件墜落的飛船正在一點點艱難的偏離陸地，向著無盡的海洋直衝而去，而波蒂斯早已在駕駛艙亂飛的碎片中變得遍體鱗傷。

"對不起……"

在一聲碰撞中，一切在蔚藍下歸於平靜。